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北地風雲(1)
建安十八年,十月。
美稷,南匈奴王庭。
白色的帳篷組成了一座草原上的城堡,匈奴士兵寬闊的額頭,扁平的鼻子,有點羅圈的腿,穿著厚實的毛氈,手裡拿著長矛守衛著這裡。那小山坡上木頭柵欄後面是南匈奴呼韓邪的金帳。
坐在王座上的是一個五短身材,散發,眼如鷹隼,鼻頭很大,腮上有幾道刀傷的中年男人,此人就是南匈奴監國去卑。手只正拿著一道帛書,詢問手下幾個首領。
「漢人讓我們去攻打北地,你們怎麼看?」去卑問道。
「我們為什麼要聽漢人的,去他的。」首先說話的是右蠡穀日逐王谷**,一頭花白的頭髮,眼睛血紅,嘴巴里還咀嚼著羊肉。
須卜里合吉說:「這個,牽將軍怎麼說的?」
坐在下座的卑伐狗冷笑:「我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去和漢人討價了,我認為咱們應該出兵。」
谷**瞪大眼睛高聲吼:「那姓梁的把我們的青壯年都編入了他的軍隊,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我們怎麼打?拿什麼打?我不贊成替漢人賣命,反正是漢人自己的事情。」
卑伐狗說道:「自從羌渠呼韓邪死亡后,攣提家族就衰落了。現在呼廚泉被漢人扣留在鄴城,我們的人又被派到五個部族,如何能夠對抗漢人呢?況且休屠各殺害先王,對抗王命,如果我們不和漢人合作,他們也會和漢人合作。那個時候你把撐犁孤屠至於什麼地方呢?」
谷**本身為呼衍氏,為匈奴貴族,對卑伐狗喝道:「你這個鐵弗雜種,怎麼敢鼓惑我們族人給漢人賣命。」說著拔出刀來,做劈殺狀。哪知道卑伐狗也不示弱,拔出刀來,眼看就要上演一場全武行了。
附離忙上拉把這兩個人拉開了,這才避免了匈奴內部的一場惡鬥。
卑伐狗本是北匈奴後代。在郅支單于被殺后,北匈奴的一部就跑到大鮮卑山,成為了鮮卑人的一個支系。鮮卑看不起他們,把他們稱為鐵弗(不純正的血統)。本來卑伐狗是小帥,因為其父親被大人所殺,他帶著族人逃跑到舅舅叱利幹部。卑伐狗挑唆兩個表哥內鬥,然後一舉平服二人成為了叱利乾的大人,但是卻為各部大人看不起。
卑伐狗也不停留,自己出了帳篷到護匈奴中郎將牽招那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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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山下,雞鹿塞(今內蒙古自治區巴彥淖爾市磴口縣沙金套海蘇木鄉巴音烏拉嘎查村)
望著那深沒腰下的枯黃的草叢,還有那滿山的營帳,牽招對梁習說道:「使君,這些匈奴胡兵是虎狼之性,假若許之以河西之地,恐怕後患無窮也。」
梁習說:「飲鴆止渴不得不為。」
有一匈奴義從奔來報告:「赫連果城(具體位置不詳)的乞伏都願帶領五千人來,說願意為我軍先導,並願意說服伊健妓妄和治元多,讓他們配合我們。」
牽招點點頭,等那匈奴兵去遠了對梁習說:「子虞,你看看這狼性出來了。」
梁習笑道:「正要驅群狼吞虎。」
靈武谷
乞伏都帶著他的軍隊先行,後面的是由漢將趙揮帶領的匈奴騎兵,正延著那狹長的谷地行進著。
「不對啊!」匈奴騎兵中的老兵嘀咕著,「以前我們跟著持至屍逐單于走的乞伏山(匈奴人稱賀蘭山)道不是這條啊。」
一個提韉(匈奴官職)聽了去跟趙揮說了,雖然他看不起漢人,但是自己和族人的生命缺不能不照顧到。
趙揮叫人去前面叫來乞伏都:「你這老賊,如何誆我們走這裡,莫非是劉封的探子引我們入伏。」
乞伏都說:「乞伏山道曲折多變,因為泥水阻滯原來的山路已經不能走馬了。」趙揮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那提韉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只是出與一個牧人對陌生環境天生的敏感而已。於是他暗自吩咐自己的族人拉開距離。
