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偽裝
「戰北!」
楊總責備的看了宋戰北一眼,他今天組局想讓兩人和解,宋戰北一開口就把話說死了,不僅不給唐豫州面子,也不給他面子。
楊總看上去四十齣頭,這些年產業做得很大,沒什麼人敢讓他不順心,碰到宋戰北和唐豫州兩個刺兒頭,感覺頭都要禿了。
宋戰北連宋維江的話都不聽,自然也不會把楊總放在眼裡,放鬆身體靠坐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點了支煙,正要往嘴邊送,唐豫州突然起身,奪過他手裡的煙杵進杯子里捻滅。
宋戰北危險的眯起眼睛,唐豫州說:「我的女人,不喜歡聞二手煙。」
她不喜歡關老子屁事。
宋戰北撐著椅子想起來,楊總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打圓場的說:「抽煙對身體不好,你們雖然還年輕,也應該少抽點。」
楊總拿出長輩的威嚴釋放出威壓,宋戰北餓狼似的瞪著唐豫州,片刻后移轉目光看向葉念,冷嘲道:「都被人用過了,還這麼看重你,看來本事真不小啊。」
這本事明顯有深意。
葉念抿唇沒有回應,楊總先被宋戰北一再的挑釁激怒,拍桌怒道:「夠了,不想閉嘴就給我滾出去!」
照宋戰北這脾性,再說幾句話,兩人怕是要直接在這屋裡打起來。
宋戰北本來也不想久呆,沖唐豫州挑了下眉,起身離開,臨走不忘把門重重摔上。
屋裡安靜下來,楊總喝了口茶把怒火壓下,而後穩住情緒對唐豫州說:「豫州,唐宋兩家的事,我作為外人不想參與,上次的確是小區物業管理有疏漏,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行嗎?」
樹大招風,楊總做生意這些年,樹的敵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唐豫州當然不能一時把他整垮,但這幾天層出不窮的事端還是讓楊總有點心力交瘁。
誰扛得住成天被人盯著搞事情啊?
楊總承認自己之前有點小瞧唐豫州了,先放低姿態道歉。
之前他只是派人來道歉,今天能親自組局跟唐豫州做保證,已經可以看出他的態度轉變和誠意。
唐豫州並不著急,拿起菜單先看菜,明顯是要拿喬。
楊總看在眼裡,氣得牙痒痒,卻不能顯出任何不悅,這幾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唐豫州年齡雖小,但手段和唐珏如初一轍的狠毒,唐珏人到中年如今還知道收斂一些,唐豫州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遇到什麼都敢硬碰硬。
而且和宋戰北的簡單粗暴不同,唐豫州的硬碰硬還有策略。
這種有腦子又果決的人,誰也不想和他成為敵人,這也是為什麼楊總讓宋戰北走,自己還留下來的原因。
見唐豫州看菜單看得認真,楊總溫聲說:「這裡的招牌菜是甜口的,最近在網上很火,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吃,可以嘗嘗。」
楊總的語氣很平淡,沒有刻意討好,卻能明顯聽出他選在這裡吃飯是把葉念考慮在內的。
唐豫州眸光微閃,點了六道菜,楊總叫服務生進來拿走菜單,等屋裡安靜下來,唐豫州對楊總說:「我和唐宋兩家是對立的關係,你要和他們交好,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
楊總被唐豫州的話驚到,他來之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許諾唐豫州一定的好處來平息這次的事端,卻沒想到唐豫州一開口,就要他和唐宋兩家劃清關係。
唐家做珠寶的,和他業務上沒有什麼往來,但他有好幾個項目都是唐珏投資的,而宋家要開拓在歷城的酒店生意,這裡面的利潤空間是相當大的,無論哪一個,都是肥得流油的肉,楊總都不想丟掉。
楊總的臉色慢慢冷下來,唐豫州並不意外,繼續說:「你和唐珏合作那幾個項目,一個是夕陽產業,一個是沒有實際產出的新興產業,這兩個項目的前景都不太明朗,而且漏洞很大,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唐豫州一句話戳中要害,楊總咬牙,臉有點僵,唐豫州繼續說:「另外兩個項目雖然在盈利,但只能算是中規中矩,沒什麼大的利益可圖,唐珏是什麼人你應該很清楚,他不會讓自己吃虧。」
唐珏不肯吃虧,那吃虧的就是楊總。
唐豫州把利害都分析得明明白白,楊總不想被一個小輩如此拿捏,板著臉說:「做生意眼光要放得長遠,唐宋兩家在臨海市的人脈和實力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就算眼下的幾個項目賺不到什麼錢,以後的機會也不會少。」
唐豫州點點頭,認可楊總說的話,不過轉瞬又說:「你看中的機會,是建立在唐宋兩家一直屹立不倒的情況下的,如果他們倒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等著蠶食他們?」
別人的蛋糕再好看美味,終究是別人的,一直等著別人分蛋糕,哪有自己做蛋糕來得好?
