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柳家秀才
柳文卿知道家裡的人做主分家的時候，已將近秋圍了。
初秋時節，天氣轉冷，路邊的樹葉都染上了枯色。
唐夜收拾了衣裳和蘇清明一起去送給柳文卿，哪成想，面面俱到的唐夜就是忘了囑咐蘇清明不要提及分家一事。
沒有三兩句話，小傢伙便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兒全部說了出來。
唐夜笑了笑，有些感慨。
再聽話懂事的孩子，也是小孩子脾性啊。
再次見面，柳文卿對她的態度和往日有所不同。
唐夜也不知如何形容，思來想去，也就是比以往要舒適親昵幾分，沒那般生疏了。
坐在牛車上，蘇清明寶貝似的抱著柳文卿送給他的幾本書，有些粗糲的手指不斷的在光滑的書面上摩挲著。
唐夜將他的舉動看在眼裡：「等再過些時間日，等你姐夫考中舉人，家裡的生意好些了，姐姐就送你去念書。」
「真的么？」蘇清明驚喜的抬頭，不過也只是瞬間，黑眸中驟起的歡喜又衰減下去：「還是算了吧，姐姐你賺錢不容易，再說了，念書要好多好多銀子的。」
蘇清明自知蘇清菀在柳家的日子難過，哪怕如今分家了，可是老太太和老太爺還好好的，那家人怕是不會同意讓蘇清菀出錢給他念書。
況且，蘇清明不想蘇清菀太辛苦。
看出蘇清明的猶豫，蘇清菀並沒點破，揉了揉他的頭髮，笑道：「銀子總會有的呀。」
「嗯。」蘇清明不知蘇清菀的意思，只當她是在寬慰自己，便點點頭。
轉眼之間，便是月余。
村頭的楓樹已紅了小半，一陣風吹過，便落下胭脂一樣緋紅的樹葉，霎是好看。
唐夜正在家裡忙著清理剛剛從山上挖出來的藥材，門口卻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嬸子，嬸子，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呀。」柳蓉手裡還捏著和饅頭，嘴巴里的東西都沒吃完直接就闖入廚房，一見唐夜，也顧不上手裡的饅頭，一把丟在旁邊，拉著唐夜往外跑。
唐夜手裡還有水，見她這般火急火燎不由疑惑：「什麼事，這麼激動？」
柳蓉沒回答，只是因為的將她往外面拽。
她一腳踏出門口，目光便被修長清瘦的身影吸引。
柳文卿，他怎麼回來了？
眼下，這是已考過試了？
她直愣愣的看著門口的人，依舊是那樣精緻俊郎的容貌，不過仔細瞧，眉眼間隱約能看出略瘦了幾分。
小院兒的門口七七八八的圍繞了不少人，都是來恭喜柳文卿的。
原來，他竟是過了鄉試，如今已是秀才了。
按理來說，這二十歲的秀才其實並不少見，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愚鈍。
可柳文卿是個意外。
他十二歲其實就準備考秀才了，該是把握十足的。只是，家裡錢財不多，省去各種開銷也不夠他一路盤纏甚至是吃穿住行，這才一步一步的耽擱下來。
那梅景澄老先生原是要自掏腰包給柳文卿送盤纏的，偏偏梅夫人不願，再加上柳文卿已受了梅景澄先生的諸多恩惠，這百兩銀子對他來說乃是天價，自不能收。
萬一收了沒考上，不僅辜負先生的銀子，更辜負先生的期盼。
這一來二去的的拖了拖，便拖了七八年方才聚上這銀子。
唐夜覺著，倘若不是自己從天上被踢下來，這一世，文曲星怕是會因為窮苦這輩子也考不上秀才，更不要說舉人狀元了。
「呦，文卿嬸兒出來了，我們啊，也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吧，趕緊回去吧？」隔壁的張大娘嬉笑著道。
眾人一鬨而散。
裴氏一家子站在一旁小聲的嘀咕，唐夜明顯感覺到柳萱柳蓉兩個丫頭在拿威懾力說笑，她都看出來了。
避免這幾個人想的太多，她上前去將柳文卿手中的包袱拿下來，笑著領人進屋：「鄉試已過，想來，明年開春，便能考舉人了吧？」
三年待考，柳文卿是掐著時間點考的秀才，今年算是三年末了，再等一個冬天，便要大考了。
只要這位文曲星發揮正常，唐夜估摸著，今年不算，再有兩年，柳文卿會試結束考上狀元，她就能回到天界了。
凡間雖好，卻也不是神仙能常待的地方，到處都是雞毛蒜皮大點兒的繁瑣之事，還有這妯娌之間跟那話本子上勾心鬥角的玩意兒似的。
實在是憋屈的慌，更重要的是，她還要同這個文曲星待在一塊兒。
這叫什麼事兒呀。
「嗯。」柳文卿淡淡的應了一句，目光不自覺的跟隨著眼前的姑娘家。
一個月不見，她並沒什麼變化。
