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特別情愫
原本上官禹是想辦個隆重的冊封禮,但是太醫說了,蘇宛胎沒坐穩,容易動胎氣,便沒有過於繁瑣,只是簡單走了個流程。
蘇宛至此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隱居生活,上官禹為了她忙前忙后,批奏摺都要守在她身邊,宮人們說話做事更是小心翼翼,從她身邊路過都不敢大喘氣,好像只要飄出一口氣,就能嚇著她。
這種從前蘇宛做夢都想過上的日子,有天真的實現了,她卻無法接受,平時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一大群人簇擁,一出門就跟保鏢護航的黑社會老大一樣。
問題是路障早被清除,方圓十里不見一個人影,一群人神經兮兮地保護著她,讓她想起現代那些十八線藝人鄭重其事地雇了十幾個保鏢結果連一個接機的粉絲都沒有的那種尷尬。
沒幾天,蘇宛就不幹了,這日子根本就過不下去。
上官禹好聲好氣地哄了好久,最後以隨從減一半為妥協讓了一步,看蘇宛還是有點生氣,上官禹想了個主意,說:「我帶你去冷宮看看吧。」
蘇宛防備地護住自己的肚子,「別了吧,那地方陰氣重,平時沒事一個人去溜達下還差不多,萬一有點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撞到我的孩子怎麼辦?」
不怪蘇宛神神叨叨,她在冷宮住了那麼長時間,冷宮乍一看除了荒涼破敗沒什麼大毛病,但到了晚上,就是要比外面冷得多,說是冷,其實就是陰氣太重,她倒是不怕,就怕嚇著肚子里的孩子。
上官禹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更見鬼的事都親身經歷過,還會怕一個小小的冷宮。
直到上官禹說要給他一個驚喜,蘇宛才勉強點頭同意去冷宮。
很久沒有見過冷宮的小夥伴們,蘇宛還是很想念他們的,這次沒有一大堆人跟著,只有上官禹跟捧著稀世珍寶一樣摻扶著她。
冷宮裡的人少了一半,愈顯荒涼,牆角下的雜草快爬到牆頭也無人打理,蘇宛只當是上回賭博被端了,大家可能無心工作,沒放在心上,可往裡頭走,還是見不到幾個人。
蘇宛終於發問:「這是怎麼回事,這裡的宮人少了很多。」
上官禹扶她走到一個涼亭歇息,坐在她旁邊摟著她,說道:「朕把他們都打發到別的地方做事了。」
「為什麼?」
上官禹笑道:「朕想把外頭還有家,心智正常的廢妃放出宮,冷宮除了先帝留下的幾個瘋了的妃子,基本上都出宮了,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
蘇宛懷疑自己聽錯了,奇怪道:「皇上,你受什麼刺激了?」
上官禹料到蘇宛會是這個反應,親昵地颳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受了你的刺激啊,朕知道你和她們關係好,雖然平時經常吵吵鬧鬧,可關鍵時候還會惦記著她們,朕想著留她們在冷宮也無用,放她們出去,重新生活,也算給我們的孩子積福了。」
蘇宛來不及感動,皺緊眉頭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平時經常吵架?」
上官禹表情一滯,敷衍道:「你什麼事朕不知道啊。」
蘇宛還是覺得不對勁,尤其是看到上官禹心虛的表情,她更覺得這裡頭有貓膩,就是一時想不出來。
「你說得對,與其讓她們留在冷宮蹉跎青春,不如早點放出去。」蘇宛抿唇道,「謝謝你。」
上官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們還說謝謝作甚,宛宛,只要能讓你高興,朕做什麼都願意。」
蘇宛笑了笑,有些羞澀地轉過頭,不安分的心又開始躁動起來。
「你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
上官禹笑著說:「只要是我的,我都喜歡。」
「那要求還挺高。」
上官禹:「……」
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似乎十分激烈,聲音由遠及近,蘇宛抬頭望去,見到瑛妃板著臉匆匆走在路上,緊接著便是羽嬪在後面追。
羽嬪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你給我站住!」
然而瑛妃冷著臉,走路跟飄著走似得,一溜煙就沒影了。
「羽嬪。」蘇宛喚了一聲,羽嬪怔愣地回頭,看到她咧開了嘴。
「是你啊。」羽嬪朝著蘇宛走去,這才看到她身邊陰魂不散的上官禹,停下了腳步,挑眉道,「原來皇上也在這兒啊。」
上官禹冷哼一聲,面色陰沉。
蘇宛覺得這氣氛很是古怪,但沒有放在心上,羽嬪連皇上都能認出來,說明她的瘋症應當是好多了。
她走下台階,笑道:「好久不見,你變了許多。」
「你不也是,如今搖身一變都成淑妃了,咱們啊,可比不上。」
