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八章 被擒
芝嵐獨身一人前去不遠處的野林中遊走,她根本不是來如廁的,僅僅只是一時頭昏腦脹,想要藉此遠離易之行喋喋不休的『舊事重提』罷了。
幸而,此時瓢潑大雨已然終結,蒼穹之上只是些許微雨在飄零,芝嵐獨身一人享受著片刻的安寧,倒也能樂個清凈。
「該死的易之行!當初我怎的嫁給你了!」
這句話不知在芝嵐的口畔道過幾次,每每與易之行發生爭執,她往往倍感委屈,怨恨自己當初一朝入宮的魯莽行徑。
然而一切已然回不去了,如今芝嵐的肚中懷的可是大殷的龍脈,她怎的也不可能扭轉這一切,哪怕為了孩子,她也得繼續留在易之行的身邊。當然,如若時光能夠重溯,芝嵐對易之行固寸的愛仍會令她義無反顧地選擇嫁入殷宮,因此現今的抱怨也只能停留在抱怨的層面上,芝嵐壓根兒恨不起易之行。
「罷了罷了,此回本宮便原諒你,誰讓本宮當初將隨璟放了出去,今時這份罪本宮就該受著。」
吹了風,淋了雨,女子終於排解掉心頭的鬱結與慍怒,當即回首預備重返山洞之中。
然而恰在此時,一隻無形之手卻忽而從晦暗中伸了出來,繼而一把捂住女子的嘴巴。
芝嵐呼叫不得,雙瞳瞠大,幾欲掙扎卻又沒法掙脫,她憂懼在掙扎的過程中,後頭的歹人會一舉行刺,如此一來傷得只會是自己肚中的胎兒,因此芝嵐最終還是妥協了,只能任著歹人將自己的身軀拽離。
與此同時,山洞內的易之行卻蹙起眉,他的目光始終焦灼地游移在洞口外,然當燕祺叩問時,他卻又不肯道出真心話。
「陛下,皇後娘娘還未歸返,是否要屬下前去探看一番?畢竟皇後娘娘如今身懷六甲,此地又臨近戰場,倘使當真有荀兵出沒在山林附近,皇後娘娘的性命怕是要受到威脅啊……」
此言一出,易之行焦灼的目光反而就此停滯了下來,但見他重新換上一襲嚴冷的神容,嗓音更是冗雜著威厲與毫無所謂的淡然。
「是她自己要出去,難不成是朕逼她的嗎?皇后既不願瞧見朕,不願與朕相處,那你便隨她去吧。再者言,如若被荀國軍隊擒拿住豈不是更好?皇后不正希望能與他那位舊情人重逢嗎?」
天子的口吻暗冗著醋意,更不乏賭氣的成分。
望其如此,燕祺屬實無可奈何,只能發出一聲冗長的喟嘆,內心卻實在拿這夫婦二人沒轍。
「陛下,您就算不在乎皇後娘娘的安危,卻也要在乎小皇子的安危啊,如若皇後娘娘被荀國軍隊擒拿,換言之,如若皇後娘娘遇見了隨璟隨將軍,其肚裡的孩兒可不會如隨將軍的願。倘使他們二人合力打掉孩子,到時您後悔都來不及。」
此言一出,易之行登時大怒。
「燕祺!你這是什麼話!」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覺得外頭危殆重重,屬下怕當真……」
燕祺趕忙低首屈膝,繁難的目光里蘊含著乞求。
其實,易之行憂懼的心早已飛撲到芝嵐的身側去了,可礙於面子,他遲遲不肯言說出內心話。
今時,只見天子目光之中卷冗著憤慨與急遽,他最終還是難以抑遏住內心對芝嵐安危的提心弔膽,哪怕沒了面子,易之行亦要親自前去找尋。
「罷了!誰叫朕攤上了這麼個任性的妻子,朕親自出去尋!」
「陛下,還是讓屬下與旁余士兵前去吧,您的身子骨不方便,屬下擔心……」
「無需擔心!朕的身子骨好得緊,芝嵐是朕的妻子,理應朕將她親自找回來。你們想要去便一起去,不過朕也不會留在此處,放任她不顧的。」
話落,天子再度被士兵們抬上了雙輪車上,一批人馬就此去尋皇後娘娘的蹤影。諸人本以為皇後娘娘只是賭氣離開,想必就躲在不不遠處的樹林之中,畢竟此時的她還挺著個孕肚,根本不會走得過遠。
然而眼下誰人也沒料到皇後娘娘竟當真失蹤了,無論他們是先至一步,亦或再晚些許,亦無人能改變芝嵐被歹人擒拿的事實。
半個時辰過去,易之行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適才因芝嵐所生的悉數慍怒煙消雲散,而新一層的焦灼與緊張卻又瞬即取而代之。
「燕祺,加大人力搜尋!芝嵐她……她怕是當真……」
一滴冷汗就此從天子的額上滑落,他愈發感到惴惴不安。
「陛下,您先無需著急,相信皇後娘娘只是一時賭氣跑得遠些,凡事都要往好處想。」
「但願如此吧,但願如此吧……」
天子的雙眸逐漸失神,方才的種種怒意如今皆化為對適才行徑的痛恨與悔意。自己本不該屢屢舊事重提的,更不該在芝嵐孕期時將她氣走而不攔阻,當下的易之行適才悔恨自己不久前的舉止,而其內心的惶恐卻也隨之放大開來,綿延不休。
山林被殷國士兵手中提著的燈照亮,呼號聲更是漫山遍林,可惜,皇後娘娘的影蹤始終不曾被任何人所發現。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您在何處!」
