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 大魚落網
九方居燈火通明,書房的門半掩著,竹簾遮擋著夏蟲。
嚴寬剛盯著侍衛把禮仗搬運到庫房,過了前院就見到了穆安,他退到一邊:「王妃。」
「蕭辭回來了么」,明月小跑過來,遞上帕子,穆安擦了擦掌心的汗,吃的有些撐,讓馬車停在了外面,她從巷子口走進來的,涼風吹著,還是出了汗,示意嚴寬跟上,半回眸道:「瞧瞧你身上的土,在哪蹭的?」
嚴寬趕緊把衣襟的土拍了,笑道:「可能是回來時在馬車上蹭的。」
眼皮抬了抬,穆安便不再多口,徑直往書房去,看了一眼裡面的燭火,喚了明月一聲,說:「忘了給沈行白說了,若是他不方便,就讓紀川先留在府中幾日,差兩個人照看著就是。」
「呀」,明月連忙道:「王妃說的遲了,沈公子半個時辰前剛把人帶走了。」
「是嗎」,穆安擺了擺手,說:「那就算了。」
蕭辭從裡面出來,瞟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神情微眯,示意穆安進來。
「去吃好的了?」蕭辭唇角勾了勾,聞到了味道,自然的將人攬進去,還騰出一隻手閉上了門,溫聲:「想吃什麼,讓明月出去買就是。」
穆安「嘿嘿」一笑:「有人請客,白蹭的。」
緩緩揚起一側眉,蕭辭知道是誰了,撐著膝頭讓穆安坐在上面,背靠著椅子,兩分漫不經心道:「歐陽落?真是哪裡都有他。」
「京城有他的生意,他一年在京城待的時間本就挺長的」,裝作沒聽出蕭辭的醋味,穆安伸出食指,輕緩的替他揉了揉眉心,道:「反正我們也要走了,就當作離開前的告別吧。」
一把攥住微涼的指尖,正戳著眉心,蕭辭試著抬了抬眼,嗓音低沉:「別說告別的話,安兒,我會帶你回來的。」
穆安一愣,繼而就咧嘴笑了,昨日陰雲一掃而空,她環上蕭辭微仰的頸,用另一隻手捏了捏頸后的骨頭,說:「我知道。」
「安兒」,蕭辭驟然正色起來,穆安覺得的眼眸里的沉色快要壓上來,心口一緊,提了半天,才見蕭辭抿了抿唇,緩道:「本王都會安排妥當的,這兩日你什麼都不用操心,等天一亮,你就同明月回丹寧院,好好陪著祖母,等本王來接你,好嗎?」
過分的正經,不痛不癢的戳在胸口,撓的人有些心煩意亂,穆安微惑:「為什麼要回丹寧院?我在九方居陪著你,你不是說了想時時刻刻都見到我嗎?」
「乖」,將穆安的頭髮弄的亂糟糟,莫名的可愛了很多,蕭辭面部輪廓也隨之柔和下來,輕聲:「不會太久的,就一日,本王就來接你了。」
腦袋有些亂,一時間讓穆安有些轉不過彎來,她頂著被某人抓亂的頭髮,說:「其實吧,我一時一刻都不想同你分開。」
「本王也不想,一刻也不想」,蹭了蹭穆安,蕭辭埋在她肩上,感受著使人眷戀的溫度,低聲:「本王保證,最後一次了,哄一哄夫人,明日我讓嚴寬送你回去。」
「為……」
沒等穆安問出口,蕭辭就堵住了她的唇,齒間輕咬,說了句:「別問為什麼,就當是本王哄著夫人開心的。」
穆安想說,她沒有不開心。
——
晨光微起,明月半蹲在牆角拉著嚴寬小聲說話,嚴寬蹲的腳都麻了,看著明月:「一定要蹲著說嗎?」
「……」白了他一眼,明月指使兩個侍衛將院里的箱子抬出去,裝在外面的馬車上,回頭對嚴寬道:「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主子等著了,我還忙」,嚴寬無奈:「主子說了,你好好照看王妃就行,其他的事情,別瞎操心。」
換了個姿勢,明月不樂意了:「主子放心你,我還不放心你呢,一會王妃醒了,我們就去穆府了,該有的禮程一個都不能少,可別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實在蹲不住了,晨光打在臉上,暖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嚴寬原地蹦起來,語重心長道:「不會的,放心。」
明月著實不太放心,她同聽風也是昨夜才知道的,差點驚掉了下巴。
怪不得府中這幾日總是忙忙碌碌,庫房裡秘密抬進去了好多東西,她同聽風大部分時間都跟著穆安,本想問來著,一回頭就給忘了。
怎麼也沒想到,這是在提前籌備一場盛世的姻禮,原來主子一直記著呢。
說來也是遺憾,當初大婚之日,到底少了兩心相悅的喜氣,連拜堂禮都沒能如願進行,實在算不上「迎娶」。
