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前世舊夢
煙霧瀰漫，四周皆是白霧，腳下彷彿踩著軟綿綿的雲，走在虛空之上，一不小心就會掉下深淵。
蘇宛一步一個腳印，在狹長的空間行走，不知過了多久，視野慢慢開闊，白霧也漸漸散去。
眼前是一個不足四十平的出租房，傢具簡單，件件俱全，牆壁上還掛著幾張情侶的照片，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沒有華麗的布置，每一個角落卻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蘇宛蹙眉，這不就是她和鍾離的秘密基地嗎？
她隱約聽到有壓低聲音的爭吵聲，她找尋聲音的來源，發現那是從卧室發出的，門虛掩著，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誘惑著她打開，發現裡面的秘密。
蘇宛走過去，透過虛掩的門縫，看見了久違的鐘離。
以及他身邊那個美艷驕縱的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鍾離的劈腿對象，鍾離所在幫會老大的侄女。
她聽到鍾離不耐煩的聲音：「我不管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小蘇馬上就回來了，你現在給我出去！」
「我不，憑什麼她來我就要走！」
「她會不高興，請你出去。」
女人很是不理解，「她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你怕她做什麼。」
「我不是怕，我愛她，我不想讓她難過，請你理解。」
女人滿臉不在意，走向卧室的房門，沒有離開，「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蘇宛看不到裡面的狀況，只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鍾離明顯是慌了，要打開門，女人攔住了他，說：「鍾離，我也喜歡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季小姐，請自重。」
「從來就沒有我季歡歡得不到的東西，包括男人，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但是蘇宛不可以，你如果覺得愧疚，我可以給她錢，只要她離開你，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做。」
「不可理喻。」鍾離推開她，奪門而出。
「你站住，鍾離，鍾警官！」
鍾離身形一滯，愣在原地，回頭望著得意的季歡歡，表情冷漠，「你剛叫我什麼？」
季歡歡負手而立，踩著一雙恨天高，悠然自得地緩緩走來，發出「噔噔」的聲音，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鍾離心上。
她笑著，每個字說得極慢，「我說，鍾警官啊。」
鍾離怒斥：「有些話不能胡說。」
季歡歡嘲諷地笑了笑，說：「我是不是胡說你最清楚，我叔叔的得力手下，幫會的二把手，我叔叔幾乎快視為親兒子的鐘哥，竟然是個警察，哈哈，你說，叔叔要是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你……」
「你別想抵賴，既然我能說出你的身份，那麼就說明，我確實掌握了一些你不知道的信息，我什麼都可以做，也什麼都做得出來，不然你試試？」
鍾離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他很想冷靜，但他明白，眼前這個難纏的女人，不會讓他冷靜下來。
季歡歡仰著頭，彷彿猜中他的心思，「你是不是想滅口啊，我告訴你，樓下就有我的朋友，如果我超過三小時沒有出去，他就會把這一切都告訴我叔叔，到時候，你和蘇宛全都會玩完！」
又被點了一次名，蘇宛從怔忪中醒神，只想到廚房沖把臉，冷靜冷靜。
這兩個人似乎並沒有感情，至少鍾離是如此。
而鍾離，竟然是警察。
這些都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從前她只是覺得奇怪，鍾離明明痛恨毒品，卻要和幫會同流合污，做著毒品交易，他明明可以在社會上做一個體面的工作，卻要和這些黑社會的混混一樣躲在底下見不得光，他明明也有對平凡生活的嚮往，卻始終不肯收手。
她曾經勸過鍾離金盆洗手，她怕鍾離越陷越深，但鍾離總是敷衍她，最後位置越坐越高，他越來越接近幫會的核心，根本沒有機會再離開。
原來他根本就沒想過離開，他要做的，就是徹底把這個隱蔽得讓眾多警察束手無策，破壞了千千萬萬個家庭的販毒團伙毀了。
蘇宛腦子如同一團亂麻，想從這裡出去，卻發現自己動不了，身體彷彿被誰用一股大力定住。
她聽到鍾離毫無起伏的聲音：「沒有證據的事你最好別亂說。」
季歡歡根本不在怕的，挑眉道：「不錯，我沒證據，可是叔叔已經開始懷疑你了，上次被警察斷了交易，他就猜到咱們這有警察的卧底，而且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鍾警官，你這個卧底做得很失敗啊，如果說我告訴叔叔，不管有沒有證據，他都會殺了你，不會給自己留一點禍患，你知道他的，他做事十分小心。」
「隨你便。」鍾離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不願多看她一眼。
