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知家傳的老婆婆上
舒寧怡到了獵人坑,就發現了掉在坑裡的張德譽。獵人坑有一個成人高的深度,還沒長大的張德譽爬不出來。他似乎是想墊些雪上,然後爬出來。不過張德譽反而陷進雪裡。
柳若安是舒寧怡大哥同窗。舒寧怡以前女扮男裝見過柳若安。張德譽五官精緻,倒是與柳若安有些相似。因為長期挨餓,臉色蠟黃,頭髮乾枯細弱。
他被冰雪包圍,滿臉通紅地閉著眼,呼吸十分微弱。舒寧怡叫了一聲,張德譽根本就沒反應。
白毛跳了下去,用爪子撓張德譽的脖子。撓了十幾下,張德譽的睫毛動了動。睫毛上的落雪簌簌地掉了下來。
張德譽迷茫地睜開眼,他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他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地叫喚了。張德譽虛弱地舔了舔嘴唇,把唇上的雪舔進了肚。
「你是張德譽么?」
張德譽抬起頭,就看見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這老婆婆背後似乎泛著佛光,一臉聖潔。張德譽想,是要死了么?老婆婆是來接他去不用受冷挨餓的地方么?
舒寧怡看下面的小子迷糊著,又凍得厲害,就遞出手道:「你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見張德譽還是愣怔地沒反應,白毛又撓了張德譽的脖子幾下。
張德譽感覺脖子微麻,清醒了過來。他眨眨眼,將凍裂的雙手放進舒寧怡皺巴巴的手掌里。舒寧怡一用力,張德譽就輕飄飄地飄出了獵人坑。
舒寧怡心裡嘀咕,張德譽也太輕了吧。十歲的張德譽看上去也只有七八歲那麼大。
舒寧怡見張德譽穿著單薄,破舊的襖子還濕著,就脫下身上的淡青色夾襖,把張德譽裹了進去。張德譽不重,舒寧怡將張德譽抱在懷裡,往山下走,一邊走一邊問:「你是張德譽么?」
張德譽發現自己被個老邁卻孔武有力的老婆婆抱在懷裡,驚呆了。好半天,張德譽才回神,麵皮緊張了一下,然後刻意放鬆下來,「我是張德譽,你是誰?」
舒寧怡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張德譽,「你知道柳慧珍么?」
張德譽身體立馬緊繃起來,他眼神兇狠起來,警惕地看著舒寧怡。
這人是誰?為什麼知道他娘的名字?張德譽被他後母磋磨了挺久,立馬想著面前的人是不是後母派來的。
張德譽駭地要從舒寧怡懷裡掙扎出來,但是張德譽發燒發得全身發軟,最後就一臉虛弱地抿著嘴不說話。
舒寧怡不知道張德譽心中的驚濤駭浪,而是開始想著怎麼給張德譽治病,怎麼養大張德譽了。
路上兩人都沉默著。舒寧怡抱著張德譽帶回小破院。李大叔、和三在小破院外焦急地轉悠。和三正好面對著舒寧怡這邊,第一個發現了他們。
和三小跑過來,「無痴師傅,您怎麼往山上去了啊?萬一碰上覓食的野獸可怎麼辦?」和三嘰里呱啦地念叨了一通后,看到舒寧怡懷裡的小孩,「無痴師傅,這個小孩是誰啊?」
「他就是貧尼要找的孩子。」舒寧怡朝和三笑了笑,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張德譽,溫聲道:「你院子的鑰匙呢?」
張德譽警惕地在三人之間來回打量,虛弱地問:「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
舒寧怡微笑,「貧尼是你娘的曾祖姑奶奶,法號無痴。」
