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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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勿看

魏元忠向武則天辭行,向她說:「臣老矣,今向嶺南,十死一生。陛下他日必有思臣之時。」

武則天讓他說說明白,當時張易之、張昌宗都在武則天身邊侍候著。魏元忠指著他們說:「此二小人,終究是禍亂之根」張易之等聽了,嚇得屁滾尿流,趕緊下殿叩頭,捶胸頓首,直叫冤枉。

魏元忠說罷叩首而去。女皇見魏元忠離去,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踉蹌了幾步,若有所失地說:「元忠真的走了嗎?」

殿中侍御史王晙還想上殿替魏元忠說理,宗攔住他說:「元忠幸得全身而退,你再多說,引起皇帝震怒,不知該有多狼狽呢」王晙說:「魏公以忠獲罪,我以義再奏,即使也被發配流放也再所不辭」宋嘆曰:「我不能為魏公申理,深負朝廷啊」

魏元忠離京時,太子仆(掌管太子車與、乘騎、儀仗官員)崔貞慎等八人為他在效外餞行(因魏元忠兼太子左庶子)。張易之兄弟聽說此事,便化名「柴明」投信銅匭,密告魏元忠與崔貞等繼續謀反。武則天又令監察御史馬懷素調查。武則天進一步認為魏元忠身為朝中首輔大臣,又在太子東宮任重要職務,他們生離死別,急中生變,可能做出不軌之事,因此想查出個水落石出。馬懷素查案時,她同時派人監督、催促,以防保庇作弊。

馬懷素很快上奏說:「崔貞等人僅為餞行,並無反狀。」並提出讓柴明出來與崔貞等人對質,武則天聞奏說:「我並不知柴明何許人,你也不必讓他們對質,只要根據密狀報的案情審理就可以了。」馬懷素說,實情就是送行。武則天大怒,說:「你是想縱容他們造反嗎?」馬懷素說:「臣不敢魏元忠以宰相被謫,崔貞作為故舊相送,要誣陷他謀反,臣不敢這麼做。西漢時欒布上奏敕免彭越,漢高祖不認為欒布有罪。何況魏元忠的罪名實情和貶官的處理都不如彭越重,難道陛下還要殺死送他的人嗎?陛下自操生殺大權,欲加之罪,陛下就親自斷案好了。而如今既委臣審理,臣不敢不據實上奏。」武則天聽后口氣緩和了些,說:「你想一點也不加他們罪嗎?」馬懷素說:「臣愚昧無知,著不出他們有什麼罪狀。」

武則天見馬懷素說得句句有理,對答如流,態度安閑,覺得應該是真情,便心中釋然,不再審崔貞等人。

其實,武則天也自知寵幸張氏兄弟不好,但總以為自己這麼大年紀了,讓他們陪著笑笑鬧鬧,自己愉快,也不影響大局。大臣們一般的勸諫,認為皇帝不該這麼做,對張家兄弟看不慣,這她都能理解,也不怎麼生氣。然而魏元忠一個首輔大臣,自己又多年信任他,非要以死相拼,她也就不能容忍。加上張氏兄弟和密狀告他造反,又有這麼多人拿性命同他一同爭鬥,參與人又多是東宮太子的屬官,那個蘇安恆因魏元忠的事說得那麼嚴重。因此,她才揪住不放,審個明白。魏元忠一國宰相,竟因張氏兄弟而遭貶,實不值也。