「對了,九方居的裝扮一定要喜,王妃雖然喜歡簡素的,但這一次,一定要裝的紅火,喜慶。」
「知道了」,嚴寬微側頭,看到蕭辭從書房出來,連忙對明月道:「我先走了,照顧好王妃。」
明月還欲說什麼,嚴寬一溜煙就沒了影子,她跺了跺腳,回頭又滿臉喜氣的收拾東西。
既然蕭辭什麼都不讓穆安插手,穆安也樂的自在。
「參見王爺。」
天和門的守衛也換了,是新面孔,嚴寬大步跟著蕭辭進去,低問:「主子,可還要去皇上宮裡?」
蕭辭垂眸:「皇上醒著?」
「時醒時不醒,不過比昨日的精神好了些,昨夜在寢宮發了不小的火。」
「好不容易清醒片刻,力氣都用在發火上了」,蕭辭緊唇:「好生照顧著,昨夜抓的人如何了?」
嚴寬來了興緻,說:「是個硬骨頭,不過屬下基本確定,曾夜闖九方居的就是此人。」
「哼」,蕭辭往內牢的方向拐去,宮牆兩側肅然靜立,悶聲問:「叫什麼?」
「回主子,叫曾鳴,大齊人。」
人是嚴寬親自從賢淑宮「請」出來的,除了賢淑宮,其他人一概沒有驚動。
許淑賢大發雷霆,看她身懷龍胎的份上,嚴寬一再退讓,廢了不少力氣才把曾鳴帶走。
一想到這,就忍不住頭疼,嚴寬邊走邊道:「主子,從賢淑宮搜出不少的毒物,還有一間密室。」
蕭辭蹙眉:「同皇上所中之毒,一樣嗎?」
「屬下找醫聖看過了,八九不離十,賢淑宮已經讓侍衛層層防守了,皇后狀態不好,有自裁的傾向。」
「看好了」,蕭辭沉聲:「貼身盯著,實在不行,就綁起來。」
「是。」
曾鳴遍體鱗傷,逼供的毫不手軟,可硬是沒撬開他的牙關。
汗水打濕了發,凌亂的搭在肩上,渾身鑽心刺骨的痛,死寂般的牢里傳來腳步聲,曾鳴抬起猩紅的眼,鐵門從外面打開,身帶兵刃的侍衛分做兩列立在門口,進來一個一個人。
嚴寬給蕭辭搬了張椅子,蕭辭沒有,示意嚴寬拿開,看了曾鳴一眼,寒聲:「大齊曾氏,本王倒不知道,何時墮落至此。」
曾在大齊是貴姓,比如今的齊皇後母姓「琉」還要尊貴,最不缺的就是前程。
曾鳴稍一掙扎,就拽著禁錮的鐵鏈作響,他吐出嘴裡的血沫,對上蕭辭冰若幽谷的瞳,知道自己窮途末路、必死無疑,可是……
「王爺動作還真快」,他含糊不清道:「本以為可以再、再僥倖一點的。」
「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盡可陰謀詭計,你也不差」,蕭辭驟然冷聲:「事已至此,負隅頑抗還有意思嗎!你骨頭再硬,本王都能給你拆了。」
「反正落在王爺手裡,總歸是一死,王爺別想從我嘴裡知道什麼,我不會說的。」
「給他解開」,蕭辭冷不丁的說了句,嫌惡的瞥過眼,道:「你若是想死,就不會強撐到現在了,你死了,宮裡不還住著一位么,本王不介意,將人提過來一塊審了。」
面色一白,曾鳴重重摔在地上,啞聲:「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王爺當……我是大齊的姦細處置了便是,同其他人有何干係!」
「出身名門,多年來隱匿後宮」,蕭辭向前抬了半步,低頭說:「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你什麼心思,本王會瞧不出來?」
渾身一顫,曾鳴咬牙:「皇後娘娘懷著龍胎,從始至終她都被蒙在鼓裡,她什麼都不知道,是我利用了他,王爺何必牽連無辜。」
蕭辭冷笑:「無辜,你莫不是把本王當了傻子?皇后根本無心保住腹中胎兒,你說說,到底是誰被蒙在鼓裡?」
「不……」,曾鳴仰頭,額角的血水順著面頰流下來,滴進了嘴裡,他緊促的喘息著,搖頭:「王爺不用激我,皇后懷的是皇上的孩子,她對皇上一片痴情,又怎會捨得……不會的,不會的……」
確是一片痴情,偏偏也是這份痴情,讓許淑賢做每件事都踟躕不前,左右搖擺。
曾鳴抱著頭回想,許淑賢的身子確實一日比一日差了,儘管每日用藥,他都盯著——原以為是憂心成疾,未懷疑過她是對自己用了葯。
「不會的……」
「這些年,都同大齊通了那些消息」,蕭辭沉色:「你若是不一五一十的說道清楚,本王不介意讓皇后親自來說。」
「你!」曾鳴胸口翻湧,一口血噴出來,好半天緩不過來,嚴寬讓人給他澆了盆水,人瞬間清醒了些,到這個時候,曾鳴還是異常的固執!
這次,真的一敗塗地了,大齊永遠也翻不了身,終將敗在蕭辭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