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佯攻

第242章 佯攻

「甚難!」

郭新答覆得很快:「時間太過倉促,再說齊軍也不可能不防備,我估計很難混得進去……而且,即使混進去了,沒有兵器也起不了大用。」

韓端也知道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已經做好了動用黑火藥炸城牆的準備,但不到最後關頭,他還是不想將自己最後的底牌暴露出來。

「且試試吧,萬一齊人疏忽,讓我等有了可趁之機呢。」

郭新父子兄弟來見韓端,本就是存了相助行事的心思,聞言自無不允之理,郭鎔甚至還提出若有需要的話,他們還可聯絡壽陽周邊的百姓組成「義軍」參與攻城。

「近幾年來,齊人加諸於我等南人身上的徭役賦稅日益沉重,而且還禁止漁獵,不光庶民難以苟存,就連薄有資財的中等人家,也耐不住這般光景……」

對郭鎔這番話,韓端頜首表示贊同。

齊人佔據淮南近二十年,初時因有高洋「十年不加賦稅」的承諾,淮南人的日子還算過得去,但十年之期剛滿,齊人立即對淮南徵收遠高於其它州郡的重稅,以彌補十年免稅造成的損失。

庶民活不下去,世家豪強的日子也極不好過,各州郡官吏想出各種辦法來對付他們,短短數年之間,只壽陽一地,就有兩家傳承數百年的世家被滅門。

至於那些中小豪強富戶,被整得傾家蕩產的更是數不勝數。

無論世家豪強還是平民百姓,都對齊人恨之入骨,因此韓端一到此地,郭鎔三人就立即找上門來主動提供幫助。

但他們能做的,也只有一些輔助工作。

「組建義軍就不必了,若郭君有此心,可於大軍攻城時召集百姓搬運輜重箭矢……對了,最好是能請幾名金創醫,軍中的醫士太少,怕到時忙不過來。」

郭新點了點頭:「搬運輜重箭矢的力夫倒是不缺,但金創醫最多只能請到三四個,而且都是走鄉鈴醫……好的金創醫都在城裡,如今城門一關閉,就算有錢也請不出來。」

「學徒也可以,清洗傷口,包紮藥物,總比那些粗手粗腳的兵士要強。」

郭新再次點頭應喏,韓端又問道:「我聽聞駐守於八公山的近萬齊軍,皆為揚州及淮南郡州郡兵馬,其領軍將領姓崔名遠,不知諸君可曾識得此人?」

郭新道:「崔遠其人乃臨淮崔氏子弟,現任揚州將軍府直兵參軍,不過我等尋常百姓,與其並沒有任何交集。」

「那……可知此人平日行事如何?」

「此人雖是臨淮望族子弟,但為人並不張揚,我等也是只聞其名,卻並不清楚他行事到底如何。」

一旁的郭鎔卻道:「州郡上下官吏皆暴虐殘民,彼等州郡軍士助紂為虐,這些年來沒少禍害百姓,這崔遠身為刺史府的參軍,想來也是不可能獨善其身的。」

韓端道:「我還說州郡將士多為淮南人氏,若能有人去勸得彼等歸降,我亦不願多加殺戮。郭翁既如此說,那就算了。」

「這樣,你幫我找幾個熟悉八公山地形的人來我軍中作為嚮導,另外壽陽這邊,也還要諸君多多費心。」

「老朽實在是汗顏……」

將郭鎔三人親自送到門外,韓端信步走到開闊之處,向南望去,能隱約看見八公山上蒼松翠柏,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昔日前秦與東晉淝水之戰,謝玄、桓伊等以八萬大勝數十萬,名傳千古,但這壽陽一地,卻不知埋葬了多少冤魂……」

……………………

四月十一,韓端無視淮水東岸的八公山齊軍,率部從硤石撥營南下,在淝水畔紮下十里連營,並砍伐樹木打造攻城器械。

駐於芍陂一帶的張和接到命令,也領五萬大軍進至壽陽城南一里之外。

此時壽陽城內,揚州刺史王顯貴服了五石散發散一般,只著單衣在刺史府衙內走個不停。

壽陽共五萬兵馬,八公山上分駐了一萬,城內僅四萬餘人,而這四萬人中,老弱又佔了三成,可戰之兵不到三萬,而圍城的韓軍卻號稱有三十萬。

即使這個數字有些誇大,但哪怕打個對摺,也要比城內守軍多上幾倍,而且戰力不可同日而語。

眼看著一座座投石機打造出來矗立在城外,王顯貴便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他並不想與壽陽城共存亡,只是此時韓家軍截斷了北上的道路,即便想逃也是無處可逃。

