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 皇叔要回來了
王瓚立在海風中,背後是被燒毀一盡的生計,狂風驟然大作,吹動著坍塌的水屋,裡面的漁民已經被連夜轉移。
親信快跑著過來,胡亂抹了一把臉色,說:「統領,百姓都安置好了,大家讓我托話給你,定要平安。」
心底微動,王瓚想,自己真是越來越捨不得這地方了,捨不得這群純樸至極的人。
他回頭,面容的輪廓鋒利不少,浪割一般,眉眼都凌厲了些,道:「準備一下,出海。」
親信一愣,看著王瓚二話不說大步過去,連忙追上:「不行啊,這群海盜來歷不明,已經查探過了,根本就不是博州海域的,鬼知道從那個黑溝里蹦噠出來的,對方在暗,我們在明,匆忙出海太危險了。」
步子一頓,擋著親信一下,王瓚信誓旦旦:「我自有分寸,不能讓他們胡來!」
不管這群人是忽然間從那裡冒出來的,既然敢來,那就讓他們有去無回。
盯著王瓚的背影,親信莫名的心疼,在後面嘀咕道:「車馬都準備好了,博州的事情也交接完了,本來今日準備回家一趟的,又耽擱了。」
真可惜啊。
王瓚準備了這麼久,終於能回家了,他想念雁回的每個人,想念爹娘……最想念李宣然。
太久不見了,書信的往來已經填補不了心中的思念,他原本以為,馬上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人兒,誰知,會被一船老鼠屎攪和了。
摩挲著粗糙的掌心,王瓚已經下定決心出海,親信阻攔不得,只能順從。
親信不由的想:這人怎麼越來越倔了,行事作風比孤狼軍里的老將還要橫,猶記得剛來還是個帶著幾分溫和氣的公子來著。
殊不知,王瓚從來就不是任人挑釁的主。
幾番落筆,王瓚才修書一封,讓人快馬送了回去,李宣然又該擔心了。
沉浪翻飛,留在王瓚手下的一批孤狼軍震身而立,盯著翻騰不休的海面。
「他們太狡猾了,主動同我們交手,等我們一整兵,他們便又飛速退開」,說話的是個大漢,曾在奚九手下,博州城戰中被奚九留在了王瓚身邊,兩人相見恨晚,大漢對王瓚很是賞識,啐了一口道:「可摸清了來襲者的身份?」
王瓚搖頭:「蹤跡難尋,定然不是之前被逼退的海盜。」
「這群海猴子的群體很大,指不定還有老巢一直隱藏著,只是……怎麼著也不會現在突然襲擊,他們能討到什麼好?這般一打就跑的車輪戰,對於他們來說,一次兩次還行,十次八次還不得累死。」
一群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不成?
大家都犯了難,若是強行追擊,不清楚對方的底細,若是落入他們陷阱就虧大發了,可任由他們四下流竄,這靠海為生的漁民還怎麼好好過日子。
「不管來者何人,懷著什麼目的,定不能讓他們為非作歹」,王瓚沉聲:「博州剛安定繁榮下來,不能因為這幾個害蟲毀於一旦。」
「統領,追那?」
王瓚:「追!」
與此同時,京城的飛信快馬加鞭往博州而來,來人是宗謬之,快步進了王瓚常駐的府中,出示了腰牌,看著門口的兩個將士問:「統領人呢?」
「出海去了。」
宗謬之興沖沖的一路趕過來,在京城被烤熱了,到了博州,竟覺得這撲面的海風有一絲絲涼意,聞言微驚:「怎麼了?我這快馬加鞭就來了,路上也沒聽博州出什麼事啊?這好端端怎麼就出海了?」
「怕是急報還在路上呢」,一個將士道:「大人不知,兩日前海岸遇襲了,統領親自去帶兵追上去了。」
宗謬之更愣了:「兩日前?這……」
他臉色微僵,這兩日前的事,若是急送,怎麼會到不了京城?分明就是不想往宮裡報。
掌控博州的,現在也算孤狼軍了,對蕭辭皆是絕對的忠誠,至於京城那位主,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隨便應付著。
著實有些慘了。
「那遇襲的事情可飛信給王爺了?」宗謬之悻悻的問:「王爺知道了嗎?」
將士驟然正色:「當然,王爺吩咐,所有事情,都得第一時間傳信的,我們怎敢耽擱了。」
宗謬之:「……」
他來遲了一步,王瓚還是出海了。
坐在廳上,宗謬之隱隱不安,對左右道:「王爺要回來了,我專門來迎王爺回京,這小統領怎麼這般著急,就不能等我來了把話說完。」
「王爺要回來了?」
「嗯」,宗謬之點頭:「王爺該回京了,不日便到博州,怎麼就偏偏出了這檔子事呢。」
少說也得等三四日,王瓚才能回來,宗謬之乾脆在府中住下了,他本就是來等蕭辭的,多等一個人也無妨。
就覺得博州這遇襲來的蹊蹺……
足足拖了三日,這京城才受到了博州的消息,蕭晟淵聽簾外的人吵吵,眼睛閉也不是,睜也不是,頭快被吵炸了。
他病了好些時日,一日比一日嚴重,偏偏宮裡都是庸醫,什麼都診斷不出來,只讓他放寬心。
靠坐在榻上,有氣無力道的揉了揉額頭,蕭晟淵眼眶都青陷一片,沖李德全擺手:「出去,讓他們都別吵了,都給朕出去……」
一句話還沒說完,唇角便青了些,李德全連忙躬下身,低聲說:「皇上別動怒,奴這就出去讓諸位大人退了,改日再議。」
睏乏的合上眼,蕭晟淵一句話都不想說。
忽地,外面不知誰說了句:「這博州事情不大,海盜偷襲是常有的事,早些年比這嚴重多了,沒什麼好擔憂的,再說了,攝政王不是要從博州回京嗎?已經快到了……」
驟然睜眼,蕭晟淵幾乎是驚坐起來,捂著胸口咳嗽個不停,喉間陣陣腥甜湧上來,伏在榻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滿腦子都是……皇叔要回來了!
