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勿看
第四百五十八章.勿看
總之,在武則天輔佐高宗的時代,東西征戰,軍事上基本取得勝利,大唐聲威高漲,邊疆得以保衛。在四境建立四大都護府,並擴大了貞觀年間所置的一個都護府的疆域。這五個都護府是:
(一)單于都護府。麟德元年(664年)由雲中都護府改置。治所在雲中城,統轄區突厥數部,相當今天的內蒙、陰山、河套地區。
(二)安東都護府。總章元年(664年)置。初治在平壤,轄高麗、靺鞨各部。西起遼水,東至朝鮮北部,南北抵海。後來治所移至遼河之新城。
(三)安北都護府。總章二年(670年)置。轄治約今蒙古、俄西伯利亞南部一帶,統管磧北鐵勒諸部。
(四)安南都護府。調露元年(679年)置。治所在宋平(今越南河內)。
(五)安西都護府。貞觀十四年(640年)置。治所西(今新疆吐魯番東高昌故城),統安西四鎮。顯慶、龍朔年間(661-663年),唐軍平定西突厥,轄區擴大至今阿爾泰山西至鹹海及蔥嶺的東西各部的諸城邦國。咸亨元年(670年),治所移至碎葉城。
武則天臨朝後,最初起年四境無事。自垂拱三年(687年)突厥、吐蕃、契丹先後犯邊。女皇武則天借雄厚的國力和多年處理邊境戰爭的經驗,調兵遣將,逐一平服,使邊境復歸平靜。
先是突厥部於垂拱三年(687年)犯昌平、朔州等地,武則天命左右鷹揚大將軍黑齒常之和李多祚討伐。二將皆為智勇雙全的少數民族老將軍,在朔州大破亂軍,突厥軍隊退走漠北。
長壽元年(692年),吐蕃再起。武則天派武威軍總管王孝傑、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率兵擊之。王孝傑也是一位久經戰場的老將,他連敗吐蕃犯邊之軍,恢復了戰前的西部邊疆形勢。
其間,唐朝東北邊族契丹強盛起來,當西部邊患平息后,威脅唐朝的便是契丹族。太宗貞觀年間,契丹臣服大唐。
萬歲通天元年(696年),大唐營州(今遼寧錦州市)都督趙文翙施行暴*,虐待臣服大唐的契丹酋長,激起邊事。這年五月,契丹松漠都督李盡忠、歸誠州刺史孫萬榮攻陷營州,殺死趙文翙。李盡忠自稱無上可汗,佔據營州。以李萬榮為前鋒,四處攻掠,數日間有兵數萬,進軍檀州。
武則天聞警即派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等二十八將討之。
但是,唐朝大軍未及對陣已中奸計大敗。契丹破營州后把俘獲的官兵囚在地牢里,然後派人告訴俘囚:「我們是契丹軍士的家屬,已饑寒難活,待官兵一到就投降大唐。」征討軍將到時,又把這些俘囚放出來,告訴說:「養你們無糧,殺你們不忍,放你們回去吧」俘囚們回至幽州向唐朝官佐說:「契丹糧食奇缺,人心思降。」各路降領信以為真,乃輕騎驅行,爭先恐後。兵至黃獐后,又有契丹老弱兵迎降。唐兵更加急行。結果中了埋伏,騎兵被絆索絆倒,將卒死者填滿山谷。生擒右金吾大將軍張玄遇、司農卿麻仁節。契丹軍又迫令張玄遇在假文件上署名,派人給后軍總管燕匪石等。催他們急行軍趕往營州。結果,唐軍再度中伏,致使全軍覆沒。
武則天聞報大怒。他下令:「天下繫囚及庶士家奴驍勇者,官償其值,發以擊契丹」[《資治通鑒》,卷205,萬歲通天元年九月。]令山東近邊各州置武騎團兵。其意思是廣泛征庥兵員,發動近離戰場地區的民眾,組織抗契丹的軍隊,堅決消滅契丹叛軍。