漢人和匈奴兵逐漸拉開了距離,但是趙揮也沒辦法,這些匈奴人不大賣他的帳,而大戰在即,萬一引起嘩變那可不是好的,也由得他們,只是心裡問候了無數次匈奴兵的女性長輩。不過這些匈奴人身體里漢人的血脈倒多一些。便是那姓呼衍的提韉也是在幾代前逃到匈奴的漢人的後代,只是長久地和這些匈奴人在一起,身上漢人的習氣再難看到了。
卻說美霖在各個谷口放了斥候,這卑移山(卑者,下也,移者,曲折。今賀蘭山,系胡語意思是青色的大馬)
千里黃河,唯富一套。
自古以來河套地區就被稱為塞上江南,水草豐美,也是匈奴人南下的牧場和侵略中原的跳板。為了防禦匈奴,秦始皇發三十萬大軍築五原城(今包頭市西),而漢武帝也命令築朔方城,每年派十萬人去更戍。使匈奴無法染指這一地帶,直接解除了匈奴對首都的威脅。
歷史一次又一次證明了河套地區的重要性。在劉封原來那個時空的歷史中,無論是五胡亂華還是党項立國,這裡都是動亂的策源地。自唐太宗內遷個小族戍邊后,從這裡走出了沙陀一系,五代中的後唐、後晉、後漢都是出自他們,而到了後來更成就了西夏王朝一直消磨著中原政權的耐性。那些游牧民族,強盛的時候就來這裡牧馬劫機侵略關中富庶的土地。衰落了就跨越陰山回到蒙古高原去放馬。而中原農耕政權一次次被削弱,卻無奈它何。
劉封是不願意把這塊地方白送給那些喂不飽的狼的,他要在局勢明朗后一舉把這裡變成穩固的防線,要把這裡變成漢人最優秀的戰馬繁殖基地和騎兵訓練基地。不過首先他要做的是先控制這裡,而一位行事強硬張弛有度的軍事長官才能在這麼殘酷的環境生存下來。
美霖被劉封任命為北部都尉,駐紮在廉縣(今銀川附近)。
「報!發現了蠻子兵。」那些熟羌也按照美霖的習慣把那些游牧民族稱為蠻子兵,當然各個將領也是按著劉封的習慣在叫。
「民族團結,見***鬼去吧!」劉封在這個鐵血時代可沒什麼心情去發那些善心,那些成天對外人叫和諧,對自己人叫刁民的,拿孟子老人家的話就是「偽仁」。不愛自己的家人,而對別人關心那不過是虛假的道學。那些匈奴兵搶掠中原的時候可沒講過什麼仁慈,而是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燒殺奸掠哪樣少幹了,憑什麼漢人不能殺他個滿門。那些滿口仁義的儒生投降的速度比大字不識的百姓還快,五胡十六國的時候,很多標榜儒學的傢伙為虎作倀為敵人引路沒少做。那樣的道學,劉封一個都沒用,用的都是有血性有自信的士,真正的士。
「打探清楚!」美霖說道,「這次我們要叫這些傢伙來得去不得。」
美霖的軍隊是經過了精心訓練的胡漢混合騎兵,武器裝備不算怎麼好,但是騎術都沒得說,殺掉了那些狡猾陰險的人,這裡的戰士淳樸而堅定,勇敢而明律,雖然只有三千人,但是絕對不是那些烏合之眾可以比擬的。加上本地那些觀望的羌人,雖然他們對劉封的軍隊心存懷疑,但是絕對對匈奴騎兵沒有好感,任誰也不那麼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而且還有霸佔主人屋子的蠻橫。
趙揮正領著軍隊七轉八繞,這才走出東谷口,卻聽到殺聲震天,旌旗飄揚。
「不好,中埋伏了。」趙揮大怒,「那老賊誆大軍。」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只得硬著頭皮衝過去。
乞伏都大為吃驚,怎麼平地冒出這麼多伏兵來。待轉身去和趙揮合兵,卻見那趙揮殺氣騰騰地沖了過來。
「大人,那漢人素無信義,今日之事,你如何說得清楚。不如反擊殺了那人倒也免得麻煩。」乞伏撥寒說道,也不等乞伏都表態就一箭射出去。
那趙揮也是邊民,善於騎射,身子一偏,也就躲了過去。
「好狗頭。」趙揮把槊一挺,刺了過來。
「殺!」乞伏都也不得不拔出刀來,他總不能等著人家把腦袋砍下來吧。
那南匈奴兵本就不甚樂意為漢人效命,只是迫於軍令,眼見四面八方旌旗招展,而殺出無數的騎兵,那前面的乞伏部也反戈一擊,搞不大清楚狀況,只是自己戒備,絲毫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
那提韉雖然一開始也蒙了,但是見那戰鬥開打也明白了形勢。只見那穿玄衣的武將個子不高,但是那長柄刀左右揮舞,頓時把身邊八個騎兵砍翻在地,他身後都是久經殺場的戰士,鮮血濺到臉上身上,都沒絲毫的躲避。
而那些邊路的騎兵戰鬥力就不怎麼行了,射了一陣就跑人,看來那拿刀的幾百人才是真正的主力,而那些射箭的都是雜牌。