李德全還沒踏出去,又被驚動進來,趕緊奉上溫水,憂道:「皇上別急,別急,奴這就讓所有人都出去。」
「不……是」,蕭晟淵慌亂之下,差點打翻李德全奉上的茶盞,斷斷續續道:「聽外面說什麼呢?蕭辭……要回來了?是不是!」
打了個冷顫,李德全欲哭無淚,這種大事現在哪裡是他一個閹人能知道的,顫巍道:「回皇上,好像是。」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突然?為什麼沒人告訴朕一聲!」
若非聽外面爭論,他豈不是得見到了蕭辭,才知道這人回來了!
將玉盞放下,李德全快步出去,對著外面爭來爭去的諸位大臣道:「皇上醒了,身子不適,諸位別擾了皇上,還是趕緊回去吧。」
沈德重佯裝擔驚:「皇上可好些了?」
「好些了,醫師說了,皇上得靜養」,李德全說:「諸位大人在這爭論,皇上也無法靜養啊?」
「可吵到皇上了?」後面一人白了李德全一眼,不咸不淡的說:「諸位都很擔憂皇上龍體安危,一早就在殿外守著了,殊不知倒是擾了皇上。」
李德全:「……那、諸位也知道皇上無事,就請回吧。」
片刻,所有人一鬨而散,一出殿,臉上哪裡還有擔憂的神色。
沈德重提著衣擺下了台階,邊走邊道:「所有人都準備準備,王爺即將回京,可別再有人不安分,出了岔子。」
「沈大人放心,不會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著,就是這皇上的病,吃了那麼多葯,怎麼也不見好呢?」
沉思片刻,沈德重低低道:「皇上重病這件事,我們先別管了,等王爺回來自有定奪。」
出了宮,沈德重就一刻不停的去了東平巷,巷子外已經煥然一新,該粉刷的地方都收拾的妥妥噹噹,從前王府的圍牆也一方不落的聳立了起來。
「九方居建好了嗎?」
負責的工匠得了喚,急急忙忙的過來,笑道:「沈大人放心,九方居明日便能竣工,一切都是按照圖紙建的,保證跟從前的一模一樣。」
沈德重頗為滿意的點頭:「別的不說,這九方居一定要建的好好的,裡面的擺設不要吝嗇,不要繁重,但一定要貴重。」
「是」,工匠擦了擦手,道:「沈大人不如進去看看,這王府的各個庭院也基本建好了,時間緊,按照吩咐,就只妥當修繕了各個外院,屋子裡面都還空著,怕是來不及收拾了。」
沈德重:「其他地方不礙事,慢慢來,這幾日趕緊把庭院恢復,要讓人從外面看起來,王府和從前一樣恢宏大氣,後院內里都先放著。」
「沈大人催的這般急,是不是攝政王同王妃要回來了啊?」
沈德重笑了笑,在庭院里轉了一圈,很是滿意的離開,能恢復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出乎意料了,足夠給蕭辭交差了。
剛出東平巷,沈德重一眼就看到沈行白,匆匆忙忙的從街角消失。
也不知道在忙什麼,他嘆了口氣,扭頭往府中而去。
南宮瞥到了沈德重的馬車,邊走邊道:「公子,是老爺。」
「看見了」,沈行白有些熱,搖著扇子,道:「老頭一天忙著給三哥三嫂修房子呢,哪有空管我。」
「嘻嘻」一笑,南宮說:「公子,我們還要不要派人去大涼啊?這萬星相匯陣可不好解,怕夜凶那些蠢貨找不到入陣口。」
步子一頓,沈行白看著南宮,沉沉道:「你親自去一趟。」
南宮:「……啊?我、我去啊?」
沈行白:「不然呢?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