張德譽皺眉沉思。柳氏在柳家覆滅后,一直關心柳家香火的問題,之後就讓張德譽背下了家譜。曾祖姑奶奶?還是個尼姑?張德譽想起娘柳氏提過曾祖姑奶奶的事。曾祖姑奶奶早年因情痴,銷去了柳家戶籍,入了庵廟為尼。
張德譽冷漠地打量了舒寧怡幾眼。舒寧怡的皮囊鶴髮童顏,臉雖然起了皺紋,但是依舊能看清長相。面前的老尼與曾外祖父柳明熙有些相似,特別是那雙睿智的眼。
張德譽低下頭踟躕了一下,從脖子里掏出鑰匙。舒寧怡就把鑰匙從他脖子上解下來,並拿給和三。和三機靈,取了鑰匙,向村裡的人借了熱水,澆乾淨院門上結冰的穢物,這才開了鎖。
張德譽被舒寧怡抱進門時,看到地上穢物的時候,眼神平靜無波,似乎經歷過很多遍一樣。
舒寧怡進了張德譽的院子,見院子十分破落,面上不顯,心裡可憐起了懷裡的小孩。張德譽本是安樂侯府的金尊玉貴的少爺,如今卻險些被凍死,住在這麼破落的院子里,朝不保夕的。舒寧怡摸著張德譽發紅的額頭,轉身出門,沉聲道:「李大叔,回縣城,找個大夫給他看看。」
李大叔憐憫地看了張德譽一眼,然後吆喝了和三。四人就這麼離開張家村。馬車這次比來的時候走的快。和三推薦了縣裡名聲最好的仁德堂。
仁德堂的於大夫摸了脈,問了張德譽幾句后,就道:「涼氣入了臟腑,他受了風寒。我開些驅寒的葯湯。然後用被子捂捂汗。還有,他身體太差,飢一頓飽一頓的。他現在正在長身體,這伙食虛不得。以後還要用些葯膳調理好腸胃。」
於大夫寫完方子,看張德譽雙手雙腳凍裂,長了凍瘡,又開了敷手的蛇油膏。於大夫十分好奇老尼與苦孩子之間的關係,但是也沒多問,和舒寧怡拱了拱手,就收拾東西走了。
舒寧怡謝過於大夫后,就抱著張德譽回了順風客棧,住進了她的廂房。給了李大叔、和三今日的酬勞,舒寧怡這才關上房門,然後對一直盯著她看的張德譽,道:「你有什麼要問的么?薛勁竹。」
張德譽厭惡地皺眉,「不要叫那個名字。」
舒寧怡坐在床邊,給張德譽壓好被角,「現在叫張德譽是吧。你等會乖乖喝粥喝葯,再好好休息養病,明日我們再詳說。」
因為還在發燒,張德譽腦子裡涌著一股股的乏意,他用指甲摳破自己的手掌,強打精神道:「你真的是先祖姑奶奶么?你怎麼現在才出現?你又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張德譽半生坎坷,每當出現轉機的時候,老天爺又會將他的快樂收回去,打回原形。他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來找他的么?
會不會是安樂侯府小李氏派來的騙子?而他又有什麼可騙的呢?張德譽緊緊地盯著舒寧怡的表情。
舒寧怡嘆口氣,「之前你和你娘待在安樂侯府,侯府守衛森嚴,我是進不去的。後來你娘死了,你又被拐了,我這幾年都在找你的下落。至於我怎麼知道你在這,」舒寧怡幽幽道:「前幾個月,我每晚都夢見你娘,是你娘柳氏告訴我,你在這的。而且也將你託付給我照顧。」
張德譽不相信地看著舒寧怡,舒寧怡拿出度牒,給張德譽看了,然後道:「你娘就沒和你提起過我?」舒寧怡又和張德譽說了一些柳家的秘聞,還有部分的家譜。這些可是白毛以前聽牆角聽到的。
張德譽眼神閃爍,繃緊的小臉軟化了些。張德譽想起她娘說的家傳,就問道:「那你還記得柳家的家傳么?」
舒寧怡臉一滯,想起自己娘跟自己說過的,然後道:「柳家刀法么,我是女兒,學不了的。」
張德譽哼笑道:「柳家的家傳可不止這些。」
舒寧怡虎著臉,裝作長輩敲張德譽的腦門,「我還真不知道,我是姨娘生的。主母怎麼會告訴我柳家的家傳。」
張德譽狐疑,「你不知道《賣柴禾的小男孩》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