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原來他也，是會痛的。
陸放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知道洛嫵說完那些話，做完那些動作之後，他的靈魂就被人抽空了一樣，只剩下一個空殼，大腦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運轉，就這樣停住了。
冗長到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一個世紀，都是他和洛嫵互相分離的一個世紀。
洛嫵再沒說話，緩緩地躺下去，就好像是那些行為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隨後她躺下在病床上，轉過身去，閉上眼睛，自我安慰這麼做就可以當做陸放在她眼前已經消失了一樣。
陸放站在那裡，只覺得胸口如同開了個大洞，冷風呼呼地往裡吹，此時此刻掠過他腦海的是過去和洛嫵相處的點點滴滴，年少輕狂的他們一起並肩作戰一起面對敵人，她也曾經笑得天真爛漫站在他身邊說——
沒有人比我更能配合你。
嬌俏，卻又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她知道，她用盡了全力，就能追上他，就能和他比肩站立。
陸放，我們是絕配。
沒有人比我們更般配。
回憶就這樣不打一聲招呼猝然破碎，鋒利的碎片似乎都能口在他身體深處扎出一道一道的傷疤來。
洛嫵都不用做什麼，這寥寥數語，便已是殺傷力巨大。
明明他才是佔上風那個才對。
陸放從來不知道，原來人就算不受傷，也是會痛的。
也是會痛到像現在這樣……深入骨髓的。
他愣在那裡許久，如同一尊雕像，直到邊上的楚星河看不下去，皺著眉拉了他一把，打著圓場說，「洛嫵妹妹剛做完手術呢……人虛弱也是正常，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今天讓她好好休息吧。」
陸放像是啞了一樣，渾身除了痛覺，別的知覺都麻木了，他僵硬地邁開步子，確實差點晃到了邊上，被自己的好兄弟狠狠一拽，才站穩。
好狼狽。
他怎麼會這樣狼狽。
是洛嫵不要的，是洛嫵親自認輸的，是洛嫵將他送上了勝利者的王座，這一場臣服與被臣服的角逐，是洛嫵先低了頭，退讓了。
那麼為什麼，現在無法安寧的是他。
陸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上了車，小灰趴在駕駛座上，一臉擔憂，瞧見他們立刻追問，「老大！我們嫂子她——」
嫂子，嫂子嫂子嫂子。
陸放像是情緒無處發泄，整個人都崩潰了一樣，「我說了多少次，你們為什麼要口口聲聲喊她嫂子！！！」
還不是他們一直喊嫂子嫂子，煩得很，搞得好像他陸放真的是個不對自己女人負責任的渣男一樣，嫂子這回事根本不存在，就是他們折騰出來的！
「第一次喊的時候，老大您也沒說啊。」小灰委屈，何況兄弟幾個崇拜嫂子崇拜得緊呢，聽說嫂子打遊戲國服第一，男人聽了都要豎大拇指的那種，誰不喜歡？小灰一心想等著吃陸放和洛嫵的喜糖，結果你看看——他們老大凶的不行，上回他們幾個小弟就心裡著急呢，這樣怎麼可能留得住嫂子啊！
這下好了，孩子的事情都鬧出來了，他們老大還在車上說混蛋話……
小灰低下頭去，雖然知道自己不能隨便和陸放頂嘴，但還是替洛嫵委屈，說道，「我們嫂子又白又好看，老大你真的太不會珍惜了。」
「她就不是我的女朋友，從來都不是！」
那一刻，陸放近乎是吼的，將這句話吼出來的同時，連他自己都驚到了。
他為什麼要用這樣語氣說這樣的話……
他為什麼……會不甘心。
小灰愣住了，被陸放這麼一吼，脖子都縮起來了，他只能無助地解釋說，「可是……可是老大，如果不是女朋友，你為什麼要幫人家揍謝牧，還喊我們小弟幾個來幫忙呢……」
陸放上車的動作一僵，前面拉開副駕駛座門的楚星河也跟著低頭，嘆了口氣。
五年前坐牢的跟頭算什麼。
陸放這回才算切切實實栽了跟頭。
動作遲鈍地坐上了後排，陸放找不出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什麼當時要幫洛嫵動手。是因為那日她身體不舒服臉色脆弱嗎。還是因為她的眼裡，隱隱還帶著過去的樣子……
過去洛嫵在對戰別人時遇到危險，就會扭頭找俱樂部里的陸放，會在死的一瞬間下意識扯住陸放的袖子，而他也會端著泡麵咕嚕嚕轉著椅子下面的滾輪，整個人移到她邊上，罵她一句，「笨比，你當然不能從這裡走啊，你是獵空，要學會繞后切後排。」
在謝牧對她動手動腳的那一天，陸放在孤立無援的洛嫵的臉上，看見了五年前她看向他的求助的眼神。