並任命同州刺史武攸宜為右武衛大將軍,任清邊道行軍大總管;以英勇善戰的王孝傑為清邊道行軍總管;右拾遺陳子昂為攸宜府參謀。集中了十八萬大軍討伐契丹。
與此同時,契丹又進攻崇州,龍山軍副使許欽寂戰敗被擒。契丹軍再圍安東都護府城,逼迫許欽寂勸降,欽寂向城中的安東都護裴玄大聲喊:「契丹狂賊,滅在朝夕,裴公要鼓勵將士殺賊守城以全忠節啊」契丹人便把他殺死在城下。
因契丹反叛,吐蕃和突厥也活躍起來,形勢複雜而緊迫。突厥酋長黑啜請武則天收他為子,為他的女兒向大唐求婚,並要求歸還河西的降產,答應這些條就率部為大唐討伐契丹。武則天就授他左衛大將軍、遷善可汗。而吐蕃向大唐提出種種條件,傷及國體,則被拒絕。
這年十月,契丹叛首李盡忠死了,孫萬榮代領其眾。默啜乘機襲擊松漠,俘虜了李盡忠和孫萬榮的家屬。武則天拜默啜為頡跌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
孫萬榮則列加窮凶極惡,便收拾餘眾,向河北進攻。於是,先攻陷冀州(今河北冀縣),殺刺史陳寶積和官吏人民數千,既攻瀛州(今河北保定)。河北震動,紛紛逃散。形勢極為兇險。武則天想起了被貶為彭譯令的狄仁傑來,便下詔起用為魏州(今河北大名)刺史。前刺史。獨孤思庄為防契丹進攻,正在組織老百姓運土搬石,修築城壘,緊急備戰。狄仁傑到任后,便下令解散,讓百姓回家各安其業。守將們不理解,狄仁傑說:「賊猶在遠,何煩如是萬一賊來,吾自當之。」官民人等,人心頓安。契丹人聞狄仁傑之名,竟不戰自退。百姓們都編出歌來頌揚他,立碑紀念他的功德。武則天又令狄仁傑為幽州(今北京市)都督,抵禦契丹的進攻。
被貶為原州司馬的婁師德也被起用,都是用來抵禦契丹的。
決戰時機到來了。神功元年(697年)三月,助工則天命王孝傑率17萬大軍進攻契丹軍,與孫萬榮在東硤石谷大戰。契丹被打得大敗而逃,王孝傑督兵緊追不捨。行至絕險的山嶺上,契丹軍回兵再戰。王孝傑的后軍蘇宏暉竟然自亂其陣,棄甲逃走。王孝傑兵力單薄,被契丹人馬迫上懸崖,墜谷而死,兵將也死亡殆盡。
武則天聞此軍情,派使者至軍中斬蘇宏暉,但使者尚未到達,蘇宏暉又立了戰功,得免其死。武則天追贈王孝傑的官爵。
武則天愈憤契丹人的叛惡行徑,再派大軍前往討伐。
孫萬榮攻破王孝傑軍后,在柳城西北方400里處依險築新城,留下部隊防守,自引精兵攻幽州。此時,默啜得到了武則天的賞賜,發兵攻襲契丹的新城,圍城三日而破之。盡俘其眾,獲其財物而還。孫萬榮正與唐軍對峙,聞新城被毀,後備盡失,大為恐慌。唐前軍總管張九節乘勢攻擊,孫萬榮大敗,逃至潞水。息於林下嘆曰:「今欲歸唐,罪已大。歸突厥亦死,歸新羅亦死。將安之乎」當時隨行的只有幾個家奴了。見他窮途末路,便把他殺死,向唐朝投降。自此,契丹叛亂才被平息。
此後,邊疆雖仍煙塵不絕,但大規模的戰事未再發生。直到她遜位之前,又置北庭都護府於庭州,這是武則天為撫邊安疆設置的第五個都護府。有唐一代,總計設置了六大都護府,武則天就設置了五個。對太宗設置的安西都護府,也擴大了轄區範圍。這說明,女皇的武功在歷史上也是卓著的。