「嵐兒!嵐兒!適才是朕的不對,你快些出來好不好?朕不與你爭執了,從今以後都不與你爭執了!」
任是諸人怎的呼號,山林遲遲等不來應答聲。
易之行甚而從雙輪車上徑自跳下,繼而撐著拐杖獨身行走在晦暗的野山林中。旁人試圖攙扶他,卻被他一一拒之。
「你們不必管朕!如今尋到皇後娘娘才是正事!莫要在朕這處浪費時間!」
「可陛下……您……」
「滾開!無需理會朕!滾開!快去尋皇後娘娘!」
易之行的步履直打踉蹌,縱使如此,他仍不肯叫這群人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多一個人尋芝嵐,才能有多一分希望,易之行可不願自己殘破的身軀去佔領哪怕一分能尋到皇后的希望。
諸人無可奈何,只能放任天子不顧,就連燕祺亦被易之行狠力驅逐開。
「燕祺!你無需理會朕!如今芝嵐的安危才是最緊要的!你快去尋人,朕知曉你的本事素來最大!那你便快去尋!無需理會朕!快去!」
「陛下!便讓屬下與您一塊兒尋皇後娘娘吧!不然到時皇後娘娘尋到了,您卻又丟了,我們豈不是徒勞一場?」
「怎的會是徒勞?只要能尋到皇后,那便不是徒勞!你快去尋人!快去!莫要逼朕翻臉!」
「是……陛下……屬下這便去尋皇後娘娘……」
莫可奈何,燕祺只能悄然離開天子的身側,待他離開后,易之行亦開始繼續尋人,不知摔了多少跤,踉蹌過幾回,他總是從速於地上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旋即重新踏上尋人的路途。
「嵐兒……嵐兒!你究竟在何處!朕知曉錯了,你快出現好不好……朕不想在戰役還未開始前便先行失去了你……」
無邊的痛苦襲擊著天子羸弱的身軀,他多麼想要用自己完全康復的左腿去換取芝嵐的安然無虞,他毋寧做一輩子的廢人,也不願芝嵐就此受到任何傷害。
「嵐兒……嵐兒……朕當真知曉錯了……」
易之行深情地呼喚著她,然而被漫山遍野尋找的女子卻久久未曾有音訊,久而久之,便叫人不得不懷疑芝嵐失蹤的真正原因。
究竟是因意外而失蹤,還是因為有人為的干預?大多數士兵的念頭都偏向後者,因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就這麼悄然無蹤了去,甚而就連一絲痕迹也未留下,終於,諸人得出了結論,皇後娘娘必然是被暗中的歹人拐了去。
三個時辰后。
「陛下,仍舊沒人能尋到皇後娘娘的蹤影……據屬下猜測,皇後娘娘應是被歹人劫走了……」
燕祺滿面難色,不敢直視眼前人那雙早已被失望遍布的雙眸。
但見今刻的易之行臉色煞白,唇畔微微顫慄著。他不敢相信原先還在自己身旁呆得好好的人會於如廁的間隙被一直潛伏在暗處的歹人劫擄,於他而言,這根本就是沒法接受的殘酷。
「搜!繼續搜!搜到清晨!倘使還是沒法尋到關於皇後娘娘的半分蹤跡的話,我們便徑直打到荀軍處!一定要將皇後娘娘救出來!」
「是!陛下!」
易之行不得不去懷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荀國軍隊,而其背後操縱者便是一直以來肆掠殷國邊境的男子,隨璟。
正因如此,眼下天子的眸中才就此走漏出憤慨與盛怒,說到底,隨璟的最終目的就是想要搶奪芝嵐,易之行雖不知這男子究竟從何處得知此行大殷皇后也會跟隨,但隨璟的趁虛而入確乎叫他震怒。他沒法接受這個已成定局的現實。
與此同時,那位被殷國軍隊尋了整整一夜的女子如今並未被歹人所害。在當時,芝嵐徑直被不明人拖了走,嘴巴堵住,雙眼蒙上,芝嵐始終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何處。
當其雙眸前的黑布被歹人掀開時,她這才瞧清楚了眼下的大致情狀。
自己的渾身上下被繩索粗略地捆綁住,周遭乃是數不盡的草垛,四下雖然無人,但此處看似是一座營帳,一座專門堆放軍需的營帳。
「你們究竟是誰人!快點放本宮出去!放本宮出去!」
芝嵐竭力呼喊著,卻又沒法動彈過大,她時刻惦記著肚裡孩兒的安危,因此便也不敢使出多大力氣來,倘使如今的自己未曾懷孕,興許根本就不會讓這群歹人得逞。
「外頭有人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到底想要什麼?你們到底是誰人!想要什麼便直說好了!」
儘管女子口中仍舊在叩問,內心卻已對這群『歹人』有了一定的揣量,如若此地當真是兵卒的營帳,那此營帳外必然是荀國的軍隊,而荀國軍隊坐鎮的將軍當然是她那位舊識人,隨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