楊總瞳孔微顫,覺得唐豫州的想法簡直稱得上瘋狂。
他是唐家長子,是家族產業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只要他乖乖聽唐珏的話,就能得到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可他不肯,不僅要跟唐珏對著干,還要把唐珏搞垮。
唐家的人都是這樣的怪胎嗎?
楊總不大能理解,在一開始的震驚之後恢復理智,問唐豫州:「唐家在臨海市已經有了幾十年的基業,而你的公司才剛搬到歷城,連站都沒站穩,憑什麼有底氣能夠干垮這兩大家族?」
楊總的質疑很有道理,唐豫州絲毫不慌,淡淡的說:「時機總是稍縱即逝,要不要押寶是你的事,能不能做到,是我的事。」
唐豫州只是給楊總提供一種思路,並沒有打算放低姿態來拉攏楊總。
楊總抿唇,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自然知道投資和風險一直都是並存的,唐豫州已經把話撂在這兒了,今天他如果拒絕唐豫州,就和唐宋兩家一樣,變成唐豫州的敵人。
唐豫州能不能搞垮唐宋兩家尚未可知,但搞垮他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楊總不想成為敲山震虎的那座山,思忖片刻后對唐豫州說:「我可以跟你站在同一陣營,但也不能沒有條件,以後你們公司研發的系統,要比別家價格低三個點給我用。」
唐豫州的公司是有實力的,而且已經拿到厲家的合作項目,技術推廣只是時間問題,楊總提出這個要求也是想搶佔先機。
「可以。」唐豫州毫不猶豫的答應,沒等楊總高興又說,「不過我也有條件。」
楊總皺眉,問:「什麼?」
唐豫州說:「你在城西那塊地,不能給宋家。」
楊總蹭的一下站起來,大聲說:「這不可能,合同都已經簽了!」
這次宋戰北來歷城,除了給宋佳嵐過生日,也是為了這塊地。
宋家要拓展這邊的生意,要修主題酒店,從兩年前就盯上了這塊地。
楊總胸口起伏很大,這塊地多少人看著,最終落到宋家手上,背後的事不能告訴其他人,現在合同都簽了,他突然反悔,以宋戰北的脾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唐豫州給的好處,還不足以楊總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唐豫州慵懶的看著楊總,說:「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楊總一個頭兩個大,壓著脾氣說:「我可以答應你別的條件。」
唐豫州勾唇,說:「我只有這一個條件。」
楊總瞪大眼睛,在心裡把唐豫州罵了個狗血淋頭,僵持片刻,氣憤的離開。
過了會兒,服務生敲門問:「先生,請問還上菜嗎?」
唐豫州幽幽的說:「上,記楊總賬上。」
服務生很快把菜端上桌,唐豫州夾了一塊咕咾肉放葉念碗里,說:「嘗嘗。」
葉念低頭咬了一口,酸甜清香的味道在味蕾綻開,確實很好吃。
唐豫州把肉轉到葉念面前,說:「喜歡就多吃點。」
他的語氣平常卻很篤定,葉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表現出對這道菜的喜歡。
唐豫州也沒解釋,說:「吃完一會兒陪我去醫院拆線。」
唐豫州的傷口恢復得挺好的,因為之前暈倒過一次,醫生詳細詢問了他最近的情況,確定沒有什麼異常才幫他拆線。
一共縫了六針,拆線的時候難免流了一點血,拆完沒辦法戴帽子,只能頂著歪歪扭扭的傷疤回家。
