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葬雪

「姐，我們快走！」眉眼英氣的少年臉上儘是慌亂，不顧床上的人是否清醒，直接將白衣「男人」扛上肩頭，快速朝帳篷外跑去，鐵制的鱗甲碰撞，發出「鏘鏘」聲。

不遠處有一匹皮毛顏色暗淡的黑馬，正不安地瞪著鐵蹄，激起一陣陣雪，卻未發出一聲嘶鳴。

沈昭旭快速沖了過去，將白衣者橫放在馬背上，霎那間，他也上了馬背。沒有一絲猶豫，他甩起馬鞭，隨著嘶鳴聲，馬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去。

「快追，快追！他們逃了！」

「快追！」

……

「昭……旭……怎麼……了？」馬背上太過顛抖，白衣「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發出的卻是有氣無力的女子聲音。

少年久久沉默，手上動作卻不敢有半分鬆懈。因為他們身後一陣陣馬蹄聲，那馬上坐著的人是他的戰友，同國甚至同鄉！

「昭旭……回答……我！」沈昭霞說話終於有了些力氣。

駕馬的少年身體有一瞬間的僵住，哽咽聲慢慢傳來。像是洪水衝垮了堤壩，一瞬間他的情緒爆發，大叫道：「你女子身份暴露了！爹娘死了，我們沈家滿門一百多人全部被抄斬了！全部都死了！」

沈昭霞張口，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卻是如鯁在喉，什麼也說不出來。不知何時，滾燙的淚珠沿著冰涼蒼白的臉落下，如不會斷的珠子。

這一切……這一切都是因為……因為她……

突然，一聲的尖利嘶鳴聲，馬兒前蹄打滑，馬身猛然前傾。原本就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兩人猝不及防，紛紛滾落在雪地上。

「好機會！快抓住那兩個叛徒！」

「生死勿論！」

話音落，隨著馬蹄聲的靠近，一支支箭穿破虛空，帶著寒光，朝雪地上的兩人準確射去。

一襲白衣的女子想要躲開飛襲而來的利箭，使勁地拉扯右腿，但是用盡全身力氣，竟也無法移動，更是別提翻滾。臉上的冷汗漸漸取代淚珠，女子也漸漸闔上紅腫的雙眼。

「姐姐！」

原本滾到另一邊，躲開了箭雨的少年才意識到那人腿已受傷。他身體開始顫抖，卻是下意識地飛撲過去，箭雨落下，刺破甲衣的聲音，血液飛濺而起，在空中揚起詭異的弧線，又迅速落下，砸在潔白不染一塵的雪地上，砸在蒼白滿面悲傷的女子臉上。

「昭旭！」撕心裂肺的叫聲響徹雪原。

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姐……好好活下去！」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背上插滿箭的少年悲凄一笑，不知從何來的力氣，猛然抱起女子，輕輕地放上馬背，「為我們報仇……」

「昭旭，不……」

抽出佩劍，沈昭旭狠狠地將其刺進馬屁股，馬兒凄慘一叫，發瘋地向前飛奔而去。那一劍彷彿用盡了少年畢生的力氣，他緩緩跪下，笑著看著遠方，無聲地喊著「姐姐，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倒下，埋入了厚厚的雪中，只有箭羽露出地面。

追擊的人終是追上了少年。

「死了。」毫無波瀾的聲音，未曾有一絲感情，俊秀儒雅的臉上不曾有一絲動容。曾幾何時，他還是躺在雪中的少年的未婚姐夫。

「不用管了，快追沈詔，不對，是沈昭霞。」

如沈昭旭生前所願，馬蹄聲逐漸遠他而去了，但如今卻成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大雪很快遮蓋住了鮮紅的印跡，擁住了少年尚存餘溫的身體，讓其漸漸冰涼。一支支箭仍格格不入地立著，證明著雪之下人的存在。

在最好的年華，少年永遠離開了，葬在了世間最純潔的雪中，遠離世間所有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