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穆安受辱
蕭辭帶著傷在暗牢審了一晚上,一夜之間,整個攝政王府內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外人看來風平浪靜罷了。
到現在為止,他滴水未進,滿身疲憊,揉著鼻樑聽嚴寬彙報完最後一件事,從書桌上起來,低沉著聲:「更衣,待會進宮。」
嚴寬立刻去拿華服,蕭辭吊著疲憊起身,扭頭問:「她呢?」
「主子說誰?」嚴寬腦子短路,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到自家主子緊皺的眉頭連忙道:「穆……小姐聽風已經去請了,待會便可隨主子一同進宮。」
「嗯」,蕭辭點了點頭。
穆安隨便拾到了兩下就跟著聽風繞過假山荷塘,沿著朱漆雕金的樓閣小徑來到了九方居飯堂。
婢女們陸陸續續端著琉璃盤玉盞上來,離開之前一一向穆安行禮,穆安泰然自若到飯桌前坐下,嗅了一口。
美味佳肴不過如此。
見蕭辭還沒來,她伸出去的筷子在王府一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收了回來,尷尬一笑:「那啥……,等等你們王爺。」
「嗯,等等」,穆安拍拍手落落大方入座。
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她畢竟是個姑娘家,還是要守禮的。
輕咳幾聲,穆安估摸著一會進了宮見到小皇帝怎麼辦,萬一小皇帝問起來穆南均將軍生前的事,她豈不是會露餡。
那可就刺激了。
蕭辭一進來就看到某人耷拉著一張白凈的小臉,垂頭捻著手指出神,鼻尖嬌俏,朱唇微紅。
徑直過去,掃了滿桌的佳肴一眼:「怎麼不先吃?」
聽到這聲,穆安抬起頭,收起表情:「王爺沒來,小女子不敢。」
說完她嬉皮笑臉「嘿嘿」一笑。
蕭辭心說:我信你個鬼。
板了板臉:「你什麼時候還顧起禮數來了,當真是千副面孔。」
穆安眼皮一掀:「您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我不守禮不代表我不懂禮……嗯,雖然確實不怎麼懂,但大致還是清楚的,畢竟我還是個女兒家,在外知書達禮一點怎麼了,王爺不喜歡我這樣嘛?」
蕭辭頭皮發麻,寒臉看著她:「快吃,吃完了進宮。」
「好嘞」,她答應的爽快,低頭狂吃,確實餓了,看她一點矜持都沒,蕭辭不為所動,坐在對面頷首吃著,一旁的明月卻張大的嘴巴,一雙手掐的聽風紅了一片。
……
怪不得他家主子多年來不親近登門而來的士族千金,原來喜歡這樣……的。
低頭眼球滴溜溜轉了幾圈,穆安滿口油光的抬頭,露齒一笑:「王爺您看,我能不去嘛?」
蕭辭手中的白瓷勺一頓,輕輕碰到碗邊發出一聲清脆的瓷聲,抬眼看著她,清聲:「做夢。」
「……」
掛臉上的笑容一僵,穆安暗戳戳瞪了他一眼,好意提醒他:「我這樣怎麼去,去了不給你丟人么。」
頹然的低下頭,穆安那小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蕭辭愣住了:「你之所以不願意進宮就是因為這個?」
「不然呢?」穆安抬頭,癟著嘴:「從小關在府里,別說皇宮了,就是王府都沒見過,今日還是第一次,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別人笑話,你一說要進宮我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走在王爺身邊就連您的婢女一樣,我臉皮厚不丟人,那王爺可丟人了,朝中大臣見了,還不知道暗中怎樣笑話您呢,這樣拖累王爺,我還不如不去。」
穆安越說越起勁,越說越委屈,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到桌面上,耷拉著腦袋,頹喪的彷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鬥志。
「胡扯!」蕭辭硬聲:「不可妄自菲薄。」
「我那有妄自菲薄,人家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都這樣了我還眼巴巴去讓人笑話做什麼,不去!」
她小嘴一努,眼神篤定。
明晃晃寫了兩個大字。
——不去!
看她模樣認真,蕭辭眉頭緊皺,本來還覺得她八成是不想進宮,在這找借口,都是裝的。
可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像,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穆安到底是個未見過世面的女兒家,他這麼揣測人家做什麼,實在有些可笑了。
蕭辭越想越覺得是自己不對,最後一次問她:「當真不去。」
穆安眼睛一亮,覺得有戲,仍舊堅持自己所想,表情堅決:「我不去。」
「好」,蕭辭沉吟片刻,側頭對明月說:「去拿一身衣裳來,要好的。」
明月遲疑,九方居不備女子的衣物,最多就是她們婢女穿的,也不能拿出來呀,至於王府其他有配得上她家主子這一身紫袍華服的……她去哪拿啊?
見她遲疑不動,蕭辭說:「怎麼回事?」
「主子」,明月硬著頭皮問:「可要奴去太妃那借一身。」
蕭辭:「……」
穆安:「……」
她不就扯個半真半假的謊嗎,至於驚動傳說中老牛逼的惠太妃嗎?
「不用了!」緊急之下一把握住蕭辭的手腕,穆安寬慰的笑:「不用麻煩了,驚動太妃不太好吧,大不了下次再去嘛。」
挑眉看著她,蕭辭勾唇一笑:「穆小姐想抗旨不成?皇上要召你,你可想清楚了。」
「……」這怎麼就抗旨了,她也沒見到聖旨啊!再說了剛才不還說可以不去的嗎?
