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揚州·上門女婿是只狐狸精【10】
陳廣年去府衙上早之時,收到了一封密信。這密信里寫揚州私鹽的頭子是蘇記老闆,蘇文靜。他反覆翻看密信,未曾找到落款人。這個密信不知是有意之人故意透露,還是有人特意針對蘇文靜?他思來想去,沒有頭緒。
「去請李師爺來。」他找來府衙的衙役,想讓人臨摹了這密信里的自己去同牢里關著的私鹽販對供。
衙役撓了撓頭,犯難的說,「陳大人,李師爺告老還鄉了。您忘了?」
這還是真忘了。李師爺在這揚州知府的府衙做了一輩子的師爺,如今年齡已過七旬,陳廣年實在不忍心讓他忙碌,便同意讓他告老還鄉,安度晚年。這下少了一個能做事的人,陳廣年有些犯難了。「可知這市井之中有可靠的模仿字跡的人?」
「要麼……請清河書院的胡先生來?他常給鄉里人寫字,素來相親說他還算可靠。」這讀書人能寫字的本來就不多,還要有點水平能模仿字跡。衙役想來想去也就胡俊生了。
這胡俊生倒是有點本事,雖說沒有什麼功名,但是鄰里之間倒是友愛和睦。陳廣年對此人本就有些興趣,便讓人快去請來。「切莫聲張,就說府衙里請他來寫點東西。若要問起,便說就是寫點請柬祝語。」
一如昨日一般,陳纖皎在課堂中講著《千字文》,他在外頭聽著。看著這丫頭平時沒什麼長處,上手之後倒也是講先生這個活計做的有板有眼的。課堂里的這些孩子都是白玉展在江南各地尋來的一些有天分的孤兒,如今假借清河書院的名頭讓他和陳纖皎帶著,他想應該是師傅想培養新的人了。當然這些事情外人不會得知,如今又有知府千金的名號加持,這本來不甚光彩的事情,倒是變成了所謂的『善心之舉』。陳纖皎講識字,他講謀略倒也算是配合的天衣無縫了。
「胡先生,您可是有空?」這清河書院真是好找,前來的衙役喘著粗氣,滿頭都是汗,滿臉漲的通紅,一副小跑來的樣子。
胡俊生掏出帕子遞給他,「有空的。」他讓他先擦擦臉上的汗水,「不急著說,有什麼事情?」
那衙役緩緩氣,說:「府衙里有事兒要你幫忙。我們這沒什麼能寫字兒的,想說要寫點兒字,就想請你去幫個忙。」
胡俊生看衙役說話的時候,雙眼一直在閃爍,顯然這不是真話。他問道:「那是要寫什麼字兒?」
衙役佯裝輕鬆,雙手叉腰,笑著說:「請柬祝語罷了。胡先生是讀書人,我們就想你肯定能寫。」
「真是官爺抬舉我胡俊生了。」胡俊生謙虛的擺擺手,「不知官爺何時需要我去?」
「現下可好?」衙役問他。
陳纖皎講完識字就要輪到他了,胡俊生轉身看了看屋子裡的陳纖皎,有些為難的說:「知府千金講完課後,一會兒就是我去講了。這,可否等胡某下了課?」
知府小姐同這胡俊生竟然混在一起,衙役倒是沒想到。他偷偷的斜眼向屋子裡撇去,倒真是看到了這陳纖皎。胡俊生作為先生給學生講完今日應學的內容,倒也是情理之中,這陳千金也在,稍微遲些應該不打緊。「那也行,只是先生要儘快。我們知府大人還在等著。」
胡俊生作揖,「胡某明白的,這趟麻煩官爺了。」
衙役笑著擺手,「沒事沒事,我能將你請來也算是完成一樁大任務了。」他看著日頭越來越曬,便想同胡俊生先暫作告別,「胡先生千萬得抓緊,我府衙里還有事情,便就先走了。」
「那行,官爺走好。」胡俊生將他送至書院門口作別。
