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次日一早,有一道消息在後宮傳開了。
宮人們私底下悄悄議論紛紛,溫美人接連侍.寢,位份且不說,連一次賞賜都沒有。這無疑又令得後宮妃嬪絞盡腦汁,揣度帝王心思。
德妃一慣心機深沉,但饒是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日不必去給皇太后請安,昨日雷雨過後,今天的日頭更烈了,各宮的妃嬪皆在殿內待著,無人出去。
德妃倚著美人靠,美眸凝視著花圃中的妖冶牡丹,喃喃自語,「難道皇上是顧及溫美人的身份?」
可倘若皇上不喜溫舒宜罪臣之女的身份,也沒有理由一開始就召她入宮。
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置著,後宮妃嬪沒有一人不巴望著的。
賢妃是宋家人,皇上不可能再讓宋家的女子坐上皇后之位。
故此,如今離著后位最近的人便是她了。
德妃不會允許任何人或者事,阻擋她成為帝王身側的最親密之人。誰擋了她的路,她便將誰連根拔起。
「來人,去本宮私庫里取幾匹今年進貢的料子給溫美人送去。」德妃紅唇輕啟。
這廂,溫舒宜歇息了一整夜,早晨又睡了一個懶覺,此刻精神頭還算好,她剛用過早膳,便有陸陸續續的宮人給她送來了東西。
德妃、賢妃、白良媛、曹容華、趙嬪、王貴人……除卻隔壁的衛婕妤,以及昨日才被降階的甄更衣之外,其他六位妃嬪也派人給她送了東西。
徐嬤嬤瞧著一桌的賞賜,面色難看至極,她到底沉得住氣,悶聲道:「這也欺人太甚了,皇上不賞賜,這幾位娘娘倒是動作利索,這不是給美人你難堪么?」
溫舒宜不在意一時得失與顏面。
宮裡的那些女子是什麼心思,她當然很清楚。不過是想拿些賞賜打她的臉罷了。
出乎徐嬤嬤的意料,溫舒宜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她還笑了,「嬤嬤,你可以讓玉珠他們停止散播消息了。」
徐嬤嬤不知溫舒宜打算做什麼,竟是連夜將她不受賞的消息宣揚了出去,結果翌日各宮的娘娘們就開始行動了。
侍.寢過後沒有封賞,這對妃嬪而言是一種屈辱,說明她不得皇上喜歡。
徐嬤嬤壓低了聲音問,「美人有何打算?」
溫舒宜看著一桌的賞賜,抬手摸了摸,「今日好生歇著,哪兒也不去,勞煩嬤嬤將這些記錄在冊,莫要混淆了各宮送來的東西。」
徐嬤嬤,「……是,美人。」
有一樁事徐嬤嬤還不曾提及,後宮幾位妃嬪雖是雨露均沾,但五年來無一人懷有身孕。皇上年富力強,後宮妃嬪又皆正當好年華,遲遲生不出孩子著實令人納罕。
太后並非皇上生母,又因晉王之事,與皇上生過罅隙,自是不會為皇上的子嗣傳承而憂心,只怕……太后巴望著後宮妃嬪生不出來。
「美人,你可想過懷上龍嗣?」這宮裡遲早還會進新人,皇上寡.欲,日後萬一再難侍.寢,就更沒有機會懷上孩子了。
溫舒宜倏然一怔。
孩子……
爹爹與娘親命隕戰場那年,她自己也還是個孩子,這一眨眼,她自己也到了生孩子的時候了么?