壽陽太守兼刺史府長史遲宜勸他道:「如今形勢雖危,然朝廷援兵已至淮北,我等只需據城固守,只要能夠堅持十天半月,援兵一至,此難或將迎刃而解。」

然而,王顯貴卻看得更為深遠:「朝廷歷來重西、北而輕江淮,即便派來援軍,也不可能是精銳之師,況且陳國水軍已經截斷水路,北人又不習舟船,能不能過淮水抵達壽陽還在兩說……」

別駕劉仁則勸他投降,但想到援軍已經到了淮北,此時投降實是有些不甘。

而且他的家眷都在鄴城,投降能保得自己性命,妻、子卻難免要受到牽連,甚至有可能會被處死。

因此王顯貴遲疑不決,心內也愈加焦灼不安。

正當他兩面為難之際,韓家軍卻開始發起了攻城。

軍中輜重民夫和從四鄉八里趕來的百姓,數萬人在一日一夜之間,便運來土石在城南城北兩面,各堆起了四座比城牆還要高的土丘,弓弩手們輪番居於土丘上,向城頭髮射箭矢壓制守城士卒。

土丘不遠處,排列著十多張床弩和四架大型投石機。

床弩是從戰船上拆下來的三弓弩,這種床弩以牛角做弓腹,牛筋做弓背,發射八尺長的矛箭,射程可達五百步以上。

缺點是造價太高,造一張床弩所需錢帛,可以打造十架投石機,而且維護也十分麻煩,特別是安裝在船上極易受潮。

投石機仍然是配重投石機,只是體形比以前的打造的都要龐大許多。並且下面還安裝了車輪,解決了調整射程的問題。

配重五千斤的投石機發射的石彈重達百斤,射程可及三百五十步外,發射時聲勢十分驚人,而且它的精度勝過人力拉拽的投石機。

最開始的幾發石彈不是越過城牆落入城中,就是掉到護城河內,經過幾次試射,一發上百斤重的巨大石彈在沉悶的撞擊聲中,輕而易舉便轟塌了城門樓。

但韓端並沒有下令準備趁機強行攻城。

「此時敵軍雖已膽寒,但還未到恐懼畏戰的地步,我軍若發起強攻,也能將外城拿下,但必定會造成不小的傷亡,可別忘了守軍同樣有弓弩和投石機。」

「我軍是攻城一方,兵力又遠超城內守軍,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必要和他們硬拼。」

韓端看著不見一個人影的城頭,卻揮手命令一旁早就準備就緒的衝車發起衝鋒。

這種衝車比一間房還大,頂部的人字形木板厚達半尺,士卒們躲在車內,推動裡面的橫木使之向前駛動,城牆上的守軍用弓弩射擊,但卻無法穿透那厚厚的木板。

「石彈不要停,箭矢得省著點,敵人在城上冒頭才發射,不冒頭就讓兒郎們推動衝車佯攻。」

「攻守城池拼的就是耐性,一旦城內守軍被拖得疲憊不堪,士氣必然低下,到時我軍再全力攻打,只需一戰便可拿下外城,而且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韓端帶著卜僧念和吳正等幾名將領,向他們講述自己的「疲兵之計」,等將前線各處都走了一圈之後,便準備先回大營。

「我們人多,可以分成三班輪值,士卒們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把精神養好……我估計最多兩三日,城內的守軍就要堅持不住。」

「外城易下,難的是內城,你們都想想辦法,要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傷亡……」

……………………

揚州刺史王顯貴和一干官吏站在內城城樓之上,眼望著外城亂糟糟的士卒和民夫,全都心內惶惶。

韓軍從昨日下午開始用投石機轟擊城牆,到了今日早上,南北兩面的城樓和女牆被轟塌了大半,甚至有一小段城牆還出現了裂縫。

「使君,看來這城是守不住了。」別駕劉仁上前一步,向王顯貴說道,「若不早作打算,賊軍一旦破城,我等盡皆難逃性命!」

不想這話卻觸怒了遲宜,他指著劉仁斥道:「劉別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拿著朝廷的俸祿錢帛,不想著如何抵禦陳寇,卻時時想著獻城而降。」

「你若再惑亂人心,我必取你項上人頭!」

別駕和長史都是刺史的屬官,其身份地位不相上下,但遲宜身兼壽陽太守,而且長史還可領兵出戰,手中掌握著兵權,因此劉仁被遲宜一頓怒罵,卻是一句也不敢反駁。

但在場諸官吏,又有幾個能夠做到與城共存亡?