魏元忠因張氏兄弟問題獲譴,但這個問題未得解決,「二張」仍為女皇侍幸,接下來仍爭鬥不止。

魏元忠是朝臣的領袖,他被貶放之後武則天對中樞班子再次調整。長安四年(704年),提拔韋安石知納言事、李嶠知內史事,二臣是女皇一手裁培的大臣,她放心得下。唐休是西陲老將,因他熟悉邊情,用他為夏官尚書、兼幽州和營州等都督,又兼安東都護,也算是一位將相人物。以天官侍郎韋嗣立為鳳閣侍郎、同平章事,他是前宰相韋思謙之子,韋思謙死時將二子嗣立、承慶托之女皇,他們都相繼被武則天提到宰相位置,都很有才幹。宋、桓彥范用為御史中丞、袁怒為右台中丞。崔玄韋亦為女皇一手提拔,現亦充宰相之列。姚元崇是平定契丹時露出才能,被武則提為鳳郎的,后又為狄仁傑推薦,再提為同平章事,又委為相王府長史,併兼夏官尚書事。姚自稱不宜任職相王府,任兵部尚書典兵馬,更適全自己。女皇同意了他的請求,再授以婁武道行軍大總管,再提為安撫大使,以備突厥侵擾。

張柬之是狄仁傑一南推薦的人物,武則天見他思想保守未知重用。後來姚元崇又推薦他,女皇聽從,授為同平章事。此人已年過八十,果然被武則天料定,他進入宰相班子便在暗中拉人,以女皇年邁企圖擁太子上台,逼女皇退位,恢復唐室,是武周王朝的一個掘墓者。

這些大臣中,以宋對「二張」看法最重,魏元忠被罷他表現也最為激烈。他是邢州南和(今河北南和縣)人,很有才幹,升遷也快。舉進士后便出仕為上黨尉,尋遷監察御史、鳳閣舍人。居官清正、性格耿直,女皇重視他,提為御史中丞。他十分鄙視張易之兄弟,尤其因他們使魏元忠遭罷更為氣惱。一次,女皇集宴,張氏兄弟坐在他的上首位,畏懼他的正直,便虛位揖之說:「公方今第一人,何乃不坐?」宋則說:「才劣位卑,張卿以第一,何也?」天官侍郎鄭景忙說:「中丞奈何卿五郎?」宋諷刺他說:「以官言之,正當為卿。足下非張卿家奴,何郎三有?」在場的官員除武三思外無不大驚失色,怕宋惹出亂子來。武則天也看到了當時的場面,但她深知宋的為人,便也沒怪罪他。

宰相楊再思就不行了,他雖然也受重視,但對張氏兄弟卻以諂媚為事。司禮少卿張同休是張易之的哥哥,經常召公卿舉宴,一次在宴會上有人戲弄楊再思:「楊內史面似高麗。」再再思為取悅張家兄弟,竟當場反披官服,剪個紙由戴在頭上,跳起高麗舞來,舉座大笑。有人贊張昌宗漂亮,說:「六郎面似蓮花。」楊再思則說:「乃蓮花似六郎」

長安四年七月,張同休和汴州刺史張昌期、尚方少監張昌儀一起坐贓下獄,他們都是依仗張易之、張昌宗而貪臟獲罪。因此,最好書城~Wα*P。Oo司刑賈正言、御史大夫李承嘉等人上奏,張昌宗被牽入贓案,應一同治罪。御史中丞桓言范又上奏:張同休、張昌宗共貪污贓款四千餘緡,張昌宗免官。張昌宗奏說:「臣有功於國,所犯不致免官。」女皇問宰相們:「昌宗有功乎?」楊再思說:「昌宗以往合煉神丹,聖躬服之有效,此實莫大之功」女皇大悅,遂免張昌宗罪,官職照舊。張同休貶為歧山丞,張昌儀貶為博望丞。左補闕戴令言見楊再思諂媚,乃作《兩腳野狐賦》諷刺他[《唐書》,《楊再思傳》,記為《兩腳野狐賦》,《資治通鑒》,卷207記為《兩腳狐賦》。]。

到了年底,女皇病得頗重,一直住在長生院。宰相們一直見不到女皇,朝政大事也無法處理,病床邊只有張氏兄弟陪侍。有一天病稍微好了點,宰相崔玄韋入奏建議:「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足侍湯藥。宮禁事重,伏願不令異姓出入。」女皇僅表謝意[《唐會要?識堂上》,卷51,長安四年八月。]。大臣們皆知女皇病重,應以太子侍側、大臣視疾,而僅讓近侍幸在側,易成大禍,心甚不安。

