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司機

11.司機

路邊,一個很小的酒館里。

衛青煌大杯喝著「伊川杜康」,黃葉小口抿著本地產的「維雪」啤酒。

兩人一大一小,一胖一瘦,相映成趣。

黃葉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笑道:「衛大哥,你喝!別管我!我現在尚未成年,按法律不該喝酒!現在喝啤酒,也算是捨命陪君子了!」

衛青煌毫不猶豫,猛的一口喝下半杯,感激的道:「今天要不是兄弟,我就走上了死路!可以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黃葉受寵若驚:「怎麼這麼講?那『王老闆』是什麼人?」

衛青煌輕挖墳掘墓的!」

黃葉放下啤酒杯,訝異道:「你說是盜挖文物?也不算什麼嘛!衛大哥為啥怕成這樣?」

衛青煌眼珠子瞪得老大:「偷偷挖兩塊龍骨,當然不算什麼!捉住了也就是罰點兒錢,頂多關進去幾個月就完了。若真是這樣,我也不會怕!可要是盜挖大墓,盜取國寶,走私國外,碰見公安不肯投降,反而拚死反抗呢?」

黃葉吃一驚:「還有人敢對抗執法?」

「是啊!這才是我怕的原因!公安手裡都有槍,我手底功夫再高,也不頂用!跟著姓王的走,到頭就是個

黃葉還有些不信:「姓王的膽子這麼大?」

「猖獗的很呢!他手下四五十人,盜挖的規模又大,若是碰見十個八個的公安,一伙人拔腿就跑!碰見三個兩個的警察,就暫時敷衍,然後猛的撲上去!過去一年,就這小小的殷墟遺址,周遭三十里內,已經死了五個警察了!你說這是人乾的事嗎?」

黃葉心頭駭異:「沒想到啊!竟然有這麼多亡命之徒!為了幾個錢兒,連命都不要了!太窮凶極惡了!」

衛青煌一口喝乾杯中酒,一手提起酒瓶滿上,沉聲道:「你說像這種人,誰敢跟他干?」

稍停片刻,黃葉問道:「衛大哥,那人為啥逼你?」

衛青煌嘆了口氣:「就因為我會兩手功夫,很多人過來找我出山。有的軟磨苦勸,還算好的!有的借口切磋,拳腳相向,那我也不怕。可還有像剛才那樣來陰的,設了圈套套我!我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今天要不是兄弟,差點就套進去了。」

黃葉贊道:「衛哥的功夫很厲害,我剛才看見了!你那麼輕輕一捏,堅硬的陶罐就化成了飛灰,這手功夫從哪兒學的?」

衛青煌淺飲一口,道:「說起功夫來,就就有得講了!」

「衛哥你慢慢說,反正有的是時間。」

「我大伯是本地有名的武師,可惜受人誘惑,走上了不歸路,十年前跟人火拚,被人用槍打死了!我從五歲開始學拳,十三歲練到鐵砂掌第三重,十四歲參加本市散打比賽,奪了冠軍,可惜將對手一掌拍死了!」

「啊?你當時沒戴拳套?」

「戴著呢!我練鐵砂掌的,出手太重,一掌劈在胸口,那人就沒氣了!被我打死的人是我們安陽市委副書記的兒子。這下可不得了!不但剝奪了我繼續參加省級比賽的權利,還把我關進公安局!未經審判,整整一年的黑屋子!可憐當時我還是十四歲的孩子啊!」

黃葉義憤填膺:「怎麼能這樣?別說是比賽時誤傷,就算有意,不還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嗎?

衛青煌搖搖頭:「天高皇帝遠!在這種小地方,縣委副書記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你出來以後做什麼?」

「書也沒得讀,找工作找不到,想到體校當個教練人家說是野路子!沒辦法,只能去磚窯廠干苦力。」

「衛哥就這麼一直干苦力?真是委屈了你這身功夫!」

「當時就有一些人找我,看我功夫好,想讓我跟著當打手。當時我奶奶還活著,拚死不讓我去!說那些人凈幹壞事,我大伯就是這麼沒了的!我爹也教育我:犯罪的事兒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兒不能幹!那些話,至今我不敢忘記。」

「衛哥說的是!」

「五年前,縣委副書記下台。我拿辛苦攢下的一點錢,又從別人那裡借了一半,咬咬牙買了輛夏利,考了駕照,開始開計程車。頭兩年生意還行,賺了錢,取了媳婦,有了個女兒,沒想到從去年底就開始倒霉!先是碰到有人衝過來自殺,害我賠了三萬多!后是為了幫警察捉人,用車頭將騎摩托搶劫的歹徒撞翻,結果不但沒得到獎賞,反而被歹徒告上法庭,罰了我兩萬五!這下我家裡就慘了!老婆一生氣跑得沒了影!丟下孩子在家裡哇哇哭!害得我媽天天在我耳邊磨叨,磨叨得我頭暈!今天出來透口氣,又差點兒上了人家的圈套!」