欺軟怕硬是游牧人作戰的基本戰術,但是這裡是山地,不適合兩翼散開,也不適合弓箭的優勢。再說那提韉心裡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並不命令匈奴騎兵去援救。
「你們這些傢伙,還不去救人怎麼地?」一個漢人軍官殺了出來,滿身是鮮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反正不成人形。
「嗖!」一箭正中那軍官的咽喉,那人應聲而倒。
提韉呼衍蒙朝把弓一收冷笑道:「不知死活。」然後對匈奴騎兵說道:「大家戒備,沒我命令不可出戰。」
那些匈奴兵並不知道那漢人叫什麼,但是也都看得到那些漢人很危險了,不過自己的提韉都說了話,那自己可不管漢人的死活。關我屁事,你們慢慢打自己的吧。
「殺!」看著押送匈奴騎兵的曹軍死傷得差不多了,呼衍蒙朝一舉刀,匈奴騎兵沖了出去,那幾百敵人轉身就跑絲毫沒有合匈奴兵交戰的意思。
匈奴兵雖然多,但是近戰,幾乎無法和漢軍抗衡,而且馬匹不如漢軍,弓箭射程也比不上,所以一路追擊下來反而被漢軍利用地形殺了幾回,死傷慘重。
呼衍蒙朝也不是傻瓜,他見無法佔便宜,就果斷命令與敵人拉開距離。
呼衍蒙朝帶著剩餘的三千人去投奔同為匈奴的乞伏部落,受到了新乞伏大人乞伏涉里圖的歡迎。乞伏都因為損失了本房人馬若干,已經被自己的兄弟取代了,這就是草原的規矩,沒人馬你就什麼也不是。
呼衍蒙朝和乞伏結盟,準備在這裡生根發展,就他摟著幾個身材健碩的乞伏族女子在帳篷里做著一統匈奴的春秋夢的時候,卻被一聲尖利的鳥叫驚醒。
那是鹿哨,是牧人打獵時候用的,可以模仿一些動物的叫聲。
警訊!呼衍蒙朝很清楚,那是父親曾經在自己小的時候親自教給自己的。
呼衍蒙朝爬了起來,裹上了毛氈帶上腰刀出了帳篷來。
卻是乞伏都的二兒子乞伏老及,老及低聲說:「叔叔準備在今夜殺死你們幾個為首的把你們的頭顱獻給漢人將軍,再吞併你們的軍隊。」
呼衍蒙朝大為吃驚,但是又有點不信,故作鎮定地說:「我們可是向天神發過誓的!」
老及抿嘴一笑:「那隨便你。不過你準備走的話,我和你們一起去,你知道的我的父親和哥哥都被關了起來,現在我不走遲早也要被關起來。那沙漠的味道可不好。」
呼衍蒙朝知道匈奴人對失敗者的處理,一般就是殺了了事,也有的給你幾頭公羊,把你放逐到沙漠去自生自滅(柔然的祖先就是被放逐的鮮卑慕容氏)
「好吧!」真是寧可我負人,莫可人負我。狼性使然不得不疑。呼衍蒙朝點發人馬就要把主人滅了。巧的是本來老及借刀殺人的計謀要得逞了,但是那涉里圖偏生真存了歹毒心思,兩廂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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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些蠻子。」美霖聞訊趕來消滅匈奴騎兵,卻見乞伏營地早已經成為廢墟,只有一些喪氣的匈奴人在那裡哭泣,一打聽才知道兩撥人火併。
涉里圖被亂刀砍死了,呼衍蒙朝的腦袋已經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那些逃跑出來的匈奴兵不是死了就是被那些羌人吸收,或者成為了卑移山的強盜,也有識趣的投奔漢軍,並聲稱自己是漢人的後代。
這樣,美霖憑藉地勢和精銳和匈奴義從的三萬人在卑移山打起了麻雀戰,那匈奴義從被搞得失去判斷力,在山裡轉了幾個月才遲遲到來,卻被一座小城又抵擋住了,它就是靈州。
臨涇
龐德看了戰報,一拍桌子:「這個南人,怎麼如此貪食,卻把殘湯打發老龐,放那些蠻子兵來,老子再殺他個痛快。」
「告將軍,參軍成彰到!」
「公英來了!」龐德大喜,出了府邸。
成公英跳下了馬和龐德作個揖,也不謙虛,他本來在西涼軍里論勇武和名氣就比龐德大,也知道龐德最快意恩仇,不事偽。
「夏侯淵領軍犯境,主公令我等佯攻長安!」成公英屏蔽眾人小聲說道。
龐德說道:「正合我心意,好久沒去那裡弄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