泰山封禪是中國古代帝王告祭天帝的最盛典禮,唐代以前只有秦始皇和漢武帝進行過這種盛典。行此大典目的有幾個,一是帝王自以為取得了天上偉大的文治武功,而自己本是「受命於天」,向天帝祭祀感謝、報告功績;二是當四方平服,海晏河清之時,通過泰山封禪大典,向「四夷萬方」宣示聲威,使他們服服帖帖,永遠迎合。三是尊「泰一」,藉助神權來強化皇權,實現中央集權的「大一統」。
秦皇漢武泰山封禪目的雖三者都有,而偏重在強化皇權,加強中央集權制。
秦始皇滅六國統一天下,到泰山祭告天地,宣布自己「受命於天」,是唯一的、永久的統治天下人間的皇帝。漢武帝泰山封禪之前,在為什麼去泰山祭吉天地,更有一番宗教上的定論。先秦(包括秦)時的宗教信仰為天帝至尊,但根據神化傳說,尊奉的天地都不止一個,而是四個,即白帝、青帝、赤帝、黃帝,四帝無尊卑。平時的祭祀,在故都雍(今陝西鳳翔縣南)設總祠壇,在密、上、下、畦設四帝壇分別祭祀。
西漢劉邦則尊五帝。漢王二年(前205年),劉邦東西項羽而還,入關后又增一黑帝,在雍立黑帝,名北。漢文帝採納原趙國人新垣平的建議,在渭陽建五帝。漢武帝時,為進一步加強中央集權制,在原始宗教上也進行了改革,如他「黑黜百家,獨尊儒術」一樣,要罷黜五帝,獨尊「泰一」。元光二年(前133年),方士毫人廖遵從武帝意,提出了獨尊「泰一」神的宗教理論。胡說天帝雖五,然五天神都是「泰一」神的輔佐,所以只尊五帝不尊「泰一」,是對天上「真君」的極大不尊。他又附會「泰」者極,「一」者壹統。又經多方宣傳,「泰一」成為漢代獨尊之「天神」。既尊,泰一,又把五大名山分別了尊卑,以泰天最尊,稱「五嶽獨尊」。因此,泰山是封禪祭告天地的地方。
古代帝王凡認為統治有功於天地者,都想借封禪表達功績,但多受大臣們陰撓而未能成行,連齊桓公那樣的霸主也為管仲所阻止未能做到。因為大臣們知道,皇帝組織這麼個大型活動,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和財力,國力不強絕難做到。秦始皇雖去了泰山,但上山途中卻遇上了暴風驟雨,沒能完成封禪大典。因此,要想封禪必得具備三個條件:首先,必須天降祥瑞,表示天帝承認了你是受命於天,也做有巨大成績;其次,受命的帝王必須功德卓著,恩澤文布四方;再次,必須天下太平國有餘力,人有閑情,不能勉強使百姓怨恨。三者缺一,就不配封禪。
以武則天的知識、才華,尤其在宮內的讀書、聽聞,上述內容她是通曉的。她更知道太宗貞觀年間,因文治武功的成績,百官力勸封禪,太宗也很想做,但魏徵卻極力反對,認為當時的國力還不夠,邊疆四境沒有平靜,不足以達到封禪的資格,若硬是實行,是「崇虛名而受實害」。以太宗的氣魄之宏偉,還是沒有去泰山封禪。
但武則天認為她有資格,她的國家也有資格,無論國力、朝政、四方武功,都超過了唐太宗的「貞觀之治」。她到泰山封禪還有她的特殊想法、特殊目的。因為她是女人,如今是她武則天、一個女人在治理國家,是她一個女人打倒了關隴士族男人集團,是她指揮邊陲征戰,取得了遠比貞觀年要輝煌的成績。這些事都是由男人們做的,如今卻由她去做,做得不比男人差,卻比男人好,連唐太宗那樣的偉大的男人沒做好的,她卻做到了,也做好了。
封禪,是宗都儀式,男人們幾乎剝奪了女人的權力。所以,今天她就是要打破這個規矩。過去的禮法都是男人定的,認為女人一無權力,既無政治權,也無祭祀權。男人還認為女人不潔,是陰霾,但男人卻又爭搶女人,當作物件爭搶。這太不公平,今天她武則天就是要打破。向男權宣誓,向男權挑戰。