季歡歡急了，「你在幫會這麼多年一定收集了不少證據吧，就算你不怕死，蘇宛也不怕死，你們兩個大不了在地府做一對苦命鴛鴦。如果你這時候死了，這麼多年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了！」
這話彷彿說到了鍾離的心坎上，他停下腳步，猶豫了。
季歡歡露出得逞的笑容，緩緩走過去，說道：「你現在只要走出這個門，就可以帶著蘇宛離開，但你甘心這麼多年的努力就此白費嗎？」
很顯然，鍾離不甘心。
「你想想啊，那些毒品多害人，你要是錯過這次機會，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嘖嘖，我想到都於心不忍呢。」
「你知道的，我和叔叔感情不深，他的死活我不會管，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就會幫你，絕對比你現在一個孤軍奮戰要快得多啊。」
鍾離一動不動，季歡歡見她油鹽不進，軟聲道：「而且，你一定不希望蘇宛和你一起死吧？」
鍾離緊緊轉著拳頭，忍住掐死季歡歡的衝動，勸道：「好男人很多，季小姐何必非要糾纏我。」
「可我就是喜歡你，每次看到你和蘇宛親密的樣子，我就嫉妒得發狂，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在乎你的目的，我只要你，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幫你拿到，這些蘇宛能幫你嗎？她不能！」
蘇宛氣得渾身發抖，原來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在背後搞鬼。
鍾離還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季歡歡的身體貼了上去，抱住他，這一次，他沒有推開。
蘇宛快急死了，他怕鍾離真的屈服，想跑過去分開他們兩個，可自己根本動不了，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鍾離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眼中漸漸沒有光采，聲線沙啞，說：「你不要傷害她。」
這個她是誰，三個人都心知肚明，突然之間，蘇宛渾身冰冷，一陣劇痛從心底蔓延開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個抱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
蘇宛心口空了一塊，難受得慢慢蹲下，當真相擺在面前，她寧願永遠都被蒙在鼓裡。
身邊白霧四起，眼前的場景漸漸模糊，一片白茫茫，霧中隱隱有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她。
蘇宛紅著眼抬頭望去，張了張嘴，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鍾離？」
背影轉過身體，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的鐘離，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眉眼痞氣，像極了學校里橫行霸道，不學無術的校霸。
蘇宛撐著地，慢慢爬起來，腳步踉蹌地走向他。
但是無論她走多遠，永遠都走不到鍾離身邊，他們隔著一段固定的距離，她看得到他，卻抓不到他。
「鍾離……鍾離……」
鍾離的嘴角微微彎起，用她覺得最溫柔的聲音說：「對不起。」
蘇宛含著淚搖頭，「不要，不要說了。」
她好害怕，「你過來好不好，讓我抱抱你。」
鍾離不說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抬頭，望著她的目光滿是不舍。
「小蘇，我要走了。」
「不，你不要走行不行？」
鍾離搖頭，眼中漾著無限的眷戀，「能再次見到你，知道你好好活著，我就知足了，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但是還有很多人等著我，我必須回去，小蘇，好好活下去，忘了我吧。」
蘇宛怕他走，要去追他，可見鬼的是，他明明沒有動，卻怎麼都追不上，他們不在一個頻道里，中間隔著一道透明的牆。
蘇宛最後放棄了，坐在地上哀求：「鍾離，你別走，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誤會了你，害了你。」
鍾離滿目哀傷，同樣在抑制心底悲痛的情緒，「你不要說這種話，不管怎麼樣，是我對不住你，我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這句至死都沒有說出口的話，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了。
「小蘇，我走了，再見。」
「不要！」蘇宛歇斯底里地大喊，連滾帶爬地想追上去，鍾離已經消失在她面前，她連個影子都抓不到。
「鍾離，阿離！」
蘇宛捶地痛哭，心上如同撕裂般的疼痛讓她窒息到抓狂。
她期盼能再次見到鍾離，但四周除了白色，還是白色，閉上眼睛，全是當初和鍾離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她聽見一道從天邊傳來的聲音呼喊著什麼，急切又慌張。
聽半天才聽到，那是她的名字。
「蘇宛，蘇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