「抗旨啊……那你剛才跟我掰扯半天做什麼?」
蕭辭:「本王沒應過你。」
意思就是我可沒說可以不去。
穆安仔細一想,好像真是她自己內心活動豐富的一批,自作多情了。
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沉著冷靜了,一個借屍還魂,她這麼多年的刑警生涯終究是錯付了。
還僵持著,明月還躊躇著借還是不借,嚴寬就匆匆進來:「主子,太妃來了,說是來……來見見穆小姐。」
蕭辭盯著穆安臉色一沉。
嚴寬立刻又道:「屬下這就去拒了太妃。」
畢竟穆安的有些行為他都大驚失色,要是讓太妃見了,非得當場毀了這婚事不可。
那恐怕一連串的事都會接踵而至。
豈料他還沒轉身就被叫住,竟是穆安和他家主子同時喝住了他。
看了蕭辭一眼,穆安笑笑:「王爺您說。」
蕭辭抬眼:「請太妃進來。」
「對對對」,穆安迎合:「快請太妃進來。」
吃驚的看著她,蕭辭囑咐:「你最好收斂點。」
對他眨了眨眼,穆安眼睛彎成了月牙狀:「這是自然,小女知道。」
這人換臉就跟翻書一樣快,剛才還同情她,下一秒就能讓人牙痒痒,覺得她欠的慌,蕭辭一點也不放心。
轉瞬兩個侍女扶著雍容華貴,即使在自家府里也妝容精緻,衣著彰顯身份的惠太妃進來。
穆安沒想到惠太妃這麼年輕,不過四十齣頭,保養的看起來能有三十五六的樣子,身材高挑,橫眉厲眼,眉間的傲氣在看到穆安的一瞬間被鄙夷代替。
上上下下打量了穆安兩眼,她才抬步進來。
穆安早就知道這惠太妃八成不喜歡自己,可沒想到第一次見面這不喜就如此明顯,感覺自己就跟什麼臟玩意一樣,令人嫌棄的緊,她心裡很不舒服。
但是礙於規矩尊卑,她還是款款而笑,屈膝行禮,淺聲:「穆府嫡女穆安安見過太妃,太妃萬福。」
低頭弓著身子,膝蓋都軟了也不見頭頂的人發話,穆安忍不住想抬頭看看。
剛一掀眼皮就聽到惠太妃嗤笑的冷聲:「無名無份,毫無規矩,不守禮法,夜不歸閣就進了九方居,還妄想攀上辭兒!見了本宮行個虛禮,成何體統!也不怕辱沒了穆府的名聲。」
穆安驚了!
說她無禮無矩可以,說她痴心妄想攀龍附鳳也可以忍!可這辱沒穆府名聲就有點噁心人了。
穆府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恐怕沒人不清楚吧,頂著豪門世族的名頭,不過一個空殼子罷了,看看二房那幾根蔥,說自己辱沒他們名聲簡直就是侮辱人嘛。
她剛想反駁就感覺胳膊被人一扯,蕭辭站到她身邊,嗓音微重:「母妃。」
惠太妃長眉一皺:「怎麼,辭兒要為她說話,一個無聲無名的女子,何德何能配得上你,你何時喜歡這等禮數不全的粗蠻女子了。」
「並非如此」,蕭辭臉色壓抑:「母妃言重了,這是本王自己的事,不牢母妃掛心。」
「辭兒!」惠太妃話是對蕭辭說的,陰冷的眸光卻是對著穆安的,穆安心裡發毛,看她下一刻就要和蕭辭冷眼相對了。
事情有點超出她的控制範圍啊。
忽然穆安一咬牙,撩起裙子利利落落一跪,行了一個全禮,朗聲:「臣女拜見太妃,太妃福壽萬安。」
爬在地上悶悶的想,這下算周到了吧。
蕭辭看著穆安匍地的身軀,眉頭緊鎖,眸光一掃,九方居的下人都跪了一地。
惠太妃慢悠悠坐到椅子上,發覺蕭辭臉色難看,這才擺了擺手:「都起來吧。」
穆安大聲:「謝太妃。」
女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至於別人,跪誰誰折壽,穆安金言。
……她到底為了生存壓彎了脊樑。
幽幽嘆了口氣,穆安起身拍了拍膝蓋,短短一會都給她跪麻了,扭頭對著蕭辭一笑,低聲:「這下總行了吧。」
蕭辭冷眼沒看她。
惠太妃盯著下方並不登對的兩人,對蕭辭道:「母妃聽說你要進宮。」
「是。」
「和她一起去。」
「是。」
惠太妃質聲:「大家之女,沒一點端莊風采,如何陪你進宮,笑話。」
這點穆安認同,她確實沒,昨天流年不利,衣服還不整潔,確實該罵。
不過樣子她可以裝出來。
但是從別人嘴裡出來她還是不開心,不過她可以忍。
她忍!
穆安低頭不語,蕭辭沉聲:「母妃掛心,無礙。恐誤了時辰,皇上怪罪,本王先走了。」
說著穆安就步伐不穩的被蕭辭拽著出了門,一直出了九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