如今,令她討厭的長孫無忌們被她打垮了,她正好去封禪,諒也無人敢阻撓了。所以,她在朝堂直接向百官提出去泰山封禪。果然百官們像應聲蟲一樣,趕快為她找封禪的根據,為她的提議而歡呼,而迎合。
高宗像個擺設,在朝堂上他是個擺設,所以一擺就同意;不給他作主,他也不會想到去封禪,他無此氣魄。
於是,由「二聖」下詔:準備封禪大典,由司空、英國公李勣,少師、高陽俊公許敬宗,右相、嘉興縣子陸敦信,左相、叵鹿男竇德玄界為檢校封禪使,先行準備,並議定禮儀。
在舊制封禪禮儀中,根本沒有皇后的位置。祭天時,皇上為首獻,親王為亞獻,德高望重的重臣為終獻。祭地時,皇上為首獻,皇太後為亞獻,而且皇太后的亞獻也是名義上的,實際仍由公卿代行。武則天認為這不公平,也不像話,她要給改過來。於是,武則天表稱:「封禪舊儀,祭皇地祗,太后昭配,而令公卿行事,禮有未安,至日,妾請帥內外命婦奠獻。」[《資治通鑒》,卷201,麟德二年十月癸丑。]就是說不僅皇太后的「昭配」(即名義的祭獻)不到位,如今她要作為皇后的身份親自祭獻,要率領宮內的所有妃嬪和皇姑、皇姐妹、皇女、皇太子之女、王之女和所有官員妻女,一同參加實際的封禪祭祀禮儀。武則天決定的,沒有人敢反對。
武則天的決定,乃曠古之創舉,封禪典禮是封建禮儀中最高的禮儀了,幾乎排斥了所有的女性,連皇帝的母親也只能是名義出席,實行仍由男官代行。而武則天要親自出席,並率領內命婦和外命婦,其人數不會比百官少。這就表示,男權與女權,男官與女官,完全對等,不能讓男權、男官專斷。女人在最高的典禮上,要表現出與男人的平等,就是要在最能顯示的時間和場合顯示。
武則天的行為,是婦女解放史上最光輝的一頁,應是中國女性的驕傲。她如此向舊禮教、向男權挑戰、張揚,無怪那些守舊的史家們要下決心否定她、塗抹她、侮辱她、傷害她、打倒她。
由於大批女性要出席封禪大典,跪拜祭尊就不能像舊儀上說的,跪在蒿秸、蘆稈上。所以,在同一天她讓高宗下詔,封禪壇所設的上帝、後土位,要改用茵褥等鋪墊。當天還詔告祭祀的樂曲也得改,不能用過去那種陰森的樂曲,要改為「功成慶善之樂」和「神功破陣之樂」。別小看樂章的改變,這是武則天要把那傳統的祭神祭鬼音樂,改成喜慶的和勇武的樂章,這正代表了武則天的非凡神彩。
《資治通鑒》寫到駕車遠行泰山的陣容時,是生動而有情感的。尤其是描寫的結束語用當時糧食的價格便宜、差一點的糧食品種市場上見不到,說明那時的豐稔、富足,可見史作者為武則天的舉動所感染,是較為自然思想的流露。由於文字不多,抄寫於下:
丙寅,上發東都,從駕文武儀仗,數百里不絕。列營置幕,彌亘原野。東自高麗,西至波斯、鳥長諸國,朝會者各帥其屬扈從,穹廬毳幕,牛羊駝馬,填咽道路。時比歲豐稔,米斗至五錢,麥、豆不列於市。
如此浩大的陣容,僅隊伍自身即數百里長,行程數月之久,當時不光在中國,在世界上也是難有的壯舉。不是一個氣魄無比宏偉的指揮者,是很難會有這種想法和舉動的。
當年的十二月,封禪隊伍達泰山之下。有關部門做好了迎駕和封禪準備,只等封禪隊伍休息準備好,即行封禪大典。
