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三章 冷戰繼續
芝嵐一路抵至王家府邸,預代表皇族恭賀兩家今日結成的姻親。
一瞧見皇后親自抵場,王家諸人自是受寵若驚,只是皇后乃是獨身一人前往至此,空蕩蕩的身側難免叫人狐疑。
「皇後娘娘,沒成想您竟當真大駕光臨了!我們王家府真是蓬蓽生輝哩!」
王家諸人連忙齊齊上千跪地,芝嵐當即攔阻。
「哎,快快請起吧,今日是你們與秦家的大喜之日,更是本宮那玉煙妹妹與王家三公子的好日子,你們不必給本宮行禮,今日便免了那些繁冗的禮節吧,咱們開開心心地慶賀一番。」
「多謝皇後娘娘的厚愛!」
聞言,王家諸人相繼起身,卻見皇後身側始終不曾出現侍奉之人,難免駭怪,便道:「娘娘,您……您怎的不帶幾位侍奉宮人?」
芝嵐頓了一下,繼而斂了異樣,從容地答道:「本宮一個人隨性慣了,倒不喜歡叫旁人跟隨著,實在憋悶得緊,因此今日便也獨身一人至此了。」
「那皇上可欲抵此?」
「陛下他有政務需要處理,因此便遣本宮替他前來,待會兒賀禮便將獻上,還望諸位能多多體諒陛下啊。」
「這是自然,皇后您親自前來便是我們最大的榮幸,如今您還懷著身子呢,來來來,到裡頭坐,到裡頭坐!咱叫此處的小廝好好侍奉著娘娘您,娘娘好生坐著養胎便成!」
「那便多謝王夫人了。」
芝嵐冉冉踱步而入,不少迎來者連連向她行禮。
熱鬧的氛圍很快便將皇后內心悉數的不適與這些時日堆砌下來的鬱結衝散,她同賓客笑笑道道,不曾有半分皇后的架子,其溫和的行徑確乎超出諸人的意料。
與此同時,令人更料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天子竟在皇后抵至此處不過半個時辰之內,便親自乘坐著轎輦抵場。
他的到來的確叫諸人震悚,更令王家府上受寵若驚,畢竟近來軍事繁冗,加上天子本就雙腿有疾,行動起來屬實不便,然縱使如此,天子終還是給了王家這份薄面,親自光臨於王家府上恭賀,實在令人失驚打怪,不可置信。
這王家府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將天子請來?諸人並不知曉,他們同時不知曉的乃是天子到此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替一些微不足道的人慶賀姻親,只是因為私下有旁的隱情罷了。
易之行再清楚不過,今日芝嵐絕對會到臨於此。
因此,他便也在排除萬難,丟棄手頭政務后前來王家府了。
一見到天子的身影,王家諸人倉皇迎了上去,喜色不絕於面。
「哎呦!皇上您也來了,今兒個咱們王家府可真是添了大半邊天的喜氣了!竟也能讓陛下您親自光臨於此,咱王家府前輩子到底修了多少福德!適才皇後娘娘還說您不會來,沒成想您今日居然還能賞了咱王家一份顏面,臣等實在感激不盡!」
一提及皇後娘娘,坐於雙輪車上的易之行登時向不遠處投了一抹冷光去。芝嵐亦在同時瞥過了眼神,二人的目光就此交雜,彼此的內心皆油生出某種道不上來的繁複情緒。
這之後,天子將目光收回,繼而朝眼前諸人道:「不必多禮了,你們快快請起吧,今日是來慶賀王秦兩家的姻親,不必太過注重禮節。」
「陛下您與皇后可真是好大的默契哩!方才皇後娘娘也這麼說!」
此言落下后,這二人再度交換了一抹目光,然彼此的目光里卻又不夾雜分毫善意,今時易之行與芝嵐暗中較勁兒的態勢可不像是夫妻倆。
「來!陛下!您這邊請!這上座啊,就是給您與皇後娘娘提早準備好的!」
燕祺將天子一路推至芝嵐身側,芝嵐始終不曾搭把手,亦或者言道什麼,神容莫名有些慌張漬出。
除卻燕祺外,沒人知曉皇后與皇上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因此旁余看者的內心確乎就此生了一抹狐疑。
為了叫諸人的狐疑消泯,易之行率先打破了他與芝嵐這幾日來的緘默與隔閡。
「皇后,你也來了。」
輕柔的聲音悄然竄入芝嵐的耳畔,芝嵐當即側過手,流露出一抹得體的笑意。
「是啊。陛下您也來了,當真超乎臣妾所料,您不是整日悶在那奏摺之中么?竟也會想著出來透透氣?」
「不是皇后你說的嗎,朕整日呆在這雙輪車上,腦袋都陰鬱了不少,既如此,那朕便藉由此次機會出門走走,也好散散著腦袋中的陰鬱,平日里也能少發些鬧騷。」
「哼,看來陛下您也知曉您的鬧騷發得過於多了些?您的確是該調理調理身子,好好整治一下您那陰鬱的腦子了。」
芝嵐仍舊戾氣十足,鄙夷的目光,桀驁的態勢,酷絕的口吻始終漫溢著其內心對易之行的埋冤與憤慨。
