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公堂毒誓
文安縣難得出一件命案,且死的那個人和趙聞達是舊相識,趙聞達對此案格外關注,因為擠不進衙門,便只能在外面等結果。
當聽說要傳他上堂時,趙聞達是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此事與他並沒有任何牽扯,但他還是很配合,跟著捕快到了公堂之上。
趙聞達緩緩走上堂,看向坐在上首的劉清風,他們兩個算是熟識,因此趙聞達並不怕他,抬頭挺胸,一眼便看見了坐在一邊的上官禹和蘇宛。
他有些訝異,能在公堂上坐著的皆不是一般人,他便在心裡猜測上官禹的身份,邊跪下邊不慌不忙地說:「草民趙聞達參見大人。」
劉清風沒有多餘的廢話,問道:「趙聞達,吳楊氏剛嫁進楊家時,你是否也住在楊家?」
「是,草民那時十歲出頭,家裡房子被暴風颳倒,暫時沒有地方住,為了讀書,不得已借住在姨母婆家。」
「吳占輝說,你姨母楊王氏在楊家時常欺凌吳楊氏,且時刻監視她,是也不是?」
趙聞達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這樁命案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他望了望目露期盼的王氏,心中糾結,拿不定主意。
劉清風嚴肅地說:「趙聞達,你只需實話實說,倘若你胡言亂語,給人做了偽證,一旦被查實,按照大聖朝律法,當同罪論處,屆時你讀的書,花費的所有努力都將付之東流,你想清楚了。」
劉清風很會窺探人心,此話一出,對趙聞達起到了很大的威懾作用,他答:「回大人的話,草民在楊家時,吳楊氏對草民甚為照顧,他去哪裡都經常帶著草民,和吳楊氏一起照顧丈夫的還有一個姨母從娘家請來的婆子,那婆子每日跟著吳楊氏寸步不離,動輒打罵,若大人說這是監視,那的確就是了。」
「你胡說!趙聞達,我平時待你不薄啊,你如今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買的,可你這個白眼狼竟然跟著他們一起陷害你姨母。」王氏氣得臉都綠了,「大人,他一定是被這幾個人收買了,故意陷害民婦的,您要為民婦做主啊!」
方才還心有愧疚的趙聞達現在只有嫌惡,說道:「姨母,公道自在人心,我說的話是真是假,您自個兒心中清楚,倘若楊嫂子的死真的和您有關,請您儘快坦白,也免得晚上楊嫂子來找您。」
聽到此處,蘇宛皺了皺眉,望著王氏若有所思。
「我呸,挨千刀的小子,你在縣太爺面前扯謊,你才該怕晚上鬼來找你。」
趙聞達知道自己說不過她,正義凜然地豎起四個指頭抬起來,說:「我趙聞達在此發誓,倘若今日在公堂上所言有半句假話,就讓我這輩子與仕途絕緣,永遠考不上功名。」
誰也沒想到趙聞達為此能發如此重的毒誓,劉清風輕咳一聲,示意趙聞達不用多言,劉清風不信鬼神之說,但對於恨不得每天把書拿出來拜一拜的秀才來講,這種誓言終歸不太吉利。
但王氏嘴上那是片刻不停歇,「就算你發毒誓,假的也成不了真的,我詛咒你這輩子都考不了功名。」
劉清風正要呵斥,上官禹打斷了他,笑道:「你不用操心,若是趙聞達今日所言皆屬實,朕便算他大義滅親,功勞一件,允他一個官做。」
趙聞達猛地抬頭,循聲望去,頓時呆若木雞。
如果他沒有聽錯,這個人方才是自稱「朕」?