所謂封禪,要在泰山和泰山南面的梁父山兩個山上舉行。在泰山上築壇祭天叫做「封」,在梁父山上闢地為墠祭地叫做「禪」。《白虎通義?封禪篇》說:「王者易姓而起,必封升泰山何?報告之義也。始受命之日,改制應天。天下太平,功成封禪,以告太平也。」可見,封禪對帝王的重要。如果不去封禪,在禮制上上天還沒有承認你是合法的受命天子;如果天下太平了,你不去報告天地,那是對天地的最大不尊重。
古代帝王百官,都十分重視這一禮制,只是條件不允許,無法做到而已。在漢武帝封禪泰山時,司馬遷的父親太史令司台談,被武帝留在洛陽沒能去,氣得一病不起。他拉著兒子司馬遷的手哭訴:「如今皇帝承千歲之統,封禪泰山,這是曠世的盛典,而我缺不得同行,這就是命啊」可見,百官對封禪大典是多麼的重視。
武則天的封禪準備,大約仿照漢武帝。在泰山南坡築起圓壇,直徑12丈,高一丈二尺。在泰山頂上另建一壇,直徑五丈,高九尺,名「登封壇」。在社首山上也建一壇,壇分八隅,八面都有台階,上以黃色土覆蓋,周圍以赤、青、白、黑四色土覆蓋,稱為「降禪方壇」。
一切準備好后,封禪典禮開始。麟德三年正月三十日,高宗在泰山南的祭壇上祭祀了昊天上帝。祭畢登山,第二天在山頂的「登封壇」上再度祭天,把給上帝寫的信(寫在玉上,稱玉牒,內容保密),放在玉匣里,纏上金繩、封上金泥、印上玉璽,藏在壇下。
第三天在社首山「降禪方壇」祭祀地神。按照先前的規定,由高宗先祭,執事人等全部退下。由宦官執著帷幕,武則天率領內外命婦登壇亞獻,越國太妃燕氏(越王李貞的母親、太宗的后妃)為終獻。帷幕以錦鄉做成,五彩繽紛,真是中國古代祭祀史上的一大奇觀。
第四天,高宗、武后登上朝覲壇,接受朝賀。文武百官、中外使臣奉獻賀禮。賀畢,降詔立登封、降禪、朝勤碑。宣布大赦天下,改麟德三年為乾豐元年,改博城縣為乾封縣,以紀念這次封禪盛事。
封禪畢,車駕回京師。途經曲阜,贈孔子太師銜,以卿大夫禮致祭。途經毫州(今河南鹿邑),拜謁老君廟,尊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先返回東都洛陽,稍停再還京師。其間又八百餘里,直到四月還京,將封祥事告謁太廟。
古來皇帝巡幸,包括封禪,史家多有不同的評論。除掉一些純屬遊山玩水者,皆應一分為二。封禪是政治目的的大型活動,拋去迷信方面,可向海內外昭示聲威。作為一個曠古的女政治家,武則天打破傳統,顯示婦女地位,皆應特別認識。自然,如此大型活動,連唐太宗也未輕易舉行,其消耗也是巨大的。如後世的康熙六次南巡,《紅樓夢》中的側面描述,重視的是消耗,但曹雪芹卻不知,康熙六巡對治理黃河水患發揮了莫大作用,是康熙一朝的政績之一。而乾隆也六次南巡,卻重在游幸,連他自己都認為「六次南巡,勞民傷財」。
上元二年(675年)春天,高宗的病情加重,頭暈目眩,渾身疼痛,連形式上的臨朝也撐不住了,決定把政務徹底讓給皇后掌管,所以便有了朝中大臣關於皇后攝政的議論。敢於說話的幾個大臣不同意高宗的想法,要讓太子弘攝政。正在議論期間,太子卻突然死亡。兩事的巧合發生,宮內外議論紛紛,疑太子為皇后暗害。成為徐敬業等要推翻她、史家們否定她的罪狀之一。武則天殺女、殺姐、殺子、所以是「虺蜴為心,豺狼成性」。