羽嬪說話的語氣像是捏酸吃醋,不過表情更多的還是調侃,「你跑這兒來作甚,那頭豬早就出宮逍遙去了,此時不在冷宮。」
「我不是來找珠珠的,只是過來瞧瞧,珠珠都走了,你怎麼還......」
聞言,羽嬪煩躁起來,嘆道:「我是巴不得回去,可魏寶琴死活不肯走,非要留下來做太后,所以便拖了好幾日。」
不用羽嬪明說,蘇宛都聽得出來這魏寶琴是哪位,她見識過瑛妃發病的模樣,恐怕不是輕易便能好的。
「你們不是向來不對付,怎麼她的去留你這麼關心?」
「就是因為不對付,才要把她帶出宮繼續欺負啊,不然我一個人在外面多孤獨,不跟你說了,我追她去。」羽嬪急匆匆地跑去追,尾音飄在空中,被風聲淹沒。
蘇宛站在原地,望著羽嬪的背影,悵然若失。
「宛宛,你怎麼了?」
蘇宛笑道:「沒什麼,只是挺懷念以前的日子,大概是老了罷,容易多愁善感。」
這些都是她剛來古代時認識的人,一起相處了一年多,無論有多少磕磕絆絆,現在想來都覺得很好玩,如今大家各奔東西,有了各自的歸宿,她心中不舍,卻也只能在心裡默默祝願她們幸福。
「謝謝。」蘇宛突然說。
上官禹怔了怔,伸手抱住她,本著逗她開心的意思說:「你才不老,是我們的孩子發脾氣了,因為他娘對他爹的愛,只有三分。」
蘇宛忍俊不禁,沒想到上官禹對她說的三分如此耿耿於懷。
「那現在應該有四分了。」
上官禹鬆開她的肩膀,和她平視,十分認真地問:「當真?」
蘇宛笑道:「比金子還真。」
上官禹也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心情,總之是既欣喜,又激動,還夾雜著難以言喻的辛酸,人家梅定安夫妻美滿恩愛,他為了得到媳婦的愛,還要費盡心思地討好媳婦,他這個皇帝做得太難了。
他又抱住蘇宛,鄭重地說:「它一定還會漲。」
蘇宛粲然一笑,「我也相信。」
羽嬪最終還是連哄帶騙,把瑛妃騙出了宮,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能見面的機會,蘇宛特地去為她們送行告別。
蘇宛的孕期還不足三月,但因為宮人們時常小心,她自己走路也都是慢悠悠的,沒有往常那般火急火燎,羽嬪看到她來,好心伸手去扶,卻招來蘇宛的「嘲諷」。
「你總算是做了件人事。」
羽嬪白了她一眼,沒有出言嗆聲,許是怕氣到蘇宛這個孕婦。
瑛妃姿容姣好,換了一身玉色紗裙,即便是站在陳舊的馬車邊上,還是擋不住那如白蓮般的出塵的氣質,和羽嬪風風火火的性子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盯著蘇宛的肚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可有找太醫給她看過?」
羽嬪不甚在意,「說來說去都是心病,便是華佗在世,也束手無策,又何必浪費那個心力。」
「你說得也是。」蘇宛聽過許多流言,大概了解瑛妃的心結在哪,「希望她能解開這個心病,重新開始生活,你們要多保重啊。」
「會的,難為你跑這一趟了,你也要多保重,我們先走了。」
「好,慢走。」
羽嬪頷首,轉頭走向馬車,忽然又停了下來,沖蘇宛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那個小跟班呢,叫小玄子的那個。」
蘇宛垂眸不語,眼神黯淡。
沒有等蘇宛回答,羽嬪緊接著說:「我那天看到皇上,一下沒注意,還以為是你的小跟班呢,他們很像。」
蘇宛猛地抬頭,對上羽嬪狡黠的眼神,正要問個明白,羽嬪爬上馬車,掀開車簾進去了。
馬車緩緩駛出宮門,車軲轆壓在地上發出刺啦的聲音,蘇宛愣在原地,緩了很久都沒有緩過神,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只要撕開懷疑的口子,從前很多疑惑都得到了印證,蘇宛眨巴眨巴眼,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臉上的震驚許久未能消散。
馬車像是用了很多年,走過不平的地面晃動得厲害,彷彿隨時都會散架,魏寶琴獃獃地望著外面的人流,有種隔世的錯覺。
她惶然道:「阿月,我們是不是出來了?」
林月一愣,很久沒有人這樣叫她,她都沒有反應過來「阿月」是誰。
魏寶琴用後腦勺背對著林月,林月看不清她的表情,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是,我們出來了,魏姐姐。」
恨了半輩子,鬥了半輩子,最後終究還是她們相依為命,成為彼此唯一的親人。
魏寶琴笑了,用同樣滿是淚水的臉對著林月,抿唇的模樣如花骨朵兒綻放,依偎在她肩膀上。
林月咽了咽口水,另一隻手挽著魏寶琴,動了動嘴,聲音極輕,輕到人耳可能都聽不見。
然而那聲音準確地鑽進魏寶琴的耳朵里,她閉上眼睛,靜靜回味那兩個帶著無限繾綣的字。
「寶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