「劉愛卿,既然如此,就把那個在楊王氏娘家的婆子傳上來問一問,看看王氏當初究竟交代了她什麼。」
王氏忙說,「那是我嫂子,嫂子前兩年就去世了。」
聞言,劉清風和上官禹對視一眼,似乎都不太相信,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殺人滅口」。
趙聞達穩住心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能正常一點,道:「皇上,那婆子確實在前兩年去世了,是自己走在街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死了。」
如此一來便將殺人滅口排除在外,但是這種奇特的死法也是世間罕見,果然人倒霉起來,走在路上都能摔死。
「那就把十里街的王郎中傳來查問,朕倒是要看看,這世上是不是真有如此罪大惡極之人!」
十里街離得遠,捕快把王郎中帶來時,已過午時,太陽還是高高掛在空中,十分刺眼。
王郎中剛過不惑,但已滿頭白髮,骨瘦如柴,看到威嚴的公堂和縣太爺,大腿哆哆嗦嗦,彷彿有人在後面踢他,膝蓋彎到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在肅靜的公堂顯得十分突兀,「草民參見縣令大人。」
劉清風敏銳的發覺,王郎中一出現,王氏就安靜許多,楊富貴也不著痕迹地拉開和他的距離。
這一奇怪的舉動讓劉清風堅信這裡頭有不小的名堂,訊問王郎中的時候,語氣更加嚴厲:「王老汝,當年烏蘿村楊守財的藥方是不是你開的?」
王老汝一臉驚懼,匆忙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少裝瘋賣傻,當年之事,你全給本官據實招來!」
「我不知道啊!」王老汝一直搖頭,貌似神志不清的樣子。
不知何時,門外圍著的百姓裡頭,傳來一個聲音,「王郎中是不是中邪了,看著不對勁啊。」
「我看不是中邪,像是被嚇壞了。」
不知誰嗤笑了一聲,說:「膽子沒那麼小吧,我看應該是被不幹凈的東西魘著了。」
你一言我一語,句句危言聳聽,劉清風正要吩咐衙役驅逐,上官禹抬手攔了下來。
上官禹盯著王老汝,展開手中的摺扇,目露探究,思索片刻,說:「既然如此,今日就暫時不要審了,還是回去整理下案情,明日再來。」
劉清風不解其意,在他看來必是要趁熱打鐵,不過皇上都發話了,他也就照做,「來人,將這幾人暫時收押,明日再審。」
「大人,冤枉啊大人!」
要不是這楊富貴夫婦品行本就不好,如此大的喊叫聲,還真會讓人以為他們是冤枉的。
吳占輝十分失望,他到現在還不能接受妻子死於非命的事實,可卻無法將惡人繩之以法。
「退堂!」
「威武——」
人還沒走完,吳占輝大著膽子,沖向上官禹,嚇得他後退兩步,正要喊「刺客」,吳占輝卻跪在他面前,「皇上,草民的妻子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去,求皇上為草民做主,一定不能讓害死他的兇手逍遙法外!」
看出吳占輝的擔憂,上官禹嘆道:「你放心,天道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掉一個壞人,朕會為你做主,劉大人也會替你妻子討回公道。」
然而這話並沒有安慰到吳占輝,他無奈道:「可是草民沒有證據,那個王郎中又不知是裝瘋賣傻還是如何,草民怕......怕......」
剩下沒說完的話也正是大家擔心的,劉清風沉思片刻,說:「你放心,無論他是中邪了還是被嚇破了膽,本官都會從他嘴裡撬出來有用的東西。」
蘇宛狡黠地笑了笑,「我有辦法!」
夜黑風高日,正是殺人放火時,白日里還燥熱,晚上就只有瑟瑟的冷風,報更人報了三更,街上沒有一點燈火,唯有監牢裡頭,燭火徹夜不休。
像是刻意安排好的,楊富貴夫婦和王老汝的牢房正好面對面,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王老汝低著頭不說話,睡著了一樣,王氏卻還在罵罵咧咧。
「我就知道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長得一副克夫相,這麼多年過去,臨死前還要拉上我們墊背,我呸,晦氣!」
王氏說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楊富貴恨不得把耳朵塞起來,「你少說兩句吧,我都快怕死了。」
「這有什麼好怕的。」王氏故意高喊,「咱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小人陷害!」
中氣十足的聲音一點兒也不像白天挨過打的人,獄卒懶得搭理,監牢里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動靜,安靜得可怕。
王氏又喊了幾句,確定不會有人過來,沖著王老汝叫了一聲,警告道:「你可別和他們一樣瞎說話。」
王老汝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低下頭。
忽然一陣風不知從哪個地方吹進來,燭火忽明忽暗,牆上放大的燭火影子四處晃悠,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物要破牆而出。
王氏覺得身上有點冷,往楊富貴身上靠了靠。
楊富貴心慌得厲害,一雙害怕的小眼睛滴溜溜轉著,王氏一靠過來,嚇得他頭皮發麻,靈活地跳起來,靠到牢房的木門邊,驚恐地望著王氏,大吼道:「你沒事碰我幹嘛,快嚇死我了。」
「你……」
王氏剛想罵回去,忽然牢房所有的火全部被熄滅,她看到對面快速閃過一道黑影,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一個白衣影子飄在長長的走廊里,影子轉過頭對著楊富貴夫婦,露出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還發著森森的綠光。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