聞其無禮措辭,易之行暫且還不打算動怒,只是淡然以對,像是已然習慣了芝嵐的冷言冷語。
「皇後娘娘,倒也不必朕一來,你便陰陽怪調,今日好歹是旁人的婚宴,我們二人還是少些爭執為好。」
天子一面飲著案上的茶,一面悠然地叮囑道。
「這是自然,你無需提醒本宮,本宮不會因一時怒意攪擾了玉煙妹妹的婚事。本宮身為國母,才不會做出此等妄為之舉。」
言落,易之行忽盪出一陣不明所以的輕笑。
芝嵐當即將一縷幽怨的目光移來,口吻毫不客氣。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易之行放下手中的茶盞,旋即以極為鄙薄的眼神打量著身側人。
「原來皇后您還知曉自己是一國之母啊?不過敢問皇后一句,這世上哪會有國母半夜三更拖著懷孕的身子溜出宮去?哪裡會有國母一言不合便去煙柳地長居?你既知曉自己身為國母,為何還要做出這些荒謬的事情?朕可告訴你,你的肚裡還懷著小皇子呢,你不要聲譽不打緊,但也請皇后盡人母之責,莫要帶著小皇子四處奔波,倘使他當真出了個意外,皇后可擔當得起?」
易之行的口吻雖是漫不經心,卻也同時足夠辛辣諷刺,但見在他言道的過程中,芝嵐的容顏變了又變,由原先的雙頰紅潤轉而化為如今的面色鐵青,下一刻,由於怒意在其心間作祟,芝嵐竟登時拍案而起。
「易之行!這一切不是你逼的嗎!」
當即,四下的目光皆朝此處襲來,人人都因皇后的態勢而驚駭。
適才還與諸人說說笑笑的皇后竟驟然與天子拍案叫板,本來的喧嚷氛圍就此因芝嵐的言行戛然而止,芝嵐倏忽間便成了整場宴席的焦點。
注意到這一切的芝嵐忙不迭重新坐下身子,這之後不敢再有任何異動,舉止之間儘是柔和,就好似適才那當眾拍案而起的人不是她。
易之行只覺好笑,輕笑之音始終盪溢在嘴畔,嘲弄之詞更是不絕於耳。
「好一個一國之母啊,朕還是頭一回瞧見此等隨意呼號的國母呢?」
無疑,這是在譏諷眼前人的言行不一,只見芝嵐雙頰漲紅,眼底更是被無邊的憋悶裹籠著。想要為自身開釋卻又尋不出開釋的理由,畢竟言行不一的人確乎是她芝嵐沒錯。
「易之行,前些時日還不是你將我趕出皇宮的嗎?如今你倒還怪我沒有做國母的德行了。」
女子咬牙切齒道,執起茶盞的拳頭卻隱微漲著青筋。
見狀,天子徑自將自己手中的茶盞與女子手中的茶盞相磕碰著,旋即道:「你何時這麼順從過朕?朕從前不是還叫你莫要離開朕嗎?到後來你還不是義無反顧地回到了荀地?」
「可如今我在何處?我離開荀地不是你們逼我走的嗎?怎的到頭來什麼都是我的錯?易之行,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兒錯嗎?就算不是天子,你只是一尋常男人,也不該將你懷了身孕的妻子連夜趕出家門,你還是個男人嗎!」
芝嵐的口中儘是委屈,淪落在外的日子她沒有聽聞到任何一點兒來自皇宮的音訊,哪怕當夜易之行的舉措確乎是在氣頭上,卻也不至於之後的日子裡完全對自己這個懷了身子的妻子置若罔聞。
思緒及此,芝嵐更是氣惱不休,口中一盞接一盞的茶往下灌著,似在獨身一人飲著悶酒。
「夠了。」
下一刻,易之行忽止住女子接連飲下茶水的舉措,雙眸緊蹙著。
「如今你還懷著身子,飲這許多茶作甚?這可對你身子不好。」
「與你何干?放開!」
芝嵐一把撇開天子的手,旋即重複起適才的行徑。
此回,易之行終沒法做到置若罔聞,竟當即奪下女子手中的茶盞,繼而交到燕祺的手上。
「燕祺,將這茶盞收了去,這之後也不準給皇后杯盞。」
「是!」
「易之行!你作甚!」
「芝嵐,你是皇后,還是個懷了身子的皇后,朕望你能好好注重自己的德行,好好關懷殷國的龍脈。」
「你既這麼想要龍脈,叫旁的女子去給你生不就成了!這是本宮的孩子,本宮想如何就如何,與你無關!」
「與朕無關?只要你而今還是這殷國的皇后,那你的一切事情都與朕有關!朕勸你今日最好莫要在此胡鬧,否則朕可不敢保證你能參與完待會兒的婚宴。」
易之行雙眸一凜,威厲到底還是從其口吻中泄露了出來。
望其如此,芝嵐終究沒法繼續妄為,畢竟她適才飲的不是酒,哪怕還殘存有一絲理智,芝嵐也絕不可能因自身的怒意作祟而去毫無顧忌地毀掉旁人的婚宴。
不過,其內心對易之行的埋冤卻也愈甚,在芝嵐的眼底,今時的易之行對她根本不再抱持半分柔情,任是什麼勸哄的言論也別想在其口中聽見。她總覺得那位往昔深愛過她的帝王已經變了性子,芝嵐落寞極了,不斷往自己的口中塞著吃食,悒悒不樂的模樣卻盡收天子眼底。
這之後,二人始終緘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