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行一善上
第二日,舒寧怡就拖著張德譽去成衣鋪子,大手筆、一口氣又買了十幾件衣裳。看著張德譽穿著新衣羞澀的眼神,舒寧怡心裡莫名地爽快。
之後他們再去順風客棧,讓和三幫著過年後找個洗衣做飯的幫工。午食就在縣裡最好的酒樓福全酒樓用了,最後還讓福全酒樓在日落時,將全魚宴送到仙井巷張家。
做完這些后,舒寧怡又拉著張德譽,馬不停蹄地跑去了書墨齋,挑著買了上好的筆墨紙硯,還補全了科舉要看的書籍。這才大包小包地在日落前歸了家。
福全酒樓準時送來了全魚宴,舒寧怡和張德譽,外加白毛,把全魚宴上的魚啃了個精光。
晚上舒寧怡又照常盯著張德譽睡著。就這麼平淡的過了幾天,舒寧怡發現自己好久沒做善事了,就留下張德譽一個人看書,然後去街上尋找能做的善事。
南田縣的乞丐非常少,也就零星的幾個。這些乞丐沒一個是南田縣的人,都是從外地逃難來的。舒寧怡給他們的破缽放了幾個銅板,然後……就沒然後了。
繁華的城市裡,只要手上有錢,舒寧怡可以給很多乞丐零花錢,可以設棚施粥,可以讓愛八卦的白毛四處亂跑聽牆角,打聽不平事,然後舒寧怡女扮男裝,借著舒家的權勢,幫忙擺平。
但是南田縣,乞丐少的可憐,為了三四個乞丐設棚施粥,腦袋被車撞了吧。至於不平事,南田縣對外鄉人總是很關注。南田縣的人一看她最標誌性的光頭,就知道她是外鄉人。而外鄉人四處打探消息,形跡可疑,是不是要打聽好消息,然後做壞事呀?
舒寧怡拜別又一個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她的人。哎,做善事咋這麼難呢?若是告訴和三,貧尼要普度眾生,接濟天下。煩勞和三他去幫貧尼打聽打聽誰家要幫忙。和三會不會幫呢?人家會覺得這尼姑腦子有病吧。
有錢沒處散。舒寧怡頹喪地在空間種了幾天人蔘,一個做善事的機會就上門了。
不久,南田縣馮縣令的嫡子馮良安病重,全縣醫館的大夫一個一個地被接進縣府後院,每個大夫都一臉黯然地從縣府後院出來。
南田縣本就是小事就能被人說道幾天的,更別提如今,縣令之子性命垂危,大夫都叫縣令和縣令夫人準備後事了。這個消息迅速地傳遍大街小巷,舒寧怡自然有所耳聞。
馮良安的體弱多病,讓舒寧怡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每日有喝不完的犯苦的葯湯。出門就和打仗似的,周圍人的把她當易碎品一樣精心保護。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未來,不敢喜歡外人……
不過馮良安的情況比舒寧怡好很多,他是體弱氣虛,吃點靈水,補補生機就可以了。舒寧怡則是天生內腑幼弱,不是生機的問題,所以易早夭,舒寧怡只得每日吃善果過活。
張德譽當時還告訴舒寧怡,縣令夫人劉氏其實是縣令上司劉通判之女。剛開始馮縣令對劉氏捧著寵著,但是成親十載都未有子嗣,就算劉氏是上司之女,這下也擋不住馮縣令納妾,開枝散葉。
而這妾還是馮縣令自個找來的良妾,正是張家村族長張慶山之女張丹娘。這丹姨娘入府一年,就開花結果,生下了個大胖小子,就是縣府大少爺馮良錦。丹姨娘身為有功之臣,又年輕貌美,馮縣令就寵了起來。
而劉氏開始備受冷落,但劉氏的爹也沒法子,誰叫劉氏肚皮不爭氣呢。生下了馮良錦后,丹姨娘又迅速懷了胎,不過這次難產生下的是個女兒,取名馮良淑。丹姨娘因這次難產,傷了身子,不能再孕。
不過因著丹姨娘還是馮良錦的生母,人又比劉氏知情識趣、嬌聲軟語的,所以馮縣令依舊對丹姨娘很是寵愛。
丹姨娘在縣府的地位直逼正妻,劉氏見此,就提了身邊一個美貌丫環春韶為春姨娘。
春姨娘也爭氣,不久就懷了孕,只是懷胎七月摔倒,導致早產,生下了一個不足月的男嬰,春姨娘也血崩而亡。
劉氏將男嬰馮良安,領在了自己的名下,養了起來。劉氏有了孩子,也就不理會蹦躂的丹姨娘,劉氏專心照顧馮良安的起居,馮良安健康長大了。
不過,馮良安到了七歲時,卻被大五歲的馮良錦給推下了湖。馮良安畢竟歲數小,就著了風寒,身子骨就這麼壞了,日日把葯當飯吃。
劉氏為此事找上縣令,希望給馮良錦一個教訓,但馮縣令覺得已經折了一個兒子了,剩下的這個兒子就更精貴了,馮縣令還斥罵劉氏不慈。