講完《左傳》,胡俊生便安排孩子去用午飯。自從陳小和秋菊來了之後,分餐倒是方便多了。今日特殊,他交代陳小和秋菊同孩子們一起用好飯後,便可以回府了。
「胡俊生,你不去用飯嗎?」陳纖皎去課堂找到他,問道。
他一向不在書院用飯,「我中午一般都自己去解決。孩子多,我就不吃了,他們多吃些。」
「可憐天下先生心喲。」陳纖皎拖著長音打趣道。
胡俊生低頭輕笑不語。
「那我請你去吃王記肘子?」好久沒有吃了,陳纖皎有些想去。
「不了,知府府衙的官爺找我去幫忙,我現在就要趕去。改日我在同你去吧。」胡俊生一邊關課堂的窗戶,一邊說道。
「我爹找你?」陳纖皎問道。
胡俊生讓陳纖皎到門外去,他拿著鑰匙,鎖課堂的門。「不知道,說是去寫請柬祝語。」
陳纖皎『哦』了一下,有些無趣的玩著手裡的絹帕。
見她這樣,胡俊生想不如帶她一起去好了。「要不,我送你去府衙?把你送到你爹那裡,總是不會被人擄去了。」後半句就是日常逗趣。
這事兒都成了揚州城裡的談資了。陳纖皎看到胡俊生這裝的人畜無害的笑,便就來氣,「好啊,一起去府衙。我去我爹那裡告你一狀,說就是你擄走我的。」
「證據呢?」他一邊走一邊說。
陳纖皎提起裙擺,跟上他,「證據就是我在你的破廟裡。你想,這天下那麼大,為什麼不是別的地方,偏偏就是你的破廟呢?為什麼不是別的時候,就是那夜呢?為什麼不是別的人,偏偏為什麼就是你呢?」
是啊,偏偏為什麼就是他呢?胡俊生也想問這個問題。他停住腳步,看著為了跟上他一路小跑還要急著說話的陳纖皎,他在想為什麼偏偏就是她呢?他已淡薄名利,無心無念,可他不能忘刀劍江湖,他不能忘師傅的偉略。每一步都是他身不由己,這麼多的路,為什麼就要撞上他的路?
「你可以選擇不是我。」胡俊生說道。
陳纖皎一陣羞惱,「好啊,那我現在就走了。不與你同路,以後遇上什麼破事,反正也與你無關。」
這一陣氣話聽得胡俊生也有些惱了,他拉住像頭驢一樣撅蹄子的陳纖皎,頭也不回的向前就走。「你要是再說這種氣話,我就真的再也不管你了。」
兩人到了府衙,衙役連忙迎上前。看到陳纖皎在胡俊生一側,兩人又是拉著手的樣子,一時之間衙役不知是該先叫胡俊生去寫字還是先招呼陳纖皎。「二位……這……小姐好……胡先生也……好。」說完,這眼神就飄到胡俊生拉著陳纖皎的手腕的這個方向。
被人這般奇怪的晾著,胡俊生連忙撒開手,雙手放在胸前同衙役作揖,「官爺,胡某前來寫字,有什麼要做的,還望指示一二。」
衙役見他禮數周全,便後退一步,回禮,「胡先生客氣了,這就隨我前去。」
陳纖皎被甩開手腕子,看著胡俊生招呼也不打地做事情去,她在他身後空踢一腳,「先生了不起啊,沒良心的東西!」罵是罵了,可是胡俊生到底哪兒沒良心,陳纖皎是一定說不上來的。
「小姐?您是來……?」站在陳纖皎一側的衙役小心翼翼的問她。
陳纖皎是被胡俊生送回來的,她摸著咕咕叫的肚子,說:「還有飯吃嗎?我來吃飯。」
「哈……吃飯?」衙役撓撓頭,「有飯的,小姐隨我來。」
陳廣年這是第二次見胡俊生,他並未提起上次的事情,公事公辦的請他就坐。「胡先生,知道您一向書念得不少,鄉里也說你是寫字一把好手。恰巧,我這裡有一事相求。」
胡俊生站起,向著陳廣年作揖,「知府大人抬舉在下了,胡某隻是識得幾個字,有什麼要胡某做的,在下必盡全力。」