路上唐豫州都在閉目養神,葉念沒敢吵他,安靜看著窗外,快到家的時候,葉念對司機說:「麻煩前面停下車。」
司機沒敢停,從後視鏡去看唐豫州,唐豫州緩緩睜開眼睛,問葉念:「下車做什麼?」
葉念如實說:「之前我的手機被宋戰北拿走了,要再買個手機,補辦下電話卡。」
那天葉念也受到不小的驚嚇,唐豫州讓她待在家裡,她便老實待著,今天好不容易出了門,當然要再買個手機。
唐豫州沒讓司機停車,說:「這三年你不是和其他人都斷絕聯繫了嗎,還有什麼需要特別聯繫的人?」
車裡一片昏暗,唐豫州的眸子漆黑,映不出一點光亮,葉念無端打了個冷顫,刻意討好的說:「我還要跟你聯繫呀。」
唐豫州眼尾微彎,似是被取悅,揉著葉念的腦袋說:「只要你乖乖在家裡待著,每天都能見到。」
意思是他們之間不需要通過手機聯繫。
葉念有點不安,還是努力保持冷靜,說:「可是我還要上班……」
「辭了。」唐豫州打斷葉念,說,「我會給你算雙倍的錢,你在樂頌待過的資料也被處理乾淨,以後不會有人知道。」
葉念張了張嘴,感覺喉嚨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發不出聲音來。
唐豫州幫她辭了工作,還抹除了她在樂頌上過班的痕迹,就像是把她這三年視作污點,隨手擦掉。
她說過她在樂頌只是做自己的本職工作,她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乾淨的,他好像根本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他要切斷她與外界所有的聯繫,把她圈養在家裡變成一隻搖尾乞憐的寵物,他回來她就搖頭擺尾的奔過去,他不在,她就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像個廢物。
光是想想這樣的生活,葉念就覺得渾身發冷。
他不打算把她當成有獨立人格的人來看,只想完全的掌控住她。
這是不對的。
恐慌從心臟蔓延到四肢八骸,葉念握緊拳頭,試探著說:「我的腳已經不痛了,身體也沒什麼問題,我不能一直待在家裡,總要做點事吧?」
唐豫州說:「你可以下樓逛逛,我有時間也會帶你出門。」
葉念偏頭定定的看著唐豫州,唐豫州一直在看著她,平靜的與她對視,那視線如同無邊無際的囚籠,要將她困死在裡面。
葉念咬牙,一字一句的說:「唐豫州,我不是你養的寵物,我需要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我沒有把你當寵物。」唐豫州說,眸子映出葉念倉皇無措的臉,「最近歷城不安全,我是在保護你。」
葉念說:「我不會亂跑,你至少把手機給我。」
他拒絕給葉念手機。
車裡陷入沉默,唐豫州看了葉念一會兒,移開目光看向窗外。
車子到達小區樓下,停車場清冷的燈光從車窗投射進來,越過冷硬的側臉輪廓投下鋒銳的陰影,冷漠到不近人情。
司機把車停穩,繞過車頭幫葉念打開車門,說:「葉小姐,可以下車了。」
葉念坐著不動,唐豫州下了車,站在外面居高臨下的看著葉念,那條疤歪歪扭扭的貼在他的眉骨附近,平添三分蠻橫的匪氣,葉念終究沒扛住,乖乖下車。
兩人一起坐電梯上樓,屋裡留著燈,知道他們不在家吃晚飯,瞿阿姨打掃完衛生就離開了。
葉念還記掛著手機的事,但也知道唐豫州不是那麼容易改變主意,放軟語氣問:「要喝熱水嗎?」
唐豫州看著她,有點意外她這麼快就接受安排不鬧了,葉念說:「瞿阿姨前兩天買了蜂蜜,我給你兌點蜂蜜在裡面。」
見唐豫州沒有拒絕,葉念走進廚房燒水兌蜂蜜,水快開的時候,唐豫州走到廚房門口說:「明天會有人送健身器材上門,你覺得無聊可以在家鍛煉身體。」
