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 後會有期
紀川被沈行白摔的狠了,葯勁過去,渾身鑽心刺骨的疼,可他更怕沈行白不信,迫不及待的說:「師弟,我沒騙你,我找到了萬星相匯陣,我還進了神地,裡面一定有封靈棺,大涼天塹,你知道嗎!」
沈行白一驚:「你說什麼!」
「果然,師弟一定知道」,紀川笑了一下:「我入了天塹,九死一生,也沒能窺探裡面分毫,可萬星相匯陣已經出現了?這意味著什麼,師弟恐怕比我還要好奇,對不對?」
紀川憑藉一己之力,就能發現萬星相匯陣,沈行白緊繃著臉:「你想要什麼東西?」
紀川:「我曾意外得到一顆珠子,便是出自天塹神地,同給封靈棺陪葬的神物一脈相承,這珠子如今靈力稀微,撐不了多久了,在來京的途中被搶走了,你幫我拿回來。」
沈行白蹙眉:「什麼珠子?」
他們現下已經做好了下天塹的準備,可從沒查到過什麼珠子。
「師弟你可曾想過,有封靈棺的地方,會輕而易舉的讓我們進去嗎?」紀川苦笑:「必然是阻礙重重,閣中早有記載,若是靈力相引之物,必然有奇特的感應,有了這珠子,我們便能最快的找到封靈棺,危險之地,不宜多待。」
「我憑什麼信你?」沈行白沉色,冷道:「不管你這次回來有什麼目的,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至於其他,更不要肖想。」
紀川覆在床邊,陡然低了聲:「師弟不用口是心非,只要能找到珠子,我便帶你去神地。」
眸色深了深,沈行白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紀川是自己闖進去的,雖然摸出了萬星相匯陣的門道,可也重傷了自己。
這種蠢辦法,沈行白何必用第二次,眼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出了院,沈行白同前來的穆安撞在了一起,他愣了愣:「三嫂別進去了,晦氣。」
穆安朝裡面看了一眼,靜悄悄的,她緩緩道:「別讓舊事繞了心,人就在裡面躺著,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麼,可我出手救他的時候,你沒有阻攔,這說明什麼?」
沈行白:「我只是……」
「你若是想他死,就不會糾結到現在了」,穆安對他道:「等你想清楚了,再做決心也不遲,他現在這個樣子,也跑不了,若是消不了的仇怨,你遲早都會下手的。」
看著穆安進去,沈行白愣了會,轉身出了府。
傷口的葯勁過去,便又疼起來,紀川強撐著精神,回想自己這落魄苟且的半生,好似從未真正的活過。
靴底發出細微的輕響,穆安讓明月在外面等著,她一展衣襟,紀川聽到動靜,即刻警惕起來。
方側過頭,就對上一張淡然的臉,瞳孔一縮,莫名的,紀川看見了天塹地的崖壁,黑漆漆的天,刺骨的風吹著他的碎發,在驚喘中他想到了從天塹下逃離的那一刻。
恐懼……
屋子裡四下的窗戶都開著,光照充足,穆安抬手將遮眼的帘子拂開,看了紀川一眼,眉宇間的英氣收斂了些,抬聲:「好些了嗎?」
這平淡的一聲,將冷冽的颶風輕飄飄推開,紀川重新看見了光,短短片刻,出了一聲的冷汗,打量了穆安一眼,他低道:「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穆安又道:「你叫紀川?」
昏迷之前,紀川聽到了沈行白的聲音,一下午也對自己的處境有所了解,猜到了穆安的身份,對上那雙眼,穆安似乎在透過他看一個相熟之人。
沒作思考,紀川微點頭,身體有些重,跌靠回去,道:「你好像認識我。」
神色變得冷峻,穆安從後面拉了個椅子過來,坐下才道:「不認識,現在不認識,說不定以後就認識了。」
「你這人,怪的很」,無形的壓迫下,卻又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愜意,紀川很久沒這般同人說話了,他笑了笑:「王妃娘娘玉駕,聽著就不簡單。」
這是紀川唯一聽清楚的一句話。
穆安看著他,不得不相信,時間真的是一個輪迴,太多的事不能用簡單的言語來解釋了。
「你的傷我看過了,不可能恢復,若是想換個輪椅坐,現在學還來得及,起碼不會寸步難行。」
紀川怔了片刻,側眸問:「師弟沒同你說過,我是他的仇人?」
他無法相信,若是知道自己所為之事,還如何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說這麼多沒頭沒尾的話。
不經意的笑了聲,穆安道:「沈行白嗎?我知道,可我坐在這同你說話,同他沒關係,你同我一個朋友很像。」
「王妃說笑了。」
穆安接道:「現在看來,你們也僅僅只是像而已。」