上元元年(674年)秋,李治自封天星,尊武則天為天後。同時把其先祖一律追封,把太祖李虎的祖父李熙(後魏時任過金門鎮將,謚宣簡公)追封為宣皇帝,妣張氏為宣庄皇后;追封李虎之父李天賜為光皇帝,妣賈氏為光懿皇后;太武皇李淵為神堯皇帝,太穆皇后竇氏為太穆神皇后;文皇帝李世民為太宗文武聖皇帝,文德皇后長孫氏為文德聖皇后。因為已追封了太宗和長孫皇後為「聖」了,為避其稱號,才把先前的「二聖」改尊為「天皇」和「天後」的。
自尊封號也沒用,李治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壞。看來他們的家族壽命都不長,他的爺爺李淵身體最好,才活58歲。祖母49歲病死;父親李世民只活到50歲,母親才36歲就死去。自封「天皇」這年李治46歲,離身強力壯的父親逝世的歲數沒幾年了。所以,李治的意志很消沉。這些年自己的身體一直很壞,能活到46歲,還虧得妻子武后的關愛。實際上武后已視朝決政20年了,朝臣大小政務都是武后處理,他只是擺擺樣子,免得親自操勞。后營的改革,也使高宗不被女色侵害,自立武后高宗只同皇後生過五個孩子,和以前的子婦加起來共八子三女。高祖是22個皇子,19位公主。太宗是14個皇子,21位公主。武則天進宮后,他幾乎過著一夫一妻家庭生活,對他的身體大有益處。
然而,他生來虛弱的體質,加上少年的傷害,使他勉強生存和上朝應景。至自封「天皇」之時,他已再難上朝應景了,才考慮再三,提出讓「天後」攝政的。
然而,當高宗把自己的想法交眾臣討論時,卻遭到或明或暗的反對。而朝中擁護武則天的重臣許敬宗已於咸亨三年(672年)逝世,他死後太常博士袁思古曾提出為他謚「繆」號,這個謚號顯然是對許敬宗的極大侮辱,《謚傳》上確記有這個號,但那是對一些極不稱職官員的蓋棺論定,是一種懲罰性的論定。而許敬宗半生替武則天爭鬥,是武后忠心不二的大臣,死後竟如此謚號,可見得當時朝中的反對派再度抬頭了,他們打擊死去的許敬宗,實際指向是武則天。謚號問題也弄起波瀾,許敬宗在朝的孫子幾乎氣瘋,向皇帝訴訟袁思古,高宗下詔讓五品以上的官都參加議論,最後才改「繆」為「恭」。「恭」號也幾乎是個貶義的,《謚法》說「既過能改也曰恭」。實際上朝臣中所以給許敬宗送個「恭」號,也只承認他忠於武則天而已,為他提「恭」謚號的是禮部尚書楊思敬[事見《資治通鑒》,卷202,咸亨三年八月。]。
儒家傳統、男權觀念和王朝正朔觀念是十分頑固的。所以,在許敬宗等少數由武則天培植的大臣一死,便無人敢替武則天說話了,因為朝中官員畢竟是正統思想官員占絕對優勢。雖然多數也不敢說武則天的壞話,但在這重大問題上,也無人為她衝鋒陷陣了。
反對武則天攝政的代表是中書侍郎兼任宰相的郝處俊。他向高宗說:「天子理外,后理內,天之道也。昔魏文帝著令:雖有幼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奈何以高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後乎」郝處俊的話剛說完,中書侍郎李義琰又搶著說:「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資治通鑒》,卷202,上元二年三月。]