張氏兄弟也見形勢急迫,女皇病重,一旦有變大臣們必然會殺害他們。於是,也於同黨聯繫,準備利用侍侯之機謀亂。他們的行蹤被大臣們覺察,有人便寫出招貼,以示相警。大街上出現「易之兄弟謀反」的飛書。女皇仍不相信,也不理睬。到十二月十九日,許州人楊元嗣上書,說:「張昌宗曾召術士李弘泰占相,弘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勸於定州造佛寺,則天下歸心」。[《資治通鑒》,卷207,長安四年十二月。]女皇聽后,命宰相承慶、司刑崔神慶、左台中宋共同鞠訊。

鞠訊后,宰相韋承慶上奏說:「昌宗款稱『弘泰之語,尋已奏聞」准法自首者原其罪;弘泰妖言,請收行法。」意思是,雖有此事,張昌宗已經自首了,可免治其罪。

但宋卻上奏:「昌宗寵榮如是,復召術士占相,志欲何求?弘泰聲稱筮得純乾,是天子之卦。昌宗儻以私泰為妖妄,何不執送有司?雖雲先已奏聞,終是包藏禍心,法當處斬破家。請收付獄,窮理其罪。」女皇聽后好久說不出話來。宋接著說:「儻不收系,恐其搖動眾心。」武則天一時拿不出主意,便說:「卿且停推,俟更詳察文狀。」

宋退後,諫官李邕又進諫:「向觀宋所奏,志安社稷,非為身謀,願陛下可其奏。」女皇不聽。

武則天只想保住張氏兄弟,就下詔讓宋出京去審理幽州都督貪案;接著又讓李嶠出使隴、蜀。宋不去,向女皇說:地方罪案應由侍御史或監察御史去審,而隴蜀之地並無異變,他是御史中丞,按規定不應到地方管這些職外事。

司刑少卿桓彥范接著上奏:「昌宗無功荷寵,而包藏禍心,自招其疚,此乃皇天降怒;陛下不能加誅,則違天不詳……苟逆臣不誅,社稷亡矣請付鸞台三司考竟其罪」接著,崔玄韋等也一起上奏。女皇再無退路,只得讓法司議其罪。有司立即決定處以死刑。女皇猶說:「昌宗已自奏聞。」宋說:「昌宗為飛書所逼,窮而自陳,勢非得已。且謀反大逆,無容自守而免,若昌宗不服大刑,安用國法」[《資治通鑒》,卷207,長安四年十二月。]女皇想讓宰相們法外開恩,饒其不死,也受到堅決抵制。武則天沒法,只好讓張氏兄弟去御史台受審。

御史台上,中丞宋立於庭中審問「二張」罪案。尚未定讞,女皇派來使者宣布敕令,命特赦張氏兄弟。宋一見長嘆一聲說:「不先擊小子腦袋,負此恨矣」事後女皇令張昌宗到宋家謝罪,宋拒絕,說:「公事當公言之,若私見,則法無私也。」張氏兄弟終於免得加罪。

武則天掩護張氏兄弟,朝內重臣與她當面爭執,針鋒相對。但她也不認為他們忠心耿直,是朝臣理所應該的作風,因此未見慍怒和加罪。她也知張氏兄弟有罪,但他們長期侍候自己,要殺他們也不忍心。她也知道,「二張」遭大臣嫉恨,全是自己追求晚年娛悅,寵愛他們所造成。因此,大臣們沒有錯,張氏兄弟也沒有錯。自己七老八十,只有這點要求,難道不應該嗎?

