第5章 相同又對立的人
腳步聲停下來,打開客廳門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傳來。
黑暗中,機括的聲音來自卧室的門鎖,而非客廳。彷彿有人在她脊背摸了一把,葉曼秋的身體緊繃起來。
那扇門開得很慢,也像是怕吵到睡著的人,足印輕到幾乎聽不見,大概是把鞋子脫掉了,他慢慢走到床邊。
葉曼秋連頭髮絲都緊張得想要捲曲。
他想做什麼?
他要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
枕邊散落的頭髮被人碰到,黑暗給皮膚帶來另類的刺激,每一個神經末梢都超負荷運作,將那種癢傳遞給大腦,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沒有戰慄。
溫熱的手輕撫她的發,成熟男性的身體裹著風靠近,在她發間胡亂落下稍縱即逝的吻,快到讓她差點忽略掉。
衣服簌簌摩擦,背後的床被壓得傾斜。葉曼秋被一雙溫暖的手臂環抱住,全身都像被烘烤著。
既然已經決定裝睡,那就裝得更徹底一點。葉曼秋閉上眼,在他懷裡蹭了蹭,多麼熟悉的溫度和熟悉的懷抱!她告訴自己,只這一晚,她等了五年,只一晚不算過分吧?
這一夜意外好夢,夢中她回到五六年前,確切夢到什麼已經不記得了,但總歸是好夢,她是笑著醒來的。
明天才去尼莫報到,今天她要去裁縫鋪把之前的工資結了,今天也是忙碌的一天。現在起來準備早飯,送伊伊去學校之後,正好趕上裁縫鋪開門。
葉曼秋才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不安穩的睡顏。
他兩條眉毛絞著,額頭有細密汗珠,不知夢到了什麼令他煩惱的事。即便如此,他的雙手也緊緊地箍著葉曼秋,像抓住了救命的木板般不肯放手。
「山海,山海醒醒!」葉曼秋被他感染,也皺起眉頭,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她越是掙扎,男人抱得就越緊,勒得她手臂都疼了。
「別走!」山海大叫著醒來,眼中未散盡的迷茫在看清葉曼秋的瞬間消散得乾乾淨淨,全都轉換為冰冷戒備。
他鬆開手,支撐身體坐了起來,目光清明,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剛從夢魘中醒來。
「這是哪兒?」他低頭檢查衣服,上衣是他平時絕對不會穿的騷包黑底花襯衫,衣服很整齊,身體沒有不適,看來他沒有對是身邊這位女士做什麼不該做的。
葉曼秋被他的眼神嚇到,往後挪了挪,碰到背後的伊伊才醒悟過來。
這是她家,不該在這裡的應該是他!
「這是我家。」葉曼秋抓起被子擋在身前,她的睡衣布料柔軟貼身,夜裡還不覺得,被人看到的時候還是會不好意思。
「你是……葉小姐?」
山海的語氣嚴肅得反常,又有些眼熟,不像那個長不大的男孩兒,反倒和昨天見到的那位山海的表哥有點像。
不過,山海是不是也說那位陸先生是他表弟?真是幼稚的情懷……
「葉小姐,我怎麼會在這裡?」陸遠昭的記憶停留在下班后,他走到地下車庫準備開車。上車之後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彷彿突然之間就從地下車庫到了這裡。
葉曼秋的表情要多嘲諷有多嘲諷。
從前就是這樣,現在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離開就離開,乾脆利落多好?難道他以為她還會因為這一夜就強行挽留嗎?
「別裝了山海。」葉曼秋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從陸遠昭身上跨過去,牽著他的衣領把他帶下床,「出來說,別吵醒伊伊。」
陸遠昭這時才注意到床上除了他和這位只見過一面的葉小姐,還有個熟睡的小女孩兒。
他意味深長地挑眉,雙手舉起做投降狀,無聲向葉曼秋表示絕對的配合,一直到卧室的門被葉曼秋關好,才開口問:「孩子是你的?」
「不然呢?」葉曼秋不耐煩地鬆開手,在自然光下仔細打量他。
高挺鼻樑,鋒利的輪廓,星眸劍眉,白長著一張俊臉,可惜是個人渣!
「方便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嗎?」陸遠昭說到這裡瞟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葉曼秋雙手在胸口抱起,典型的下切動作,沒有開口就已經用動作說明了一切。
陸遠昭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對孩子負責的,今天我的秘書會來帶孩子去做親子鑒定,如果確定她是我的孩子,接下來孩子的撫養費用全部由我支付,希望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我的意見也可以被你採納。」
他在說什麼瘋話!葉曼秋快要被氣炸了,「孩子關你什麼事!你是不是睡糊塗了!請你滾,立刻滾出去!昨天我把話說得不夠清楚嗎?我們已經沒關係了,我現在就是個負債的窮光蛋,沒辦法陪你玩過家家的遊戲了,懂?」
是這樣嗎?陸遠昭醒來時抱著葉曼秋,還以為她和山海的關係要更親密,所以理所當然地以為事情可以直截了當地處理掉,卻沒想到這兩人的關係和他預料的有差別。
「說來你可能會覺得是天方夜譚,但我沒有欺騙你的必要,葉小姐,不管昨天我來的時候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不是我本人的意願。」面對葉曼秋的盛怒,陸遠昭絲毫沒有被嚇到。
他繼續慢條斯理地闡述,「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陸遠昭,是歐瀾集團的董事長,也是陸氏財團最大的股權佔有人。」
「什麼?」葉曼秋感覺自己腦子又不夠用了。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陸遠昭說,「這是前提,因為這些頭銜,六年前我遭到襲擊,雖然犯罪分子已被抓獲,但我因為不可知的原因失蹤了一年多,五年前才被家人找回。」
葉曼秋呵呵一聲,坐在沙發扶手上聽他編故事。
「關於消失的那一年,我的所有記憶都不存在了,就像昨晚一樣。為此,我和我的心理醫生做過一些努力,但效果甚微。」他目光誠摯,話語溫和有力。
那是葉曼秋在山海身上從未見過的。
「葉小姐,也許你和我幾年前失去的記憶有關。」陸遠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