郝處俊改於直接道破就裡,反對皇后臨朝,反對讓武后攝政,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在封建社會,他堪稱敢於犯顏直諫的「諍臣」了。他的「諍言」也異常明白:女人是不能執政的,哪怕皇帝再小,也是男人,絕不能讓皇后臨朝。皇后臨朝就不是原姓的天下了,就會出現西漢呂后專權那樣的「禍亂」來。如今的天下是李氏的天下,一定要傳給李氏的子孫,而不能交給武氏「天後」。
當時議論不是在背後徵求意見,而是「朝議」,「天後」武則天就在高宗的身後,只隔一道簾幕。所以說赦處俊膽大,似乎囂張,他同時也是說給「天後」聽的。完全可以想象武則天是多麼氣憤和委屈。政權只能交由李家的子孫,那如今自己的丈夫病得上不得朝,李家之子是自已的親生兒子,親生兒子比丈夫還要弱。那她做妻、做母就不能伸頭撐一下,讓這個朝綱無人作主丟下去。20年來不正是她苦力支撐、輔佐高宗才出現如今的大唐形勢嗎?如今夫病子弱,擁護她的大臣死去了,沒人敢說公道話,讓這些腐儒又跑出來指手畫腳,滿口子曰。她如何不委屈、不憤慨。這麼多年來,從長孫無忌開始,就一直瞧不起女人,女人只能作男人的附屬物,弄不好就是紅顏禍水。這些年她干出了那麼多讓男人做不到的事,讓唐太宗那樣的男人都做不到的事,仍被男人瞧不起。所以,她一定感到委屈、憤慨。
廷議武則天攝政事過不久,太子弘突然死亡。死的日期是同年四月已亥日,地點是合璧宮,死時高宗和武后都在他身邊。
因李弘死在廷議武則天攝政期間,所以「時人以為天後酖之也」。
然而,說武則天「酖」殺自己的親生兒子李弘,即使是最有想象能力的小說家也設計不出武后殺子的時間、地點、參與人和具體「酖」殺的作案過程。因為李弘是一國儲君,具備了准皇帝的一切條件,身邊文臣、武將、太監、侍衛一大批,東宮等於一個小朝廷,太子的行動已不能自主、自由。其起居、餐飲都有完備的專伺,每飯、每食、每飲都有嚴格的程序。武則天真要「酖」殺他,也是難以做到的。所以,大家只能懷疑,一直懷疑到如今,使武則天做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嫌犯,我看今天該為她解除了。
李弘,是武則天生的第一孩子,有了這個孩子,她才得以在唐宮立住腳。是她在唐朝後宮和前堂發展的奠基和。武則天很愛他,以他為驕傲。
李弘酷似高宗,性格忠厚仁儒,身體虛弱,多病多災。他幼年時學習《春秋》,師傅讀到「楚世子商臣弒其君」,他聽不下去,以為太血腥、太殘酷,要求換別的書讀。於是師傅們改教《禮》。平定高麗后,「二聖」下令讓逃亡的士卒限期自首,否則施以斬刑、妻子兒女沒為奴。李弘知道后大為不忍,上表勸說取消罪涉妻子兒女這一條,表裡有語:「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資治通鑒》,卷201,總章元年九月。]。咸亨二年(671年),高宗出幸東都,留太子弘在京師監國。當時正遇災荒,太子發現兵士的食物中有樹皮和草籽,心中憫然,便命人把東宮裡的糧米送給他們吃。
