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人

第一章 江湖人

有些人也正如百鍊精鋼打成的利器一樣,縱然消沉,卻仍存在。

這世上永遠有兩種人。

一種人生命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存在,而是為了燃燒,燃燒才有光亮。

——哪怕只有一瞬間的光亮也好。

另一種人卻永遠只有看著別人燃燒,讓別人的光芒來照亮自己。

哪種人才是聰明人?其實燕十三第十五種劍法變化,三少爺並不是唯一見到的人。

在燕十三使出那一劍時,鐵開誠已經悄俏地到了決戰地的旁邊。

鐵開誠也是燕十三唯一「教過」,卻不承認的「徒弟」。

——「他一定也很想見你,因為你雖然不是他的弟子,卻是他劍法的唯一傳人,他一定希望你能看到他最後那一劍。」

這是後來三少爺對鐵開誠說的話。

所以能將燕十三的第十五式變化再使出來的人,三少爺並不是唯一的一個。

鐵開誠也會。

如果「毒龍」會再復活,並不一定在三少爺身上。

「只要你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遠是江湖人。」這是三少爺對鐵開誠說的話。

「只要你一旦做了謝曉峰,就永遠是謝曉峰。」這是鐵開誠的回答。

其實生活在江湖中的人,雖然像是風中的落葉,水中的浮萍。

他們雖然沒有根,可是他們有血性、有義氣。

他們雖然經常活在苦難中,可是他們既不怨天,也不尤人。

因為他們同樣也有多彩多姿,豐富美好的生活。

江湖路,雖然永遠難預測的,但是,身為江湖中的人,卻還是懷念江湖中的事。

「五麻散既然有人能再找得出來。」戴天望著風傳神。

「就有人能製造出這種氣體。」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事都難猜的。」風傳神也注視戴天。「有人願意跳河,說不定也有人可以自殺?」

這世上的事,又有誰能預料得到呢?

戴天轉身,感慨他說:」好好地埋葬他們吧!」

他們就是指杜無痕和溫火。

「我會。」風傳神很正義他說:「這是『傳神醫閣』的規定。」

真的嗎?

有日出,就有日落,所以就有了黑夜。

有壞人,就有好人,所以就有了執法的人。

這是一成不變的。

也是自盤古開天就有了。

可是有一種也是自開天以來就有的。那就是——邪不勝正。——永遠的。

一定永遠的。

遠古以來就是這樣。

千年之後還是一樣。

王府宅第雄偉開闊閡大。

可是一到了晚上,卻總是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冷清陰森之意。

冷清也許是因為它太大了。

陰森呢?

今夜寒冷,蒼穹卻難得地出現了星星。

雖然沒有夏夜來得燦爛、繁多,但也有它的凄美、蒼涼。

朱總管已經在南王府耽了十幾年了,從小廝熬到總管並不容易。他雖然在王府住了那麼久,可是晚上也不太敢一個人走在園子里。

硃色,就是紅色。

朱總管的名字,讓你一看就知道是講顏色的。

他姓朱,單名」綠」。

朱綠。

朱總管『還有三個兄弟,都是以顏色為名。

老大朱藍。老二朱白。朱綠是老三。老么是朱青。

朱總管的父母一定很喜歡各種顏色,姓已經有顏色的意思了,連名字都直截了當地取之顏色。

朱綠卻不喜歡綠色的衣服。

當然綠色的帽子更不喜歡了。

——這一點,只要是男人,一定都不會喜歡的。

今夜朱總管穿了件深藍色的棉襖,勉勉強強地巡視南王府一圈。

這是他每天晚上睡覺前,必須做的事。

不可能有小偷敢到南王府內偷東西,這一點朱總管比誰都清楚,可是每天晚上,他還是要巡視一番。

——一個人活著,有時並不是只為了自己,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為了別人而活著的。

——如果你已經擔起了一付擔子,就不能隨便放下去。

朱綠的擔子就是明知道沒有人敢來偷東西,仍要每晚巡視一次。

巡視完了「聽月小樓」后,朱綠緩緩地鬆口氣,他決定回房后一定要他老婆起來替他炒幾樣下酒的菜,然後再陪他喝幾杯。

月本無聲,月怎麼能聽,就因為月無聲,所以也能聽。

聽的就是那無聲的月,聽的就是那月的無聲。

有時候無聲豈非更勝於有聲?

沒有月,卻有星。

星光靜靜地酒在窗紙上。

月無聲,星也無語。

聽月小樓里也靜俏悄的。

現在已是半夜了,也正是人們入睡的好時刻。

花舞語早已入寐了。

她就住在聽月小樓。

南王府內更早就靜靜的。南王爺楊錚「住閣療養」,戴師爺在旁侍候。

這正是手下們鬆懈的好時刻,所以該溜的,早已溜出去玩,偷懶的早已人夢鄉。

南王府今夜就好像一座空城般的靜悄俏。

寂靜的聽月小樓忽然閃出一條人影,飛身縱入林中。

人影纖細,就彷彿是女人。

她一身夜行人打扮,連頭都蒙住,只露出一雙閃著智慧的眼隋。

她落入林內,四周望了望,輕巧地躍起,一閃沒入黑暗中。

再次無聲地落在王爺寢室門前,黑衣人雙眼掃了掃,輕輕推開房門,迅速地閃入。

房內漆黑,夜行人卻女如臨舊地般地搜了起來。

手法熟練、仔細,一看就知道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人。

一會兒的工夫,已搜完整個房間,看黑衣人的樣子,彷彿沒有找到她要我的東西。

穿黑色的夜行衣,走在黑夜裡,就彷彿一粒米放在一堆米里一樣。

夜行人縱身飛出王爺寢室,只幾個起落,就已飛人工爺書房。

書房一樣漆黑。

夜行人輕巧迅速地四處搜尋。

她一間找過一間,到底在找什麼?

