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揚州·上門女婿是只狐狸精【6】
「老爺,今日是纖巧進宮的日子,我想給她帶一個丫鬟走。」大清早,李氏上前廳同陳廣年商量,「你也知道纖巧第一次出遠門,這一去我這個做娘的也沒辦法照應她,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說到這裡,李氏眼眶紅了,話音裡帶了些鼻音,「雖然進宮是大光榮,可是作為娘親……還是打心底里捨不得。」
陳廣年心裡也不是滋味,這二女兒雖然是庶出,可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這次是九王爺選上我們的纖巧,路上也有九王爺照應,帶人就顯得我們陳府小家子氣了。」他也不是不想給陳纖巧配一個丫鬟,「慧娘,纖巧是聰明孩子,以後你必然也有福氣。」這話說的算是安慰,也算是陳廣年對於二女兒的期望。
話說到這裡,李氏再是萬般不舍,也必須放下,「老爺說的,慧娘懂了。以後就盼著這個孩子好。」
「老爺,宮裡來人了。你看……」陳充提著長衫下擺,一路小跑至前廳同陳廣年匯告。
「那趕緊讓人進來。」陳廣年連忙吩咐道,生怕接晚了。他看東廂的人還沒來,便又說:「快讓府里的家眷,下人都出來迎。這事不能馬虎。」
「是老爺,馬上去辦。」陳充得了吩咐連忙找人去知會府里人都出來,東廂的再請一下。他自己去大門口迎宮裡的人進來。
這話音剛落下,陳季氏就和陳纖皎領著裝扮好的陳纖巧出來了。「老爺,這都打扮好了。這要帶的衣裳,首飾和用度都給纖巧準備好了。」陳季氏帶著陳纖巧到李氏面前,「給你娘親看看,今兒我們的纖巧要進宮了。你同你娘話別一下吧,往後,要知道照顧好自己。」
「娘……」這話還沒說出口,陳纖巧就哽咽了,眼眶一下就紅了。到底是個小姑娘,這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相見了。李氏趕緊擠出一個笑容,「別哭,你大娘早上給你打扮的那麼水靈,哭了就不好看了。不好看,宮裡就沒人看得上你了。」
這話說得,陳纖皎覺得挺符合西廂房的性子,她乖乖的站在後頭不說話。
「纖皎,同你妹妹話別一下。你們倆平日拌嘴我都不說,想著小孩子脾氣,外加你又頑劣。可如今,爹還是念著你們姐妹情,往後發達也好,落魄也罷,姐妹要扶持。」陳廣年這些話聽著是說給陳纖皎聽的,實則是讓陳纖巧進宮后不要忘本。
陳纖巧聰慧,她聽出了話里的意思,走到陳纖皎面前,拉著她的手,道:「姐姐,妹妹此去會常寫家書回來,姐姐也要記著常寫信給纖巧。」
「老爺,九王爺和王公公來了。」陳充迎著人進來。
陳廣年攜家眷見人進來便就齊刷刷的跪下,等候聖旨。
「揚州知府陳廣年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選在即,特命揚州知府陳廣年之女陳纖巧即日入宮參選。欽此。」王公公念完,便將聖旨遞給陳廣年。
「陳廣年接旨,謝主隆恩。」雙手舉過頭頂,接下這明黃色的聖旨。
「都起來吧,雜家這就要帶你閨女走了。」王公公看了看,這人群里有兩個妙齡少女,「這……陳纖巧是哪一位千金?」
陳廣年連忙讓家眷起身,帶著陳纖巧送到王公公面前,「這就是小女了。這一路麻煩王爺和公公了。我……下官……」說罷,陳廣年拿出一些金元寶遞給王公公。
王公公看了一眼九王爺,笑了,「陳老爺是怕雜家虧待閨女?」看著陳廣年要解釋的樣子,將這元寶推了推,「吃穿用度都是宮裡給的,虧待不了你閨女。」他側頭看陳纖巧,「過來吧,這時辰不早了。」
「爹,娘,纖巧走了。你們照顧好自己。」陳纖巧簡單話別後就被帶著走了。
「下官恭送九王爺,王公公」陳廣年跟著一道兒出門,看著他們走遠后,他回到前廳看到李氏一人坐著抹淚,身邊陳季氏正在安慰。他輕撫李氏的肩背,「莫要難過了,纖巧是去宮裡,不是去別的地方。以後說不定有大福氣。」
「慧娘知道,可是……」李氏說著眼淚有涌了出來。
陳季氏安撫道:「別難過了,纖巧說了會每個月都寫家書回來。」