久視元年(699年)正月,突厥兵在趙州吃了敗仗而退走,當時在趙州的唐兵將領是吉頊和親王武懿宗。回朝後,二人在女皇面前爭功。吉頊相貌魁假,辯口如流,而武懿宗矮小傴僂口拙心濁。吉頊在女皇面前傲視懿宗,聲氣凌厲。女皇看了很生氣,對吉頊嚴厲地說:「頊在朕前,猶卑我諸武,況異時詎可倚也」意思是說:「你在我面前還這麼卑視我武氏人,何況平時,還讓我怎再倚重你啊」過了幾天,吉頊又來奏事,正要援正引今,女皇怒道:「卿所言,朕飫聞之,無多言太宗有馬名獅子驄,肥逸無能調馭者。朕為宮女侍側,言於太后曰:『妾能制之,然須三物:一鐵鞭,二鐵撾,三匕首。鐵鞭擊之不服,則以撾撾其首,又不服,則以匕首斷其喉。』太宗壯朕之志。今日卿豈足污朕匕首邪」吉頊嚇得惶懼流汗,伏地求生。又過幾天,吉頊的弟弟犯了冒官的罪,連累吉頊被貶官,由天官侍郎、同平章事被貶為固安縣尉。吉頊是女皇的心腹大臣,流著淚向女皇辭行,行前涕泣言曰:「臣鈐今遠離闕庭,永無再見之期,願陳一言。」女皇很同情他,讓他坐下來慢慢說。吉頊說:「合水土為泥,有爭乎?」女皇說:「無之」。又說:「分半為佛,半為天尊,有爭乎?」女皇說:「有爭矣。」吉頊頓首接著說:「宗室、外戚各當其分,則天下安。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猶為王,此陛下驅之使他日必爭,兩不安也。」女皇聽后,沉默一會嘆口氣說:「朕已知之,然業已如是,不可何如。」[《資治通鑒》,卷206,聖歷二年正月。]

吉頊是女皇的心腹,此人平庸但計謀深思,女皇才把他提為天官侍郎、同平章事,位在宰相相之列,早晚問計。《通鑒》把武則天青年以鐵鞭馬,與君臣論立太子、諸武為王並立的事放到一起寫,饒有深意。

吉頊被貶,臨行前生離死別的樣子,什麼也沒說,就說了一件事:即立李顯為太子,表明嗣位給李唐,而又讓諸武為王,這召驅使李、武兩家將來發生宮庭鬥爭,這可是個大禍根啊。但是,這種矛盾女皇哪能不知道?這正是她這些日子思考著的一個大問題。然而,讓她無法解決。諸武封王是她作為武姓皇帝必然的結果,也是她武周政權存在的象徵,她怎麼能去取消呢?取消了諸武的王爵,就宣告她稱君的失敗。而立廬陵王為太子,是滿朝文武和她爭鬥多年的結果,她本人也矛盾重重,不得不如此,而且已成現實。她如果解決李、武兩姓的矛盾?儘管她年輕時可以馴服獅子驄,馴不服不殺死,然而當年的銳氣已不復存了,她已是七十六歲高齡的老人了

就在幾天以前,她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與武攸暨等諸武姓親王立下永久和睦的誓文,在明堂敬告天地,保證世世代代不互相殘殺。還命把誓文刻在鐵券上,藏在史館里。這種辦法又能約束住誰呢?但她只能這麼做了,再也無能為力。武姓外戚和李姓子女,都不是獅子驄,她不能用鐵鎚和匕首消滅任何一方。

其實她既立李顯為太子,表示自己死後讓李唐復辟,就已經向傳統投降了。這是她無能為力的,也是她遜位前一直思考的問題。武則天是非凡的女政治家,有著跨越古人、跨越世俗的豪情壯志。由於她的智慧、能力和勇氣,一直在鬥爭的風浪中前行;也正是在不斷的鬥爭中產生了做女皇帝的非凡理想。既然形勢逼迫她產生了這個願望,又真的坐到了龍椅上,她就沒想過再下來。她要做個歷史上所沒有過的女皇帝,而且要做一個超過前代任何皇帝的一代明君。然而,當她坐到那個龍騎上時,她已是六十七歲的老人,她的龍椅還沒有坐穩,馬上就產生了繼嗣的問題。女人是沒有世系的,不管是讓兒子繼承還是讓侄子繼承,最終都要失去自己的位置。讓侄子接替做皇帝,大周雖存,但她卻是李治的夫人,死後要同李治葬在一起,埋在李家的墳墓中。讓兒子繼承皇位,大周王朝立馬取消,她建立女皇天下等於曇花一現。