一天,李弘偶而得知淑妃生的兩個異母姐姐義陽、宣城二公主,三十歲了還沒有嫁人(公主未有皇帝或母后命,不得出嫁),心裡很難過,急忙上奏請求為二位公主辦理嫁事。高宗准奏,但這件事卻讓武后不高興,一怒之下把二公主配給了兩個翊位小軍官。她認為太子是將來的一國之君,要處理軍國大政,駕馭群臣,這麼婆婆媽媽,哪能成其大事。但是高宗卻喜歡李弘,認為太子能賓禮大臣,處事心仁,正是他所希望的。原來高宗所說的賓禮大臣,有他的根據。例如:太子躲在東宮讀書,不願接納宮臣,不接宮臣,用膳自然就少。典膳丞邢文偉勸太子多接觸臣屬,以便發解朝政,就以減少供膳進諫。太子就誠懇地給他回信答書,強調自己身體不好,沒有太多的精力接觸大臣,還說一定盡量做到多見宮臣和賓客。還有一次,太子設宴,宴席間命宮臣做「擲倒」的遊戲以助興。挨到左奉裕率(太子侍衛官)王及善,王拒絕聽命,說:「做擲倒這把戲,自有伶官。如果臣奉命做了,那我就不配做殿下的侍衛了」太子聽了趕忙稱謝。這兩事為高宗知道后,分別獎賞了他們二人,並升了他們的官職,還向大臣們講述了這些小事,表揚了自己的兒子[事見《資治通鑒》,卷202,咸亨三年十二月。]。
大臣們當然更喜歡太子,他謙恭、仁慈,將來做了皇帝,才能讓臣子們可以隨意勸諫,立言立德、青史留名。如果讓武則天當了女皇帝,別的先不說,先是說話就不能太隨便,她聰明睿智、是非分明、性剛專斷,在諸臣眼裡有些乖張、暴棙,做她的臣子不怎麼舒服。至於國家由誰治理更好,那就不去管它了;至於太子的身體條件太壞,能否挑得起治國的重擔,他們也一概不管,那畢竟是后話。
但是,太子弘卻突然死了,他們的希望破滅了。所以,傷心而惱火,就認為是權欲膨脹的武則天殺了她自己的兒子,搬掉她攝政的絆腳石頭。
高宗和武后對兒子的去世當然比諸臣要傷心痛苦多了。但在諸臣眼裡,武后是貓哭老鼠,怎麼看都是假的。但是,太子的身體狀況,高宗是清楚的,太子死後高宗制詔曰:「自琰圭在手,沉瘵嬰身。顧惟耀掌之珍,特切鍾心之念。庶幾痊復,以禪鴻名。及腠理微和,將遜於位。而弘天資仁厚,孝心純確。既承朕命,掩欻不言。因茲感結舊疾,增甚億兆。攸系方崇,下武之基,五福無微,俄遷上賓之駕……」[《舊唐書》,卷86,《高宗諸子傳》。]意思是說:自從李弘做了太子,嚴重的疾病一直纏身。朕盼著他康福后,就把皇位禪讓給他。只要他病情減輕些,朕就讓位了。但這孩子天生忠厚仁孝,聽說朕要讓位給他后,再也不說話了,日夜想著怎麼能接這個重擔子。因此使舊病複發,陡然加重了百倍,終於夭亡了
這是《舊唐書》里記載的。而《資治通鑒》就簡單多了,是把《舊唐書》的「制文」縮寫而出的:「朕方欲禪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謚為教敬皇帝。」[《資治通鑒》,卷202,上遠二年四月。]
高宗出是個忠厚坦誠的人,他痛失愛子,表述了李弘突然死去的原因。原來是重擔子把他壓死的,李弘的身體本來很差,給他太子做,他已感到擔子太重,病情便加重了。而高宗和眾臣不顧他的死活,又要把皇帝位讓給他,其結果使他的舊病複發,比往日暴增百倍,就突然死亡了。兒子的身體、性格和心情,高宗太熟悉了,當年他做太子時,就感到擔子重,終日苦惱,也讓他虛弱的身子加了病。所以現在40多歲就感到末日將到,和做太子、做皇帝的壓力關係太大了。想當初李弘十餘歲時就被留在京師監國,李弘的擔子重,又想念遠去洛陽的父母,經常哭泣,連那些急於求成的輔弼大臣也感到可憐,放他去洛陽父母身邊輕鬆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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