大清早送別陳纖巧,一大家子的氣氛有些低落。坐在閨房窗口,陳纖皎有些想冬梅,便問新來的丫鬟,「秋菊,我悄悄問你,你可知道冬梅去哪兒了?」
秋菊是來送話梅茶的,她把話梅茶遞給陳纖皎,「小姐,這個奴婢不能回答你。老爺夫人都不讓說的。」
「誒……你不說我也不想喝。」她支著頭看著窗外的荷花池,「你現在是我的貼身丫鬟了,我把自己交給你,你還同我藏著掖著。真是,你回我娘那兒去吧。我自己也可以照顧自己。」說完她接過話梅茶,「就說這個茶,以後我自己去后廚拿,你也不必去了。」說完,還特意轉頭聳拉著臉,看秋菊,「走吧,回我娘那兒去。」
「小姐,你……」要是被趕回陳夫人那裡,秋菊肯定沒好果子吃。「我……說了要挨板子的。」
「我又不說出去。」陳纖皎關上窗戶,坐正,一本正經的說:「是不是自己人?」
秋菊沒辦法,只好吐露:「聽下人們說,冬梅姐姐被送到燕雲樓做雜役去了。」
「我爹說不是許了人嗎?怎麼就給賣了?」陳纖皎覺著有些擔心。
「小姐,這話就是為了讓你安心,不要去找冬梅啊。」秋菊真是覺得這小姐是真有些缺心眼。
不敢去找陳季氏,陳纖皎轉頭悄悄找陳管家,「充叔好!」
陳充有段時間沒看到陳纖皎在府里蹦躂了,他放下手裡的雞毛撣子,笑著回:「大小姐今天心情很好。是有什麼事?」
「我……,我想……」陳纖皎看了看周圍,小聲說:「我想去蘇記買桃酥。」
又是出門,想到十日前的事情,陳充連連搖頭,「小姐……你這是為難我了。」
「我帶著秋菊去!我保證一個時辰我就回來。」陳纖皎看著陳充為難的臉色,「我不敢和娘說,你幫我去說。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把陳小帶上。」陳小是府里的家生子,十四五歲的年紀,是府里年紀最小的家丁,平日里素來和陳纖皎玩的多。
「那也行。」陳小機靈聰明,陳充也算放心。「說好了,就一個時辰。我讓陳小看著你。」
陳纖皎搗頭如蒜,「可以可以,我要超過一個時辰還不回來,你讓陳小直接拖著我回來。」
這回出去,陳纖皎是假借去蘇記買桃酥的由頭實際是要去燕雲樓。「小姐,去蘇記不是走這條路吧。」陳小跟在陳纖皎身後說。
「你話多,我想多走走。」陳纖皎回頭沖陳小說。
同在陳纖皎身後的秋菊,用胳膊肘頂了頂陳小,悄聲說:「小姐要去燕雲樓。」說完食指放在嘴前,擺了個『噓』的姿勢。
到了燕雲樓,大概不是飯點的關係,樓里的客人並不多。小二們三三兩兩的站在門口等客人。見陳纖皎三人來,便一擁而上招呼:「來了,客官!裡邊兒請!」一行小二帶他們往樓上走,「客官,今兒天熱,樓上窗口位置涼快,還能看風景。」
「行,就樓上。」陳纖皎跟著上樓。
坐定后,另一個小二連忙端茶倒水,「客官來的巧,今兒老闆新推了桂花涼茶,就著客人少,我給你們三位倒著嘗嘗看。」
「喲,這涼茶是冰鎮的吧。還冒著涼氣兒,聞著一股桂花香。好東西啊。」陳小一看這茶水倒出來就不一般,要不是跟著陳纖皎出來,平常哪裡能喝這種。「你這茶水不便宜吧。」
「客官您真問對了,這茶水要說賣一壺的確不便宜。我們老闆說,今天天氣熱,所以呀就不要錢。免費給大家解解暑,開開胃。」小二笑盈盈的把這個大實惠解釋給陳小聽。
陳小聽著不要錢,一口悶了這一茶碗的涼茶。一口冰涼順著喉嚨眼兒一路涼到肚子,「舒服,再來一碗。」陳小把這空碗推到小二面前,示意他再倒。
「你來勁兒了。」陳纖皎看著陳小這貪小便宜的樣兒,她喝了一口涼茶,果然是清涼入脾,「你別倒了,把這壺涼茶都擺這兒,我們自己倒。」她沖著小二一本正經的討要。
「這……也行吧。」小二猶豫一會兒答應了,「那您一會兒得多點兩個菜。」
陳纖皎點頭,「放心,我們能吃著呢。」
三個人,陳纖皎點了三葷兩素一個點心。秋菊沒見過這麼下館子的,還是這種高檔酒樓。她有些擔心的問道:「小姐,我們吃的完么?」銀子也要花好多吧,她想。
「吃不完就帶回去唄。」陳纖皎轉頭看著嘴巴不停的陳小,「你看,我們這兒有個能吃的。秋菊,你再不吃就給陳小吃完了。」這次來燕雲樓的本意就是找冬梅,她喝了幾口桂花涼茶,「我去個茅廁,你倆吃。秋菊多吃點啊,府里都沒有那麼好吃的。」