「大敵當前,以和為貴。」王顯貴有氣無力地和著稀泥,「言培(遲宜的字),王子珩為何還在淮北逗留?難道他也怕了陳軍勢大?」

遲宜急忙道:「下吏雖不知援軍為何未至,但卻知王子珩絕非貪生怕死之人。使君,這個時候,切不可三心二意啊!」

王顯貴一向對遲宜十分器重,否則也不會讓他擔任「將軍長史」這麼重要的職務,將州郡兵馬盡數委託於他。

此刻聽遲宜這麼一說,他也知道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說這種喪氣話,於是便點了點頭。

「言培,守城之事我就託付與你了!」王顯貴突然躬身向遲宜作了一揖,語氣沉重:「我等之性命,也盡皆託付與你!」

遲宜慌忙回禮:「宜定不付使君重託,只要下吏有一口氣在,定不會讓陳賊入城!」

王顯貴輕嘆了一口氣:「外城已不可守,你和將士們退到內城來吧。」

「即便最終失守,下吏也要讓陳寇在外城多流一些血。」

遲宜固執地搖了搖頭:「使君,王子珩絕對會來,下吏……一定會守到援軍到來!」

王顯貴聽罷,卻是不置可否,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長揖至地的遲宜,轉身緩緩走下了城樓。

壽陽城內所有官吏,都將希望放到了援軍身上,遲宜也實現自己的諾言,帶著親衛部曲督促士卒堅守在外城。

韓端的疲兵計起到了十分明顯的效果,兩日過後,守軍已經是疲憊不堪。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援軍不來,外城便肯定守不住,而遲宜卻始終不肯放棄外城,他的目的,無非是想利用外城來盡量拖延時間。

城外的攻勢不緩不急,但卻一直不曾停止,守城士卒在緊張之餘,還要承受不時飛過頭頂的巨大石彈帶來的心理壓力。

已經有人趁夜悄悄翻出城牆向韓軍投降。

「多守外城一日,我等便多一分希望,朝廷不會放棄我等,援軍已經即將抵達壽陽!」

這兩日來,穿行在外城各處的遲宜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幾句話,而這幾句話,也支撐著他能夠一直堅持下去。

他有他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

作為一個漢人,在軍政大權盡為鮮卑人掌控的齊國,他能夠做到一州長史,首郡太守,這是絕大多數北地漢人都不能觸摸到的地位。

但他為之付出的,是二十年的卑躬屈膝。

可陳軍若是攻下了壽陽,他為之忍辱負重二十年才擁有的這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這是他絕對不能承受的事情,哪怕拼了性命,他也要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王子珩,你這貉奴,到底在淮北磨蹭什麼?」

酉時過後,遲宜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數十名士卒的護衛下回到北城的臨時住宅,心裡暗罵著遲遲不至壽陽的王琳。

但就在這時,几絲細雨飄落到他的臉上。

「下雨了?」

遲宜仰起頭,果然夜空不見了星月,涼風吹拂之下,雨絲越來越密集。

春種后的第一場春雨終於姍姍來遲,但遲宜卻沒有一絲欣喜,反而感到脊背一陣發涼。

他此刻想到的,是外城的城牆。

夯土城牆最怕的就是水。

如果是年代久遠、表層石灰脫落的城牆,一到了下雨天,牆體就有可能會一片片地剝落,而且城牆上走路還會打滑。

走路打滑影響不大,只要鋪上麥秸稻草就能解決。

但牆體的問題,他根本想不到辦法來解決。

因為外城的城牆已經被投石機砸出來好幾條裂縫,而這些裂縫一旦進水,再被百多斤重的石彈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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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朝當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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