隨後身體就這樣不自覺地動了。
再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將謝牧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結束回憶，陸放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這雙手也曾經和洛嫵致命地緊握過。
就像是那句歌詞所說，在戰場上，洛嫵的雙手就如同利刃，他本該是避而遠之的，可是無奈卻與這雙兵器越纏越緊。
越纏越緊，鋒利的刀面將他割刮到血肉模糊。
陸放狠狠深呼吸一口氣，手重重往下一垂，身邊跟他一起坐著後排的莫在錫卻開始窸窸窣窣，男人察覺到了小動作，問道，「你做什麼？」
莫在錫一邊抽著紙巾一邊說，「洛嫵的血還在坐墊上，久了血會滲進去，我擦擦。」
這話是真的這個意思嗎？
這話不就是在誅他陸放的心嗎！
陸放看了覺得無比礙眼，「回去洗了就是！」
「現在不擦，血跡乾涸了難處理。」
莫在錫低著頭，沒有去管陸放的臉，反而很細心地擦拭著座椅上那一大塊血漬，陸放像是被刺痛到了，隱約中看見洛嫵絕望地躺在他懷裡，身下血流不止的模樣。
不。
陸放用力搖頭，要去把這些畫面甩掉，他不在乎的，不該在乎的，洛嫵是他最恨的女人，巴不得血多流點，讓她多吃點苦頭！
可是為什麼……
陸放喉結上下動了動，為什麼看見這些切實存在的，她受傷的痕迹，他會像窒息一樣難受。
「喂。」
莫在錫在擦，聽見陸放一聲喃喃，他抬頭，那一刻，在陸放的臉上，莫在錫頭一次看見了如同孩子一般茫然無助的表情，就好像是……他的痛苦不得其解。
「喂，莫在錫，為什麼呢。」陸放喘著氣，好像要斷氣了一樣，他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自虐一般的行為讓莫在錫去拽他，可是陸放情緒愈發激動，他發泄不出來，就快要撐不下去了，「為什麼，看見她流血，看見她求我，我連一丁點快感都……感受不到了。」
車廂里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
陸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現在這個狀態，楚星河都怕他出點別的事情，於是楚星河對著莫在錫說，「要不你這幾天去醫院陪著洛嫵，我在這兒陪著陸放。」
也好，莫在錫點點頭，瞧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陸放，嘆了口氣，「讓他好好躺一晚上，或許一覺睡醒就想通了。」
想通什麼？
陸放不是沒聽見，可是他不知道莫在錫嘴巴里說的「想通」是指什麼。
洛嫵都成那樣了，都四分五裂成那樣了，他陸放還能做什麼，再去把她撕扯得更粉碎一點嗎！
就算這刀扎得再深，她都已經不會慘叫了。
莫在錫走了，楚星河陪著陸放坐在客廳里，看陸放這樣發泄不出來，楚星河做主，去陸宅地下酒窖里挑了瓶酒，拎在手裡，隨後開了酒倒出來遞到陸放面前。
陸放看了一眼，眼皮又垂下去，「拿開。」
「酒精可以麻木你的理智，那個時候或許你該知道怎麼發泄了。」
楚星河在陸放身邊坐下，又將酒杯塞入了陸放的手裡，「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不好受。」
陸放狠狠一口將楚星河倒的酒全喝完，隨後用力將杯子按在桌子上，「我沒有不好受。」
「你就是在不好受。」
楚星河先是驚得張大了嘴巴，回過神來又只能順著陸放，隨便他喝多少，總比一直嘴硬憋著強吧？
於是楚星河說，「挺好的，你看現在洛嫵，也死心了，你倆之間沒有別的感情糾葛了，乾淨利落，不是嗎？」
感情糾葛。
「是，這樣挺好。」
嘴巴上是這麼說著的，可是心臟卻跳得越來越刺痛，洛嫵的行為彷彿一個巴掌扇在他的臉上，陸放向來漫不經心，自以為不會被任何東西束縛，然而現在——
一個女人，攪得他天翻地覆，兵荒馬亂。
陸放握著杯子越攥越緊，腦子裡全部都是洛嫵的臉，各式各樣。
假哭的，紅著眼笑的，蒼白無力的，堅毅隱忍的——他竟然不知道，在和洛嫵糾纏的這段日子裡，他用盡一切要讓這個女人不得好死，卻不料想自己的世界早已被這個女人填滿了。
填滿了，而如今她的靈魂抽離而去，再也沒有那雙帶著淋漓的粘稠的愛和骯髒慾望的眼睛，會赴死一般望向他了。
「如果你討厭洛嫵，不該是這樣的。」楚星河看著陸放複雜深沉的眼神，一針見血地說，「你心裡有她了。」
【作者有話說】
盛不世：陸放，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