「喔,原來是這樣!衛大哥好人有好報,好日子不遠了!來!喝酒!」

一會的功夫,衛青煌已經將一瓶白酒喝下去一半,目光望向黃葉,問道:「兄弟不是本事人,你是做什麼的?」

黃葉笑道:「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四海飄零,無家可歸!」

衛青煌搖搖頭:「我看不像,兄弟年紀輕輕,就給人氣定神閑的感覺,前途不可限量!你跟我說個實話,那蟋蟀真是草叢裡捉的?還是你買了丟在那兒?」

黃葉「哈哈」大笑:「我今晚才碰到衛大哥你!就憑小攤上那些蟋蟀,想挑個大將軍難吶!」

衛青煌雙目緊盯著他:「那你怎麼從草叢一伸手,就摸出一隻厲害的蟋蟀來?」

黃葉止住笑,道:「我的眼睛毒!看準了那是大將軍的料,才伸手去捉的。要是普通的蟋蟀,我不是害了你?這年頭兒,像衛哥這樣忠厚仁義又有功夫在身的,已經不多了!」

衛青煌鄭重說道:「無論怎麼說,今天多虧了兄弟!如此大恩,我記下了!日後有事,只要說一聲,天南海北都沒有二話。」

兩人又喝了一會兒酒,直到最後一滴倒入杯中,黃葉才問:「衛大哥,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衛青煌搖搖頭:「今天贏了三萬多,拿去還了債,剩不下幾個!以後的日子,我還在犯愁,不知道做什麼營生好。想來想去還要開計程車。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或許那裡好掙錢。」

黃葉卻道:「大城市也難!你沒有當地戶口,找工作就吃了虧。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又要被租車公司盤剝,一個月三千塊份子錢,剩下的才是自己的。一輛車,要兩個司機開,輪到你的時候就要連軸轉,既辛苦,又掙不到錢。」

衛青煌有些失望,低頭沒有說話。

黃葉見時機差不多了,於是道:「衛大哥,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衛青煌抬起頭:「你說!若不說出來,就是看不起我!」

黃葉微笑道:「我從家裡逃出來,就是想四處走走,遊覽祖國的大好河山。可是我只有十六歲,身子骨又弱,我怕人家欺負我。要是有衛大哥你在身邊,那就太好了!」

衛青煌面上現出為難的神色,顯得痛苦而又難堪,遲疑片刻道:「按說兄弟開了口,我沒有拒絕的道理。兄弟對我有大恩!此恩不報,難以做人!可是…

黃葉搶著道:「我知道大哥的難處。我雇你開車,一月一萬塊!怎麼樣?」

衛青煌呆住了:「這……我怎麼好要兄弟的錢呢?」

黃葉笑道:「我需要大哥幫忙!衛大哥,你說吧,究竟想不想幫?」

「幫當然想幫了……只是不能要你的錢……」

「錢的事不用愁,我最近運氣忽然變得很好!若是缺錢,像剛才那樣的蟋蟀再捉兩個就有了!」

衛青煌猶自遲疑,說道:「我可以看出來,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有鬥蟋蟀的絕活,錢是不愁的。可是我有些顧慮,不得不先說出來。」

「衛大哥你說。」

衛青煌正色道:「我有三不做。抗法的事不做,犯罪的事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不做。」

黃葉笑道:「衛大哥,你看我像惹事的人嗎?我向你保證,別人不惹我,我絕不多生事端!這樣行嗎?」

衛青煌點點頭:「兄弟人不錯!既然這樣,我就答應你了!等我回去說一聲,明天就跟你上路!」

黃葉笑了笑,忽然說道:「我還想問衛大哥一句,是不是所有違法的事都不做?」

衛青煌神色一凜:「究竟什麼事?」

「譬如地上有一塊金磚,周遭沒有人,我能不能撿起來?這雖然沒犯罪,卻有些違法。」

衛青煌心裡一松,笑道:「這有啥不能的?不撿還不成傻瓜了!不過要是失主找來,最好還是還給人家。」

「若是去河裡挖沙,我挖出『和氏璧』來呢?」

衛青煌讓他逗樂了:「兄弟能挖出『和氏璧』,那我就敢拿『燕京』賣了!」

黃葉面上似笑非笑:「若是去周口店參觀,我一彎腰挖出了猿人頭蓋骨呢?」

衛青煌「哈哈」大笑:「我聽說北京猿人頭蓋骨早就弄丟了!你丫能挖出頭骨,那我就敢拿去國務院,領不到百萬的獎賞絕不上交!」

黃葉笑道:「行,衛大哥記住今天這句話。別的我沒有問題了。」說完從包里拿出一疊錢,往衛青煌口袋裡塞:「大哥回去把家安頓好,然後再跟我上路。」

衛青煌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行!不行!我還沒幫兄弟的忙,就已經得了莫大的好處,三萬多元夠還債的了!」

黃葉道:「衛大哥,你收下吧!若不收,我今晚就坐火車走!」

衛青煌看他說話認真,就鬆了手,任他將錢裝在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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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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