她勇經大膽地設想,把男性世系向女性世氏改,斷然把子孫們都改姓武。這樣,不管子孫接替還是侄子接替,都還是武周天下,她就是武周開國皇帝,就是女人做出的第一個王朝。她這麼做了,世俗認為太荒唐,即使改姓武的李旦,血管里流的還是李氏的血液,一旦她閉上眼睛,變成武姓的太子,立馬會改成李姓皇帝。這讓武則天苦惱透了,毫無辦法總不能讓社會變成母系,都讓女人做皇帝吧她的女兒如真的做皇帝,恐怕李顯、李旦抵不上女兒一根腳趾頭。但她沒有這麼想,看來她也不是「徹底**者」。最終,既向男人投降,又向傳統投降,在狄仁傑等大臣的反覆爭執下,還是把皇嗣讓給了代表唐朝的李顯,代表男人的李顯。當時她就撫著狄仁傑的背說:「愛卿非朕之臣,乃唐社稷之臣耳」是的,這個問題自己無能解決。

但是,女皇仍然想掙扎。聖歷二年初,就是在立太子半年後,又賜太子顯為武姓,但這只是自我欺騙,現實中的一切都在改變,向以往改變、恢復:新設官職除掉,改周曆為夏曆,激烈反對女人做皇帝的官員也都不再整治,擁護李唐的官員充斥朝堂,武周成了一個廢招牌,女皇成了唐朝的第四個皇帝,甚至成了李唐宮殿的值班人,等著真正的第四個皇帝來接替……

女皇改變不了這一切,她無力改變,她太老了,也無人幫她改變。所以,她也消沉了,消沉的表現是尋歡作樂。招來兩個小粉臉,加上一個「奉宸府」,吃喝、賦閑、欣賞歌舞、遊山玩水。朝野怎麼說她也不管了,怎麼罵她也不再生氣。白天,一群遊手好閒者陪她玩樂;夜晚,兩個小兒陪在她的龍慶邊,只要不把她的玩樂工具搶走,怎麼都好說。

後來,一個叫蘇安恆的大知識分子、大儒家連續向她的銅匭里投稿件,露骨地教育她,讓她趕快退位讓權。開始的語言還滿柔和,僅為她設想武、李兩家將來的局面怎樣。武則天見他文章定的好,又想到了她的子孫和諸侄的關係。就召見了他,知道他是冀州武邑縣的儒生,《春秋左氏傳》和《周禮》弄得滿熟,問他怎麼處理諸子與諸侄的關係,鬧了半天他只會背書,實際疑難也沒有高招好介紹。於是,便管了他一頓豐盛的宴席,打發他走路了。但他仍舊要說話,再說話就不大客氣了,就只有勸她讓位了。這篇稿件是這麼寫的:

臣聞天下者,神光、文武之滅下也,陛下雖居正統,實因唐氏舊基。當今太子追迴,年德俱盛,陛下貪其寶位而忘母子之深思,將何聖顏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臣愚以為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必反,器滿則傾。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乘之國哉[《資治通鑒》,卷207,長安三年五月。]

女皇也知道嗣位是遲早的事,她不是已經明詔讓李顯接替了嗎?然而她不能在有生之年遜位,那就是自我宣布武周滅亡,宣布由她奮鬥幾十年建立的女人當政的王朝滅亡,她絕對做不到。你們別著急,等著吧,等她死後再來恢復李唐社稷,那時她什麼也管不著了。但別想讓她睜著眼就來奪權,讓她看著武周王朝覆滅,只要她還能上朝,能上朝指揮百官、控制軍隊,誰想讓她退位都做不到。

神龍元年(705年),是武則天建立的大周王朝最後的一年,也是中國唯一的女皇去世的一年。這年,因女皇病重不能視朝,張柬之復辟勢力乘其不奮發動軍事政變,逼迫武則天退位,宣告大周王朝結束。