珠寶,或是貴重物品,還是文件書信,搜尋的結果還是失望。

夜行人有點懊惱,她再望了四周一眼,轉身欲從窗戶出去時,突然窗外飛人一人影。

夜行人門身,雙手如利刀般地切向飛入人影。

雙手連環,快速且狠毒。

她的秘密決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所以她必須殺死這飛入的人影。

六六三十六招,只在彈指之間,卻仍未傷著人影。

夜行人準備使出絕招時,突聽:「你應該一出手時,就使出本門絕學。」

聽到這句活,夜行人立即注手,雙眼露出詫異。「你是——」「天青如水,飛龍在天。」

「幾月兒日?」夜行人間。

「三月初七。」

這是日期,不是人的名字。也許不是日期,而是一個約好的暗號。

但是現在這個暗號卻代表一個人,屬於一個極龐大秘密組織的人。

四百年來,江湖中從未有過比「青龍會」更龐大嚴密的組織。

它的屬下有三百六十個分舵,分佈天下,以太陰曆為代表。

「三月初七」,就代表它屬下的一個分舵的舵主。

「是你?」夜行人感到驚訝。

「你一定想不到『三月初七』就是我。」

星光從窗外投射進來,照在這個人的臉上,只見這張美麗純潔的臉上完全沒有一點機詐的樣子。

這個人赫然就是因景小蝶。

她笑嘻嘻地望著夜行人。「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青龍會』的人。」

「實在想不到。」夜行人嘆了口氣。」我連做夢都沒有夢過。」

因景小蝶很」純潔」地笑了笑。「我也想不到你會在今夜就動手了。」

「錯過今夜,恐怕難再有此良機。」

「今夜之後,蛇已被驚,哪會有良機呢?」因景小蝶笑意中,含有譏意。

「那依你之見?」夜行人彷彿看不出她笑意之譏。

「我十六歲時初來此地,也懷著和你相同的心理,想早一點立下功勞。」因景小蝶連嘆息聲都很好聽。「唉!結果差點連命都丟了。」

「哦!」

「楊錚表面看來彷彿是沒有心機的人,如果你也這樣認為,我勸你趁早替自己訂副棺材吧。」困景小蝶輕聲如啼。

「戴天更是不可想像的人。」

「是嗎?」

「不管你在什麼時間,在什麼地點,什麼場所,只要和戴天聊過話,哪怕只是無關痛癢的話,他都會做成記錄,然後存檔。」因景小蝶說:「也許這一份存檔,他一輩子都用不到,可是只要他想對付你,那這份存檔就成為你的弱點。」

夜行人很仔細地聽著。

「只要和他見過一次面的人,在他的檔案里,就有你的資料。」因景小蝶說:」包括你和我。」

「楊錚呢?」夜行人問。「他連王爺也做資料?」

「是的。」

夜行人視線落在好遙遠的地方。「我想我已有戴天的弱點了。」

「錯了。」因景小蝶說。

「為什麼?」

「你以為知道他也將王爺做成資料檔案,就是擁有他的弱點?」

「你認為呢?」

「如果以為這就是他的弱點,那你實在太悲哀了。」因景小蝶彷彿很同情她。

夜行人一點也不生氣,她只是笑笑。「現在我該怎麼做?」

「趕快回房睡覺,就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就這樣?」

「對的。」

「好。」

夜行人轉身離去。

困景小蝶靜靜地望著遠去的夜行人,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她緩緩地關好窗戶,然後打開門,輕鬆地走出,再將門關好。

書房內又恢復寂靜。

真的寂靜嗎?

就在因景小蝶關好門離去后一會兒,寂靜的書房內,突然有了腳步聲。

輕微,但聽得出是腳步聲。

書房的牆角陰暗裡走出一個人,他走至星光處,停足凝望著窗外。

星光撒在他的臉上,清清楚楚地看出他就是那個總管,朱綠。

朱總管剛才一直待在書房內,為什麼困景小蝶和夜行人沒有發現?

以因景小蝶他們那樣的高手,為什麼沒有」覺房內有人?

是朱綠的武功比她們更高?

還是她們的警黨性並沒有像她們的武功那樣高?都不是。

因景小蝶她們既然能被派到這裡做密諜,功夫能差?警覺能低嗎?

她們沒有發現朱綠,那隻因為朱總管太平凡了。

「平凡」。

平凡得讓你不覺得他在你身旁。

平凡得讓你不注意。

就因為他太平凡了,所以你才沒辦法注意到他。

「平凡」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一個人要經過多少痛苦?多少凄涼?多少辛酸?才能達到——平凡。

從平凡的出生,然後長大,再在社會裡闖天下,做一些不平凡的事。

從一切不平凡里去找更「不平凡」的經歷。

有的人會得到不平凡的成功。

有的人會得到不平凡的失敗。

可是,會得到「平凡」結果的人,是少之又少。

「平凡」,多麼平凡的兩個字。

可是又有幾人能做到達兩個字,——如果你是一個「平凡」的人,那一定過得很幸福快樂了。

平凡。自開天以來,上帝就賜予我們這個權利。

可是,我們卻疏忽它,不要它。

這是多麼深遠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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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劍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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