劉氏見馮縣令如此偏心,就再也顧不得臉面,找上娘家哭訴。劉氏的爹就教訓了馮縣令一頓,還派了個得力的媽媽過來治治囂張的丹姨娘。
至此,馮縣令和丹姨娘的氣焰下去了,不過馮縣令和劉氏也離了心。丹姨娘在縣府後院的地位更加穩定。
如今馮良安已有十二,卻病痛纏身,而且即將不久於人世。到時候,劉氏的地位岌岌可危,丹姨娘就更會囂張起來。
張德譽還道,張丹娘就是張家村族長張慶山的靠山。
張慶山的爹是上任族長張文安。族長雖說是能者居之,但更多的還是由長房之子繼任。張慶山在家排行第二,他的哥哥叫張慶風,比張慶山大五歲。
上任族長張文安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繼任者張慶風身上,對張慶山的教育就沒那麼上心。
結果,上任族長要把位子讓給長子張慶風坐的時候,族裡的老一輩有了不同的聲音。
原來,張慶風已過而立,竟未有子嗣。上任族長無法,為了保證他這一脈繼續成為族長,又見張慶山的女兒成了縣裡的寵妾,就借著縣令的威懾,把族長之位傳給了有秀才功名的兒子張慶山。
舒寧怡早從張德譽這裡,聽說了張慶山一家的無恥,這時更加堅定要治好馮良安,不讓張丹娘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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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憔悴地坐在馮良安的床前。把脈完的大夫輕嘆一聲,搖了搖頭,出了屋后就和劉氏的心腹丫環秋玥,道:「小少爺內腑虛疲,生機將斷。老夫實是無能為力,還請府上另請高明。老夫就此告辭。」
秋玥也是看小少爺長大的,更別說,這還是劉氏唯一的指望,又是昔日姐妹的親子。秋玥臉色泛白,給了診金,送走了從外地請來的名醫。
秋玥進了屋,劉氏早已捂著心口直哭。馮良安非常瘦,巴掌大的臉蒼白,眼下也是一片青白。馮良安虛弱著安慰劉氏,道:「娘勿要擔心,兒一定能撐過去,兒還要考取功名,為娘掙來誥命。」
馮良安艱難起身,取了方帕,給劉氏拭淚,關心道:「娘也要注意身體,這些天娘瘦了很多,切不要為了照顧兒,就傷了身子。」
劉氏聽了馮良安的安慰,面上止了淚,只是心裡痛徹心扉。劉氏讓馮良安躺下,又給他餵了些補湯。等馮良安歇下后,劉氏帶了秋玥,回了正屋。
劉氏的奶娘劉媽媽迎上前,給劉氏端了碗葯湯。劉氏最近心神耗得厲害,人都瘦了一半。劉媽媽簡直心痛死。劉氏喝完葯湯,就問道:「老爺呢?」劉氏還要讓馮縣令繼續派人去外地尋找名醫。
劉媽媽嘆氣,「老爺今兒個又留宿丹姨娘的院子。」劉媽媽看劉氏長大,本是嬌貴的小姐,卻一時被馮縣令迷了眼,不肯嫁門當戶對的公子,反而執意下嫁給落魄的寒門士子。這年輕時的不長眼,就害了自個一輩子。
劉氏已經不會為丈夫去姨娘屋裡過夜的事而吃醋,只是氣憤丈夫對馮良安的不上心。劉氏怒道:「良安也是他的兒子。他兒子病了這麼幾天,也沒見他去看過良安一眼。」
「丹姨娘那賤人整天窩三窩四的,對老爺道良安的病氣會衝撞他。她以為良安沒了,我就該愧疚沒有兒子,給她騰位子么,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出身。」劉氏捏著帕子,發狠道:「早先良安被馮良錦給推進了河受了涼,她後來又送錯了葯,把良安的身子給折騰壞了。若不是當初沒抓到她的把柄,我早就弄死她了。要是這次良安沒了,我舍了命,也要折了她的兒子。」
劉媽媽驚道:「夫人你可不能一時衝動,為那小賤皮搭上自個兒。」
劉氏順了氣,就讓劉媽媽去叫老爺回正屋。
馮縣令雖然和正妻不和,但是明面上還是會給劉氏點臉面,畢竟劉氏的爹是潁州通判。馮縣令若是撕破臉,劉通判說不得就抓住他寵妾滅妻的事,直接擼了他的官職。
不過,馮縣令心裡也明白。只要他不做得太過分,劉通判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她的女兒是個生不下蛋的雞。若是與他和離,劉氏也難找好的下家,說不得最後得在庵里度過餘生。
正屋的人來院子里截人,丹姨娘自然是沒好臉色。
馮縣令安撫了鬧脾氣的丹姨娘,允諾送金釵玉環賠罪,然後才慢悠悠地回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