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打秋風
裴氏低頭，繼續洗著盆里的辣椒。
柳蓉放聲大笑：「看，娘都不站在嬸子這邊兒了，我就說么，嬸子，你長點兒心吧。」
柳萱默默笑了笑。
唐夜：「？？」
她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
窗外秋風窸窣，用完午飯後，老太太待著柳文卿去見外床榻上休養的老太爺，齊氏等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柳萱柳蓉和唐夜聊的好，便留在唐夜的小院兒里。
大抵是柳文卿中了秀才，明年又正好能趕上大考，這十里八鄉的人紛紛來瞅個熱鬧，有的相與的好一些的便送些魚肉青菜什麼的。
只是這秀才不在，自然也就放了東西就走。
不過唐夜沒想到的是，原主的繼母馮氏會來，還帶著她的兩個閨女蘇靈兒和蘇凝兒。
落身於原主身上，她雖從未和這幾個人見過面，但從原主的記憶來看，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啊。
果然，這馮氏方才進門，蘇凝兒便迫不及待的往裡屋裡鑽。
柳文卿沒見到，就看見柳萱柳蓉兩個人。
蘇靈兒倒是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跟在馮氏的後面，不過眉眼之間透露出的期待卻是不難看出來的。
「蘇清菀，蘇清菀。」蘇凝兒退出房門，直接叫喚起來。
柳萱柳蓉對視一眼，也跟著出去。
馮氏自顧自的坐在堂屋的中間，揮了揮裙身，一副主人家的做派，蘇靈兒跟著坐在一旁，往四周瞧了瞧，沒見到蘇清菀的人，卻見蘇凝兒身後跟著的兩姐妹，立刻越過蘇凝兒，笑盈盈道：「兩位姐姐，真是許久不不見了，怪想念的呀。」
蘇凝兒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蘇靈兒，完全沒有要和柳萱柳蓉打招呼的意思。
柳蓉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忍不住皺眉，偷摸著瞥了眼一旁的柳萱，對方並沒有要搭理的意思，她這便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
馮氏輕聲呵斥：「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兩位姑娘可是你姐姐的侄女兒，怎麼好將姑娘家的輩分喊亂了。」
馮氏的話說的滴水不漏，看著姐妹兩個人的眼神那叫一個親切。
她們自然都是認得這柳家人的，之前將蘇清菀賣了的時候，還有就是兩家一起吃過一頓飯。
被馮氏說了兩句，蘇靈兒自覺說錯話，吐了吐舌頭:「我就是覺得兩個姑娘的年齡同我差不多，聊得來嘛。」說完，她又看向柳蓉柳萱:「不過，當真是我說錯話了，二位姑娘別介意，我這兒人就是嘴笨。」
知道自己嘴巴笨就別說話了呀。
柳蓉在心裏面低估了兩句，面上到底沒有將心裡的話說出來，笑呵呵點了點頭，拉著柳萱坐在一邊，蘇靈兒緊挨著姐妹兩個人坐下，對著兩個人始終笑呵呵的，哪怕是一直沒理睬她的柳萱也沒能夠影響她的熱絡。
蘇凝兒可沒空和他們寒暄什麼，語氣有些急切：「蘇清菀人呢，怎麼沒見到她。」
蘇清菀?
柳萱柳蓉聽著這個蘇凝兒直呼唐夜的姓名，心裡有些不大舒服。
柳家人都知道，這個馮氏眼裡定然是沒有給蘇清菀留位置的，當天她們將蘇清菀賣過來的時候她們就發現了。
在她們的眼裡，蘇清菀就像是一個貨物一樣，明碼標價。
只要價錢合適，她們就立刻將人送了過來，就差對方反悔，那迫不及待的架勢，彷彿她不是蘇家女，而是一個災星一樣。
馮氏可是個人精兒呢，哪裡看不出姐妹二人目光中對視之間流露出的不快，心裡嗤笑的同時又覺得奇怪。
她記得，蘇清菀在柳家並不待見啊，之前還聽說為了幾個雞蛋挨了打了，怎麼這姐妹兩個人好像還挺在乎蘇清菀的。
思來想去，馮氏只覺得，應當是幾個姑娘家年紀差不多玩兒的來吧。
兩個孫輩的姑娘家罷了，成不了什麼氣候。
不過，她仍是裝模作樣的說了兩句：「凝兒怎麼說話呢，那是你姐姐。」
蘇凝兒撇撇嘴，頗為不屑：「她是我哪門子姐姐啊，一個。」
「住嘴。」馮氏沉了沉臉：「再說這些就給我滾回去。」
真是沒腦子的東西，有些話愛在家裡面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面說的這麼放肆，怕是不想要名聲了。
在外人面前被親娘落了臉面，蘇凝兒臉色一紅，開口就要反駁，目光卻瞥到一旁偷笑的柳蓉，心頭當即一怒，指著柳蓉就要罵，就在這時，堂屋的門口一開，唐夜端著木盆進來。
「蘇清菀，你哪兒去了呀。」蘇凝兒率先開口，態度一如既往的不敬。
「怎麼說話呢，清菀啊，你這些天過的怎麼樣啊？」馮氏一改往日對蘇清菀的惡意，笑意盈盈的迎過去。