進了屋子，唐夜將包袱放在柜子上，讓他自己和後院兒洗手，自個兒繼續忙去了。
柳文卿一個人在屋子裡轉悠，只覺得這裡的擺設和他們二人成親之前完全不一樣。
那時，他並沒常住在家，都是住在私塾之中，家裡的東西都是幾個哥哥嫂子家用了剩下來的，有些破爛損害。
可是眼前。
顯然都是些新的，還有個凳子上甚至還有剛染上的木漆的味道。
他撫上床前的櫃角，掃過纖塵不染的屋子，眉眼不禁上揚。
想到蘇清菀還在廚房忙碌，柳文卿挽起袖子到後院兒去洗手，剛過了門帘，便被滿院子的草藥味給震住。
院子不大，所放滿了一層一層的簸箕，簸箕上都是藥材，乾的，沒幹的，半干不幹的，有幾樣他還認得出來，價格不菲。
而且，這麼多的藥材，她一個姑娘家，嫁給他，不，是賣過來的時候身上也沒什麼銀子，哪兒有錢買這些。
就算有錢，買這麼多東西算什麼，囤貨等到爆發瘟疫或是其他的病症用的？
柳文卿越想越覺得奇怪，洗過手后便前往廚房。
唐夜將今兒個早上買來的豬肉切成塊兒，準備做紅燒肉吃。
她如今的廚藝雖說比不得食神那樣千百萬年鍛鍊出來的，可是同這凡間的人相比，卻也是極為厲害的，畢竟有食神的菜譜在手中。
金色的菜譜漂浮在半空中，她哼著小曲兒調這調料，房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嚇得她立刻將菜譜給收了回去。
柳文卿站在門口，對著她微微一笑：「需要我幫忙么？」
唐夜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人便已經走到了眼前。
柳文卿拿走她手中的菜刀，繼續她方才的工作，輕聲道：「你在一旁歇著吧，幾位兄嫂估計要過來，你去招呼下。」
唐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會做菜。
似是察覺他的目光，柳文卿轉過頭來看她，漆黑的眼眸里醞著不明的笑意：「我並非是富貴人家的少爺。」
柳文卿雖是柳家最小的孩子，又讀書，可是這活兒也不是沒幹過，何況一頓紅燒肉。
聽他的回答，唐夜點點頭，應了一聲：「哦，好。」
轉身就要出去。
沒成想，她還沒踏出廚房的門，老太太便來了。
「文卿啊，你可算回來了。」老太太直接無視了眼前的唐夜，快步到了廚房裡面。
「你怎麼在做菜？」她臉色難看起來。
唐夜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老太太這個人，可是有些迂腐在骨子裡的。
柳文卿笑著放下手中的菜刀，走到老太太面前，立刻行了大禮：「孩兒能中秀才，多虧了娘的教誨，有此大恩，孩兒無以為報……」
「哎呀，快些起來，這都是為娘的應該做的事情。」
柳文卿的話沒有說完，便被老太太攙扶了起來。
她瞥了眼唐夜，語氣冷淡：「還不快去拿兩把椅子來，你要讓我老太婆站在這兒同文卿說話么？」
唐夜：「……」
她知道老太太這是記著柳文卿方才做菜的事情呢。
唐夜看出的事情，柳文卿自然也看的出來，他並未覺得男子洗手作羹湯有什麼不好的：「娘，這廚房裡煙味大，我同你去那屋說話吧。」
唐夜和老太太不約而同的看向柳文卿。
柳文卿只是一笑，將老太太帶去了堂屋。
獨自一個人在廚房，唐夜看了眼砧板上切的整整齊齊的豬肉塊，不禁想笑。
堂堂文曲星，總是一副威嚴面孔的文曲星有朝一日也會為了自己個兒的媳婦兒暗暗和老娘較勁兒。
這要是說給司命，怕是他怎麼也不會相信。
堂屋裡，柳文卿的幾個哥哥嫂嫂都來了個遍，都是來恭喜柳文卿的。
雖然，幾個人心裡並非是真心恭喜的。
誰讓老太太從小就尤為重視柳文卿，這長大了還讓他們出錢給柳文卿讀書，現如今才剛分家就考中了秀才。
這不是給他們自己個兒找難堪么。
老太太將幾個婦人趕到廚房去幫唐夜幹活兒。
柳萱柳蓉跟著進屋。
錢氏，林氏還有齊氏自成一個小團體，再一旁清理買來的魚，一邊清理，一邊小聲的嘀咕著。
唐夜自是沒有時間管他們的小聲嘀咕。
她已經快被柳萱柳蓉姐妹兩個人給煩死了。
柳蓉不斷地嘮叨著：「嬸子，你不知道，剛剛小叔從路上回來的時候，村長家的小雲眼睛都快要黏在小叔身上了，你可要看緊了。」
唐夜：「……」
柳萱點頭附和著柳蓉的話，那小雲是個柳憐柳依她們兩個人玩兒的好，整天鼻孔朝天，好像自己是天女下凡似的瞧不起人。
「嫂子，你瞧瞧這兩個人，整天說我，你也管管。」唐夜無奈向裴氏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