心下雖有疑慮,可紀川也輕鬆了不少,他將傷痕纍纍的手臂露出來,低頭看著上面的血痕,說:「人都會犯錯,我也是人,王妃見過最狼狽不堪的人,怕就是我了吧?我身上每一道疤,都是我該贖的罪,我罪孽深重,哪能高攀王妃的友人。」
「或許吧。」
穆安沒在多說什麼,給紀川留下藥,笑了笑才離開。
誰能想到,有另一個紀川,在另一個時空,懷著一顆醫者仁心呢。
——
沈行白回了茶樓,對弟子道:「把東西追回來,還有……」
弟子等了半天,才聽他繼續道:「晚些時候,去王府把紀川接回來,安置在別的地方。」
「是。」
眼不見心不煩,沈行白捏了捏額角,想著該回家一趟。
傍晚時分,蕭辭從宮裡回來,卻沒見到穆安。
嚴寬問了聽風:「主子,王妃出去了。」
「去哪了?」蕭辭身上留了宮裡的味道,尤其是蕭晟淵的藥味,他一邊脫了袍子,一邊問:「什麼時候出去的?」
「半個時辰前,帶著青簡出去了」,嚴寬回來還看到院子的明月,跟在蕭辭身後往書房走,邊走邊道:「沒說出去做什麼。」
蕭辭聽穆安提過一耳朵,穆記最近在準備把成衣坊和琳琅閣重新開起來,還有京城各角的一些鋪子,之前是歐陽落的,現在有同穆記的生意,多半是去看鋪子了。
到案桌前坐了,蕭辭抬眼:「讓所有人都動作快點,這次,可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屬下知道,主子要給王妃賀喜,可這大喜事不得提前同王妃說說,不然也辦不起來,若是中途出了差錯,豈不是遺憾。」
「你知道的很多?」蕭辭白了他一眼,沉道:「明天讓聽風陪著王妃回穆府一趟,明月隨後多帶幾個人過去,其他的,你親自去盯。」
這是一場籌謀已久的喜禮,蕭辭一定要把穆安風風光光的迎回來。
在京城把心愿了了,也差不多要動身了。
嚴寬應下,頓了片刻又低聲道:「那三王府那邊?可要屬下提前安排。」
蕭辭說:「本王親自去。」
——
東平巷裡裡外外都修整了一遍,連一塊破舊的地磚都沒有,私下忙活的人不在少數。
斜陽漸沉,天邊的緋紅跌落下去。
對於蕭辭的盤算,穆安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此刻正在十香樓啃肘子呢。
要不怎麼說十香樓一位難求,這大廚的手藝是越發的好了。
歐陽落拂簾進來,臉上帶著笑意,讓人換了一壺涼茶,笑道:「大忙人,請你一趟真不容易。」
「我這不來了么」,穆安擦了擦嘴角,看著歐陽落坐了,問:「何時來京城的?」
「昨天」,歐陽落在博州休養了幾日才啟程,說到這,他就堵得慌,乾脆瞥開話題,道:「這次準備在京城待一段時間,有樁生意,想同你談談。」
往後靠了靠,穆安一攤手,頗為無奈:「五香過兩日就入京了,暫時都會待在京城,以後穆記的事,全權交給她處理,你同她談就好。」
歐陽落:「我都親自開口了,王妃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不是」,穆安說:「我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挺急得,五香回來,就是替我照顧祖母的,京城不能沒有人盯著,她在,我也能放心些。」
不然,穆安也不會千里迢迢讓五香回來,得耽誤好多事呢。
「不是剛回來嗎,怎麼又要走?」歐陽落頗為遺憾:「蕭辭不得留著嗎?他放心讓你一個人離開?」
穆安挑眉:「我倆一起走。」
歐陽落:「……」
著實有些出乎意料:「這麼急?」
「嗯」,吃飽喝足,穆安稍帶關心的問了歐陽落幾句:「大公子可好些了?」
「葯還在吃,前段時間來信說好多了」,神思遊離片刻,歐陽落抬眸:「王妃是否要回大涼?」
「是。」
「早知道便在大涼多留些日子了」,低低嘆了口氣,歐陽落淡淡一笑:「也好,天下之大,還會再見的,王妃總要回穆記的,我在歐陽記等你便是。」
「行了」,穆安起身,拍了拍桌面:「以後若是還能再見到,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南城,這次又沒機會了,我先走了。」
歐陽落:「這話聽著有些喪氣,王妃莫要再說了,南城就在那,只要王妃想去,歐陽氏族永遠歡迎。」
「那就……嗯」,穆安輕笑道:「歐陽落,我們後會有期。」
晚后的微風吹拂進來,很是舒坦。
青簡一直在門外等著,對歐陽落微點頭,便帶著穆安上了馬車。
佇立在人聲消散的十香樓門口,歐陽落看著馬車消失在街角,總覺得這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告別,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