唐夜正視著一臉殷切的馮氏，語氣淡然：「還好。」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何況眼下柳文卿剛中秀才回來。這母女三個人就眼巴巴的趕了過來，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馮氏卻被她這冷淡的態度弄的心裡奇怪，這蘇清菀莫不是傻了不成，怎麼嫁了人了翅膀硬了，對她都不像以前那般恭敬了？
心裡不快，不過礙於柳蓉柳萱姐妹兩個人，馮氏也沒有說出來，反而拉著蘇清菀的手，親昵的問：「這麼多天沒來看你，想來清菀心裡定是怨娘吧。」
她直勾勾的盯著唐夜，握著她手心的力氣不斷的加大。
唐夜眼底掀起冷意。
「你也知道，家裡的事情多，你這兩個妹妹都是不成器的，我也沒法兒來看你，今兒個也是好容易才得空來的呢。」馮氏掐著唐夜的手心。
尖銳的疼痛感從手心傳來，唐夜勾唇一笑，奮力掙脫馮氏的手。
馮氏的手一下子被她甩開，身子一側，完全沒有料到蘇清菀如今竟然還有膽子反抗她？
這小賤人莫不是吃錯藥了，還是真的以為自己嫁了出去她就沒有辦法出手診治她了？
馮氏心裡百轉千回，這邊唐夜已坐到了主座上，淡淡道：「夫人不坐？」
夫人？
馮氏被她這個稱呼驚到，瞪大了眼眸看著坐在主位上的女子。
那巧笑倩兮的眉眼當真是漂亮到極致，可是那冷冰冰的眼神，讓人瞧著，當真是打心眼裡兒害怕。
被她這樣幽幽然的看著，馮氏只覺得背後生出一股寒意。
同樣被唐夜震驚到的，還有蘇靈兒蘇凝兒姐妹兩個人。
「姐，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蘇靈兒睜大眼眸，不可思議的問。
唐夜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笑答：「什麼什麼意思，我怎麼了？」
她佯裝不懂。
原主是個軟柿子，可她財神爺不是。
這馮氏為人狠辣，如何擔當的起原主的母親？
馮氏心裡有股火在燒，緊緊的攥著手心兒盯著她，恨不能立刻上去撕爛了她的臉似的。
但是想到自己得目的，她也只能將這股火憋在心裡頭：「清菀，你怎麼喚我夫人啊，我好歹也是你爹明媒正娶回來的呀，你以前還喚我。」
「娘親」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唐夜就笑了。
精緻的眉眼蘊著凜凜的涼意，不同於眼底的肅殺，她語氣輕緩：「我親娘早就死了，夫人莫不是忘了。」
聞言，馮氏身子一震，看向她的眼神變的恐慌起來。
「蘇清菀，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做親娘死了，我看你就是討打吧。」
這話音剛落，蘇凝兒捲起袖子就要動手，可還沒起身，就被馮氏一句話嗤的坐下。
「清菀說的對，的確不該這麼喚我，夫人便夫人吧，你喜歡就好。」她像是妥協了，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唐夜，目光一低，頗有幾分寂寥之態。
唐夜將她的神態看在眼裡，心裡忍不住感慨。
就憑她這一臉演戲的拿手絕活，這要是年輕個十來歲，那肯定是戲院子里的頭號人物啊。
瞅瞅這失望的眼神，她自己個兒要不是當事人，都快要認為是自己的不是了。
待在半空中一身金光的司命手中捏了個決兒，丟向唐夜。唐夜臉上被一陣光影撲到，抬頭望了一眼，便看見司命杵在半空中，看好戲似的手裡還拿了個仙果吃著。
唐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
沉默半晌，馮氏終究是沉不住了：「這，怎麼來了半天，不見文卿啊，沒在家啊？」
她們娘三兒來的可就是為著這柳文卿來的。
馮氏口中一提到柳文卿，一旁的蘇靈兒蘇凝兒眼神都不自覺亮了幾分。
唐夜挑了挑眉。
感情是來打柳文卿的主意來了？
不過柳文卿如今也就是個秀才，也沒什麼實權，就有個好名聲，這母女三個人想幹嘛？打秋風也沒帶這樣的。
「他在東頭院兒呢，怎麼，夫人有事找她？」她狀似不經意的問。
「沒有，沒什麼大事兒。」馮氏對上唐夜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就是想看看，這村子里的頭一個秀才，圖個熱鬧罷了。」
柳蓉冷不丁接了一句：「村子里可不止小叔一個秀才吧。」
幾個人齊齊的看向她。
一下子成為焦點，柳蓉完全沒覺得自己說話落了馮氏的面子：「而且大娘你也不是我們村兒的呀。」
馮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氣氛僵持著，蘇靈兒及時出來打圓場：「是有其他的秀才不錯，不過誰讓姐姐嫁給了文卿哥呢，而且，文卿哥可是在梅先生的私塾里念書呢。」
「是是是，沒錯。」馮氏點頭附和。
唐夜點點頭，和柳萱柳蓉姐妹二人互看一眼，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