見胡俊生不卑不亢,謙恭有序的樣子,陳廣年讓他不必多禮,趕快坐下。「可會臨摹字跡?」
「可以為知府大人嘗試獻醜。」
陳廣年見他答應,便拿出在密信上裁下的『蘇文靜』這三個字給胡俊生看,「這三個字勞煩請胡先生寫一下。」
胡俊生提起筆,寫下這三個字后將字給陳廣年看。
「這筆鋒有些不一樣,不知胡先生可否再寫一個?」陳廣年向他要求。
修改後,胡俊生再將字跡給陳廣年看。
「好!現在是一模一樣了。」陳廣年走到胡俊生跟前,笑著同他說:「這次多謝先生了。陳某這裡有一些禮,算是酬勞。還望先生不要講今日的事情說與別人聽。」
送的是三錠金元寶。「為知府大人排難是草民該做的,這些酬勞,請諒解胡某不能收。」胡俊生謝絕這厚禮。「若是以後還有用的著胡某的地方,胡某也會義不容辭的幫忙的。」
見胡俊生淡漠錢財,陳廣年也樂得收回金元寶。「先生這般真是讓陳某羞愧難當。」他將胡俊生送到門口,小聲問道:「纖皎可有給你添麻煩?」
「沒有,她做得很好,孩子們都很喜歡她。」胡俊生見陳廣年『甚是欣慰』的表情,又說:「我來時將她送了過來,她應該此時在府衙內。陳大人回家時,別忘捎上她。」
「小姐在府衙?」陳廣年倒是不知道這個事情,他側身問身邊的衙役。
「回稟大人,小姐在後廚吃飯呢。她還要了個燒雞,說等胡先生辦好事情,讓胡先生去吃。」衙役回道。
陳廣年好不容易對自己的閨女有了點好印象,這一聽又是吃喝的消息,真是覺得陳纖皎在『賢良淑德』這條路上是永遠不會開始的。「胡先生還沒用飯吧,既然小女邀請你吃燒雞,那就在這兒用了再走。」
「你……們來了。看,我給你……們留了個燒雞。」陳纖皎見胡俊生和陳廣年是一塊兒來的,本想給胡俊生一人吃的雞,這下她得客氣的同自己爹分享。
這雞陳纖皎是一口都沒有吃,巴巴的等著胡俊生來吃的。陳廣年看了算是懂了,他連忙擺手,「爹吃過了,你給俊生吃。」
胡俊生覺得這個場景著實有些尷尬,有些吃不進,「陳小姐好意胡某心領了。這天兒要下雨了,胡某要回去收衣服。雞,下次胡某再來嘗可好?」他知道這樣陳纖皎會不開心,便給了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陳纖皎嘟著嘴,覺得自己的爹來的有點礙事兒。她點點頭,「那明天吃好了。明天下了課去吃。」
「多謝小姐抬愛。」胡俊生鬆了一口氣,「那胡某就先行一步了。」行了個禮,他就走了。
陳廣年看自己家的閨女直勾勾的目送胡俊生,他搖手在陳纖皎面前晃了晃,「別看了,人都走了。怎麼沒見你給自己爹留點東西吃啊。」
「爹要吃什麼有什麼,要我留作甚?」陳纖皎低頭,看著噴香還冒著熱氣的燒雞。他不要吃,她也沒胃口了。
陳廣年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燒雞肉,「喜歡胡俊生啊?」
語氣中聽著好像是無意的樣子,陳纖皎耳朵蹭的就像冒火一樣發燙。她捏著兩個耳朵,「哪裡有,我才不要喜歡他這樣的。木訥又嘴欠。」
看來是歡喜冤家了,陳廣年嘖嘖嘴,撕了一個雞腿,「不,爹看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