張柬之,字孟將,襄州襄陽人。少年時補進太學,后擢進士第,補青城縣丞,但一直很不得志。永昌元年(689年),武則天徵召賢良,同時受舉者千餘人,張柬之是其中之一,這年他已65歲。入仕后被女皇授以監察御史,后遷鳳閣舍人,時因突厥默啜以女向大周求婚,女皇以武延秀娶默啜女,以解決民族糾紛。而張柬之思想頑固不化,也不懂民族關係,以華夏夷狄觀念阻止之,被女皇放遠州刺史。后遷為荊州都督長史。狄仁傑生前,女皇曾讓他推薦宰相,仁傑一再推張柬之,稱讚他「其人雖老,將相才也」因女皇未馬上拜之為相,反被狄仁傑所怪。但把他調回中央,歷任司刑少卿、秋官侍郎。長安四年九月,宰相姚元之出任靈武道安撫大使,行前女皇要他推薦可為宰相者,元之也推薦張柬之,稱讚他:「沉厚有謀,能斷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唐會要?雜錄》,卷第919—92天便被召見,不久便拜他為相,張柬之已是八十老人。

然而,張柬之久有復辟之志。在接任原荊州長史楊元琰此職時,二人泛舟長江,言及武周**,議諸武封王之事,以匡複唐室為志,意氣相投。楊元琰是虢周閿鄉(今河南靈寶縣)人,曾歷任縣令、刺史和都督等職,也深受女皇信任,曾累次璽書褒美。

張柬之做宰相后,就推薦楊元琰為右羽林軍將軍,對他說:「君頗記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輕授也。」接著又以桓彥范、敬暉和右散騎常侍李湛為左、右羽林將軍,使他們控制了禁軍。張柬之一拜相即迅速進行復辟搞政變的準備。

桓彥范是潤州人,以門蔭調補三衛之一的右翊衛,狄仁傑曾說他「才識如是,必能自至遠大」。為官曆任監察御史、司刑少卿。以前文所述,當宋奏請將張昌宗治罪,女皇不許時,批評女皇「縱成其亂」,要求把張昌宗交付三司審判。又曾先後上十疏,奏請女皇赦免所有的政治犯,辭氣激切,被女皇採納。張柬之發動叛亂,他是一員幹將,密謀先行控制軍權,調為左羽林將軍,共舉政變。

敬暉也是狄仁傑向女皇推薦的官員,他出身於絳的明經,任為刺史。在突厥侵擾時,以保護衛州有功,被提升夏官侍郎(兵部侍郎)。后又遷升洛州長史。他也深為女皇器重,女皇巡狩西京時,以他為神都副留守,曾多次受到女皇的褒獎。長安三年遷升中台(尚書省)右丞,也是兵變的密謀等策劃人,兵變前被張柬之遷為左羽林將軍。

崔玄韋是博陵崔氏高門大姓,明經出身,歷任尚書省庫部員外郎、天官郎中、鳳閣舍人等要職,長安元年超拔為文章左丞,是武則天晚年的宰相。此人異常清介,升任宰相后官員們都設齋慶賀。武則天曾因此以為他們要做什麼壞事,趕緊又把他調回天官侍郎舊任。但見他居官清正廉明,再拜為相、兼太子左庶子。他建議斥逐「二張」,讓太子、相王侍疾女皇。其弟玄升為司刑少卿,亦主張誅「二張龍**」,崔玄韋亦謀其事者。

其首者乃張柬之,他大約在這五六年前就企圖「匡複唐室」,入廷拜相后便專事謀叛。此人老而彌奸,他從控制兵權入手,當羽林軍被控制后,又去策動靺鞨族的在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他問:「將軍在此間幾年了?」答曰:「三十年矣。」張柬之馬上激勵他:「將軍擊鐘鼎食,腰懸金紫綬,貴寵當代,位極武臣,豈非大帝之恩?將軍既盛大帝殊澤,能有報乎?大帝之子見在宮中,逆堅張易之兄弟擅權,朝夕危逼,宗社之重,在於將軍;誠能報恩,正屬今日