下了樓,她找了一個閑坐著的小二問道:「這半月你們可有新來的雜役?」
「小姐是要找人?」小二站起問道。
陳纖皎比劃著說:「有沒有一個長得同我一般高,年紀看著和我差不多的。鵝蛋臉,大眼睛的,名字叫冬梅的姑娘來?」
「您說的應該是梅香姑娘?」小二覺著這個描述倒是有點十日前被賣進來的梅香有點像。
陳纖皎有些不確定,「嘶……大概是吧。她在這兒?我想去看看。」
「那行,她一般在三樓伺候我們白老闆的起居。您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叫她。」三樓一般客人不能上去。
梅香其實就是冬梅,她聽見陳纖皎來找她,連忙放下手裡的活,下樓。果然看到陳纖皎在,她驚呼,「小姐!」
陳纖皎趕緊上前,「我爹娘說給你許了人家,可是我不信。聽人說你在燕雲樓,我便想來找你。」
的確是給冬梅許了人家,不過那人把冬梅給賣到了燕雲樓,賺了一筆銀子。「小姐,你……沒事吧。」她不打算把這些和陳纖皎說。
陳纖皎搖搖頭,「沒事,一點事兒都沒。你呢?」
「我也沒事兒。」冬梅笑著搖搖頭,「那進宮的事情。」
「西廂的去了。我也算是躲過去了,恢復自由身。」摸了摸冬梅的手臂,「你瘦了,肯定吃苦了。以前我們好吃好喝的都一人一半,現在你給人做丫鬟肯定比不得以前同我一塊兒。我帶你回去吧,冬梅。」
「陳大小姐,這兒沒有冬梅,只有梅香。」白玉展從樓上下來,站在冬梅邊上,「我的丫鬟是我花錢買來的。」
陳纖皎拉著冬梅,「多少銀子,我還你。」
白玉展看陳纖皎真是一副小姑娘的氣性,「我不要你的錢。」他看了一眼冬梅,禮貌的笑著回應陳纖皎,「她如今是燕雲樓的人。且不說是我花銀子買來的,就說我這個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白某人心裡不舒坦。」
冬梅看著這個架勢,這兩人是要吵起來了。她把手從陳纖皎手裡抽出來,陳府她是回不去了,「小姐,我在燕雲樓很好,白老闆對我挺不錯的。我決定以後就在這兒做活了,小姐要是想我就來這兒找我就好。」
「既然梅香覺得我這不錯,陳大小姐就不要在我這兒為難我的丫鬟。我白某人歡迎陳大小姐以後常來燕雲樓用膳。」白玉展依然是臉上掛著一幅溫潤如玉的笑。
陳纖皎有些不開心,「真的不回來了?」她又問了一遍冬梅。
冬梅知道這是不捨得,她拉著陳纖皎的手,搖搖頭,「不回了。」她轉頭看白玉展,回頭同陳纖皎說:「小姐,我還有活,先上樓做了去。以後,您還是可以找我玩兒。」
既然冬梅不願意,陳纖皎沒有辦法,只得看著她回去做活。「好好照顧自己,別讓人欺負了。」說完她特意看了一眼白玉展。
「陳大小姐,飯菜錢先結了吧。」白玉展說。
「多少錢?」
「一壺桂花涼茶,再來清水河的魚,東海的蝦,城郊的乳豬,西城的時蔬和早上點心師傅新做的酥油棗糕。這一共三兩四錢。」白玉展一道道算著。
「涼茶不是送的嗎?你怎麼收錢呢。」陳纖皎覺得白玉展店大欺客,說話不算數。
白玉展說:「我這兒是喝一茶碗送,喝一壺您不是占我便宜嗎?我這經營那麼大個店,每日開銷禁不住您這樣的。」
這人是無賴,商人嘴臉最難看的那種。陳纖皎就差白眼翻上天了,「白老闆,行。我付。」她掏出銀子給白玉展,「您收好了。」說完就上樓叫秋菊和陳小走。
陳小平日哪裡吃得到那麼多菜,又是長身體的時候,風捲殘雲的吃的六道菜都光了。看著陳纖皎回來,便不好意思的打了個飽嗝。「小姐,真的很好吃。」
陳纖皎給自己倒涼茶,發現壺裡空了,重重的放下杯子。
秋菊看著她臉色不對,小心的問:「小姐,怎麼了?」
「你們知道嗎!這燕雲樓的白玉展說我喝了一壺桂花涼茶,非要算我錢!這不是說好茶水不收錢嘛,我和他掰扯了一下,他說我占他便宜!我陳纖皎是有什麼毛病要佔他的便宜?他老黃瓜上新漆,自以為是!」陳纖皎忍不住一頓控訴。
陳小摸著肚子,「涼茶多少錢?」想著一壺茶錢而已。
「十文錢。」陳纖皎回答。
陳小打了個飽隔,「他的確是根老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