葉念掐了掐掌心,回頭,露出一個恬淡的笑,溫順道:「好啊,我之前就一直很想練瑜伽,正好可以找一些教程來學。」
葉念完全的逆來順受,唐豫州看了她一會兒,上樓洗澡。
等他離開,葉念臉上的笑消失不見。
唐豫州現在分明是要把她圈在家裡,且不論是報復還是保護,葉念怎麼也要跟莫森教授取得聯繫,一旦那邊協商好,她必須要帶葉響離開。
第二天唐豫州還是在家辦公,瞿阿姨一早拎著東西上門,葉念到廚房給她幫忙,低聲問她要手機,瞿阿姨卻告訴葉念,門外有保鏢,她進門的時候,手機就被收了。
瞿阿姨做了這麼多年的家政,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小心的僱主。
瞿阿姨的語氣很是不可思議,葉念心底更是凜然,唐豫州不僅切斷了她和外界的聯繫,還讓人把她看了起來,這簡直就是變相的囚禁。
唐豫州的傷還沒完全好,早飯煮的蔬菜粥,還有瞿阿姨自己做的泡菜。
瞿阿姨是吃了早飯來的,葉念盛好飯,和唐豫州一起吃。
兩人面對面坐著,唐豫州神色如常,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粥燙得厲害,葉念吃了兩口說:「你昨天說我能去樓下逛逛,一會兒吃了飯可以嗎?」
唐豫州沒有看她,寡淡的說:「可以。」
葉念笑起,眼睛亮閃閃的問:「你要一起嗎?」
唐豫州說:「我還有事,你自己去吧。」
葉念說:「好。」
葉念沒有表現出著急,等唐豫州吃完飯,洗了碗擦乾淨桌子才慢吞吞下樓。
出門的時候,葉念沒有看到瞿阿姨說的保鏢,不過在小區轉悠的時候,的確感到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
轉了一會兒,葉念試著走出小區,門口的保安立刻攔下她說:「葉小姐,沒有唐少的陪同,你不可以出去。」
保安和之前的看著不像,葉念好奇的問:「你認識我?」
保安說:「我們小區物業和安保人員都看過你的照片,葉小姐放心,你住在這裡,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安全隱患。」
的確沒有安全隱患了,她想出去也很困難。
葉念頷首致謝,問:「我沒帶手機出門,請問能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保安很爽快地把手機借給葉念,葉念往旁邊走了幾步,撥通阮溪的電話。
這三年她總是換號碼,記不住自己的號,卻把阮溪的號碼倒背如流。
阮溪這會兒剛上班,葉念打了兩次電話才被接通。
阮溪說:「你好,請問有什麼事?」
「溪溪,是我。」葉念說,阮溪意外,問:「你又換號碼了?」
葉念說:「這件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最近我不方便用手機,你幫我登錄下郵箱,看看莫森教授會不會回復。」
葉念語氣平穩,語速卻很快,阮溪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問:「你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不方便用手機?」
這事三兩句話解釋不清,葉念只說:「我以後再跟你解釋。」
葉念說完掛斷電話,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到葉念身後,說:「葉小姐,唐少請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