李多詐被其惡意矇騙煽動,遂說:「苟緣王室,惟相公所使,終不承妻子性命」因即引天地神祇為誓。[《唐會要?京城諸軍》,卷第129柬之把他們找到一起秘謀,又進一步為桓彥范、敬暉、李湛鼓志,分別控制禁軍各部、漸漸進入政變狀態。

接著,已調為左林軍將軍的敬暉又問計於冬官(工部)侍郎朱敬則,朱敬則教他說:「公告假皇太子之令,舉北軍誅易之兄弟,兩飛騎之力耳」叛亂者果取此策。北軍是駐屯是玄武門的左右羽林軍等禁軍的統稱,要兵變成功,必先控制北軍。

張柬之還活動了許多人。如成王李千里,他也在張柬之的動員下「附會(陳)平(周)勃,竟興明命」,「協謀宰相(張柬之)」。女皇的孫女婿、任典膳郎的王同皎,也參與其事,使其岳父升位。女皇的表外甥楊執一,時任右衛郎將也在張柬之的組織下「協心五王(指張柬之、崔玄韋、敬暉、桓彥范、袁恕已五人),戡剿二豎(指張易之兄弟)。奮飛北落,推戴中宗,嗣唐配天[《全唐文?(張說)贈戶部尚書河東公楊君神道碑》,卷第2923頁。]。太子婿右衛郎將楊慎交,也預聞兵變之事[《全唐文?(張九齡)故特進贈兗州都督駙馬都尉觀國公楊公墓志銘》,卷第3751頁。]。

此外,武則天長安年間兩度為相的姚元之,前固出使靈武,於神龍元年正月還京,張柬之等人一見便說:「事濟矣」他是兵部老長官、資深望重,還朝即入兵變領導班子。

此外,尚有羽林軍將領趙承恩、司刑詳事冀仲甫、檢校司農少卿翟世言等人,也皆參與政變。[《新唐書》,卷4,《則天紀》,長安五年正月。]

以張柬之為首的政變者採取兵變形成發動叛亂,密謀組織已久,打的旗號是「誅二張」,即謂「二張」「擅權,朝夕危逼,宗社之重,在於將軍」,這是張柬之矇騙李多祚的話。實際上張易之兄弟是兩個小兒,雖然史書上也有「謀亂」的字眼,但他們既無兵權,又無依靠,拿什麼去「危逼社稷」了飛書上說的「易之兄弟謀反」也卻是有人在搗鬼。

總而言之,是張柬之以除「二張」為號召,發動軍事政變,以恢復李唐天下,成就他的「匡複之志」,以便青史留名。

連他們自己也說:「誅易之兄弟,兩飛騎之力年」怕是兩個騎兵也不須要,張易之兄弟只會唱歌、寫詩文,去一個披甲戴鎧的武士,捉拿他們也足夠了,何勞張易之這麼興師動眾的。他所以興師動眾,是要推翻武則天政權,打倒武則天這位姓武而不姓李的女皇帝。她怕的是武則天,如果武則天不在重病之中,十個張柬之也難以成功。

神龍元年的大年初一,女皇已病卧不起,還下令赦天下,改元,這是女皇一生的最後一次以皇帝身份下達的詔令。他已多日不視朝,那個首輔宰相張柬之真是負恩之徒,女皇病重他不來看視,卻鼓搗著搞變天遊戲。張柬之看的很准,要的就是女皇帝卧病不起,女皇帝不知道他們的鬼蜮行動。

正月二十二日是張柬之發動政變的陰謀日。為此,他們還組織三路叛亂軍:

第一種是主叛軍。由張柬之親率,崔玄韋、楊元琰、薛思行協從。率左、右羽林軍及千騎五百人直至玄武門。目的是攻入皇宮,挾持女皇,如有抵抗,殺死也不足惜。

第二路是迎太子的叛軍。由李多祚、李湛、王同皎率領,去東宮迎太子后,後到玄武門會合第一路。

第三路是警戒叛軍。由司刑少卿、兼知相王府司馬事袁恕已率南衙兵仗,以備非常。即在中央機關所在地的皇城警戒,臨界控神都。

第二路軍達東宮,太子李顯聞兵變,疑懼閉門不出。女婿王同皎力勸:「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橫遭幽廢,人神同憤,二十三年矣今天誘其衷,北門、南衙同心協力,誅凶豎,復李氏社稷,願殿下速至玄武門以副眾望」

太子李顯以驚嚇母皇為理由拒絕,他說:「凶豎誠當夷滅,然主上聖體不安,得無驚怛諸公更為後圖。」

李湛也說:「諸將不顧家族以徇社稷,殿下奈何納之鼎鑊乎」並要求李顯出來,自去阻止那些叛亂者。

太子只要出來,王同皎抱太子上馬,至玄武門同張柬之會合。然後叛變女皇者擁著太子直趨女皇所在的迎仙宮,斬關而入。張易之、張昌宗在那裡侍奉,聽見動靜出來看時,被張柬之命人拖到廡下(即宮門外小屋裡)殺死[迎仙宮:即洛陽宮內元集仙殿,因有迎仙門,故又稱該名。]。

然後眾人又擁著太子進至女皇的卧室長生殿,張柬之又命叛軍包圍了起來。女皇聞聲驚醒坐了起來,問:「亂者誰耶?」

謀亂者回答:「張易之、昌宗謀反,臣等奉太子令誅之,恐有漏泄,故不敢以聞。稱兵宮禁,罪當萬死」

女皇明白了,見到太子李顯就說:「乃汝耶?小子既誅,可還東宮?」

桓彥范說:「太子安得更歸昔天皇以太子托陛下,今年齒已長,久居東宮,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誅賊臣,願陛下傳位太子,以順天人之望」

女皇又看到了李湛,他是女皇早年心腹李義府之子,便說:「汝亦為誅易之將軍耶?我於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李湛羞愧地說不出話。又看到宰相崔玄韋,質問他:「他人皆因人而進,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耶?」崔玄韋答道:「此乃所以報陛下之大德」說了這些話后,女皇已疲倦,便躺下復又入睡。

當日,張易之的兄弟張昌期、張同儀、張同休也被抓住斬首示眾。

第二天,女皇下詔太子監國。詔書言:因身體不好,不料有人趁機謀反,因染風疾執政倦勤,故令太子監國云云[全文見《大唐詔令集?則天太后命皇子監國制》,卷第111—112頁。]。是日,太子分十使到各州宣慰。

第三天,即二十四日,女皇下詔傳位太子。第四天,李顯即皇帝位。此時國號尚未改。以相王為安國相王,拜太尉、同鳳閣鸞台三品。以太平公主為鎮國太平公主。李姓皇族被配沒者,子孫皆酌量敘官。

第五天,女皇徒居上陽宮,由李湛守衛。女皇遷居,宰相姚元之痛流涕,張柬之說:「今日豈是啼泣時?恐公禍從此始」元之回答:「事舊主歲久,乍此辭違,情發於衷,悲不能忍。且日前從公誅匈逆者,是臣子之常道,豈敢言功;今辭違舊悲泣者,亦臣子之終節,緣此獲罪,實的甘心」[《新唐書》,卷124,《姚元之(崇日,被貶為毫州(今安微毫縣)刺史。

政變后,張柬之任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崔玄韋為內史,袁恕已同鳳閣鸞台三品,敬暉、桓彥范皆為納言。皆賜爵郡公。李多祚賜遼陽郡王爵,王同皎為琅琊郡公,李湛為右羽林大將軍、趙國公。其餘參加政變的,都陞官獲獎。

政變的第六天,中宗皇帝李顯率百官,到上陽官拜見女皇,給女皇上尊號為則天大聖皇帝。此後,中宗每十天往視一次女皇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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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虛道德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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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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