溫舒宜蔥白的指尖在德妃所送的料子上劃了划,若有所思,「嬤嬤,你說,是皇上自己不想要孩子?還是太后不希望皇上有孩子?」
玉珠與玉畫幾人不在屋內,徐嬤嬤沒想到溫舒宜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美人,老奴只知太后定然一心想要晉王回京,當然不希望皇上有孩子,可皇上他自個兒……老奴就不好說了。」皇上倘若想要孩子,大可充盈後宮,耕耘不歇。可皇上明顯不熱衷於床.笫之事。
主僕兩人正商榷著,玉畫打了珠簾上前稟報,「美人,康嬤嬤來了。」
溫舒宜與徐嬤嬤對視了一眼,她神色一斂,銳利的目光驟然溫和了起來,桃花眼盪出漣漪,又恢復了嫵媚嬌軟的模樣,如晨時初初綻放的嬌花,嫩的能掐出水來。
「快請康嬤嬤入內。」溫舒宜吩咐道。
康嬤嬤身後跟著兩個長壽宮的婢女,婢女手中端著托盤,康嬤嬤笑臉迎人,親自端過瓷碗,遞到了溫舒宜跟前,「美人,太后念及你侍奉皇上辛勞,特讓老奴給美人送了大補湯藥呢。」
溫舒宜看了一眼烏黑的葯汁,面不改色,「多謝嬤嬤,太后的好意,我甚是感激,嬤嬤且放下吧,我稍後就喝。」
溫舒宜雖然不打算現在就生孩子,可她要想坐上高位,遲早得需要一個龍嗣傍身。
太后的意圖已是昭然若揭。
溫舒宜不想誤飲葯汁傷了身子。
康嬤嬤卻又笑,「美人就莫要為難老奴了,美人喝了葯,老奴才好回去交差。」
溫舒宜臉上笑容轉硬,接過湯藥,當著康嬤嬤的面喝了個精光。
徐嬤嬤心疼她,忙上前替她擦拭唇角。
康嬤嬤辦完差事,又讓身後宮婢遞上了幾匹料子與幾套頭面,「這些都是太後娘娘的賞賜,美人與晉王曾是表兄妹,算起來,美人與太后也是沾親帶故,美人在宮裡會有太后護著的。」
溫舒宜莞爾一笑,「太后對我可真好。」
康嬤嬤也會意一笑,聰明又聽話的女子就是好應對。
片刻后,康嬤嬤離開,徐嬤嬤憂心道:「美人,太后讓康嬤嬤傳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溫舒宜沒有瞞著徐嬤嬤,催吐過後,小臉暈紅,又連灌了幾杯茶水下腹,只盼著最大可能排出湯藥,道:「太后想讓我蠱惑皇上,幫著晉王早日回京。」
徐嬤嬤面色一白,「美人,皇上絕非等閑之輩,如今就是宋家也處處受制,你可不能冒險。」
溫舒宜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入宮的目的是沖著皇上與恩寵來的,但太后也不是她能夠得罪的人。
「嬤嬤,我得儘快得寵,有了皇上庇佑,才能不忌憚太后那邊。一會你替我給皇上送份參湯過去,再這樣告訴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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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西南王世子白墨澤下月入宮進貢,但礙於西南王前陣子遇刺一事,白世子屆時會喬裝暗中入京。」
傅生抱拳道了一句,卻見皇上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去,自他進入御書房,就見皇上時不時盯著龍案上的參湯看。
傅生默了默,以為皇上正在思量,並未打擾他。
而此時,褚彥撇開了一直關切的西南王府之事,徐嬤嬤送參湯時所言的一段話一直在他腦子裡打轉。
那個小妖精竟說昨晚回去后又鑽研了書籍,下回一定令他滿意。
溫家曾經是將門,難道將門之女都這般豪放么?
但小東西生的孱弱嬌軟,香香嫩嫩,沒有半點將門之女的樣子。
更讓褚彥詫異的是,對這種堂而皇之的爭寵,他無半分厭惡,竟是期待著小妖精給他驚喜。
褚彥坐立難安,彷彿置身於火爐之中,總有一團火苗灼的他心緒不穩,渴望清泉止渴。
而溫舒宜就是那股清泉。
他想徹徹底底飲個夠。
「皇上?」傅生輕喚。
褚彥回過神,清雋秀麗的面容清冷如玉,低沉道:「朕知道了,你事先派人去接應白墨澤,務必讓他安然入京。」
傅生眉心微擰,跟在皇上身邊數年,他自是察覺到皇上這幾日屢屢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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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黃昏,如血殘陽傾瀉一地,晚風卷著盛暑的灼.燙,迎面拂來。
溫舒宜帶著玉珠與玉畫幾人在庭院中切鮮桃,打算做成果脯。
「美人,這些事交給奴婢們就好了,您何必自己動手?」
「就是啊美人,旁的宮裡,娘娘們都是眾星捧月的被人伺候著,您哪能幹這粗活。」
溫舒宜手持一把鑲玳瑁石的小刀,動作麻利靈活的將鮮桃切成塊狀,她小手細嫩,鮮嫩的桃汁沾染在手上,襯的手背肌膚嬌嫩.欲.滴。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書看多了,眼睛也疼。」溫舒宜嗓音輕柔的道了一句,沒有半分美人的架子。
這時,一男子醇厚的聲音從月門處傳來,「書看多了?」
這語氣意味不明。
玉珠幾人當即跪下行禮,褚彥一揮手讓眾人退下。
他這人喜靜,最是厭煩聒噪的女子。
溫舒宜從錦杌上站起身,美人面頰嫣紅,粉唇微張,一雙烏亮亮的大眼澄澈勾人,像是被人識破了秘密,她羞燥極了,但目光卻是直直看著帝王,老實道:「妾身昨晚上……是看了許久。」
她的嬌羞是真,大膽也是真,又說,「皇上,您要「考考」妾身么?」
褚彥,「……」
妙啊,一見面又來撩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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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驕傲:咳咳咳,是該考一考。
舒舒:開卷?還是閉卷?
褚驕傲:拉燈考。
舒舒:可是妾身喜歡開著燈。
褚驕傲:(俊臉一紅)……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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