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竊竊私語
「怎麼?傷口痛嗎?」
皇甫昊軒走上來替雲若離檢查傷口。這一次雲若離沒有拒絕,一來是自己心裡有些歉疚和感激,二來她一個傷員,確實應該聽皇甫昊軒的,老老實實養傷。
見雲若離十分乖順的讓自己檢查傷口,皇甫昊軒漸漸放心下來。
「哎呀,都是我不好,是我光顧著說話,忘記包紮了。」
香月驚呼著跑過來給皇甫昊軒幫忙遞上紗布。昊陽在一旁取笑,「你看,我們都尉倒是會比你照顧小姐許多。之前是誰說的來著?」
昊陽故意望了望天,「我家小姐有多少根我都清楚。香月,這可是你說的?」
香月又懊惱又自責,咬著嘴唇不說話。
皇甫昊軒見狀,佯裝生氣,「昊陽,你少說兩句,他們剛受了驚嚇,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坐下來說說體己話。倒是我不好,應該換完葯再走的。」
他手下不停,不一會兒變包紮好了。然後又監督香月和雲若離分別用了葯。
「今晚是蠻族一年一度的祭月,你們從都城來的,應該沒見過吧。想不想去看看?」
雲若離本想推脫,誰知香月卻比自己更加好奇。「都尉大人,祭月是什麼啊?」
「祭月是這群遠離家鄉的蠻族流民思念家鄉,祭奠親人的儀式,在每年入冬前的最後一次滿月舉行。都尉府的蠻族不在少數,今年又從南方新遷過來好機智隊伍,因此今年的祭月節估計要在都城外的大漠舉行了。」
雲若離聽到大漠兩個字突然有些興奮。她在皇甫昊軒寫給自己的信件中讀到過,這裡的大漠乾旱貧瘠,卻有一番罕見的美景。
「小姐小姐,我們去看看吧,我還從沒見過蠻族的祭月節呢!說起來……蠻族是長成什麼樣子的我都不知道呢。小姐,我們去瞧瞧吧!」
昊陽在一旁板著臉,「真是心寒,我照料你這麼多日,你竟不知道我是蠻族?」
香月一臉無辜的搖搖頭,「對不起啊……我真不知道。」
皇甫昊軒解釋,「昊陽她的生母是蠻族,父親是中原人。雖然體格比中原人高大許多,可是頭髮與眼睛的顏色都同中原人較為接近,也難怪你瞧不出來了。」
雲若離打開餐盒,一股濃郁的奶香撲面而來。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指著最上面一盒白色的點心問道:「這是什麼?」
昊陽十分自豪道:「這個呀,這個叫做阿滿酥。是我們蠻族老媽媽在每年祭月節才會做的點心。你看,這形狀和顏色,與元月是否並無二致?」
雲若離捻了一塊在手裡。這個阿滿酥與中原流行的月餅不一樣,通體成雪白色,還帶著奶香。她試著吃了一口,牛奶的香甜混合著穀物的味道瞬間充滿了口腔。
「這裡面夾得可是白米做成的甜餡兒?」
皇甫昊軒搖搖頭,「蠻族逐水而居,中原流行的水稻在乾旱的地區並不容易成活。這是蠻族先祖根據自己的生活習慣,用水稻與一種十分耐旱又生長較快的野草雜交而成的,產量雖不及白米,但是味道卻更加濃郁。」
雲若離點點頭,心中對皇甫昊軒的學識與見識暗自感到佩服。
眼看祭月節快要開始,皇甫昊軒吩咐昊陽幫忙打包了一些點心好途中共她們主僕二人食用。他本想將斗篷交於香月,想了想還是親手幫雲若離穿好,系好,這才放心的出了門。
一輪滿月當空,才出了房門雲若離便聽到城門外蠻族邊民的歌聲。這歌聲雖然婉轉,卻絲毫沒有悲傷與凄涼。雲若離心想,這大約於蠻族天生豪爽的性情有關吧,即便親人在遠方,即便故國已亡,但追思歸追思,過去的總該要遺忘。
她垂下頭,幻想著曾今的月璃國該是怎樣一番美景,又想到在如此美妙的夜晚,南方的城外載歌載舞,北方的都城卻死死圍困,連爹娘都失去了音信,心中不免有些擔憂與惆悵。
皇甫昊軒扶她上馬,自己坐在她身後。察覺雲若離有心思,他悄悄貼近雲若離的耳邊低語。
「君汐,我知道你擔心你爹娘,但是與其擔憂明天,不如好好享受當下的寧靜。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有我在,定會護你周全。」
溫熱的耳語讓雲若離臉上一紅,好在有斗篷遮擋,皇甫昊軒應該瞧不見。她點點頭,接著腰被皇甫昊軒輕輕環住,兩人一馬的,慢慢往城外走去。
都尉府的人大多都跑去城外與蠻族一同慶祝祭月節了,城中一片寧靜。雪白的月光下,馬蹄吧嗒吧嗒的走過土路,揚起點點微塵。
雲若離的背僅僅靠著皇甫昊軒的胸膛,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在一點點加快。
「君汐,你……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沒有。」
她支支吾吾回答著。
「如果是我行事太過唐突魯莽,還請你原諒……我……我跟你道歉。」
雲若離有點窘迫,連忙解釋:「沒有……沒有,哪裡會……你救了我跟香月,眼下又派人幫我去尋找楓溪跟我爹娘。我……我都沒來得及謝謝你呢。」
皇甫昊軒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把環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將下巴輕輕搭在雲若離的肩膀,「君汐……倘若你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上官楓溪,你……你會喜歡我嗎?」
「我……我……我不知道……」
她的耳邊傳來皇甫昊軒的輕笑:「不知道?那就是不討厭咯?唔……這麼說,我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能讓你喜歡上我,對不對?」
雲若離面紅耳赤,只管目視前方,不知如何作答。
皇甫昊軒默了默,接著問,「君汐,要是這次找不回上官楓溪……你……你願意跟我走嗎?」
雲若離心中緊了緊,顧左右而言他的說:「我……我不明白……什麼跟你走?走去哪裡啊?我……我聽不大懂你在說什麼。」
她感覺身體隨著皇甫昊軒的笑輕微顫動著,他卻湊得更近,聲音帶著笑意。
「就是……就是像流民那樣啊,逐水草而居。我們帶著牛羊帳篷還有馬匹,天涯海角的去流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走過很多的山川河流……君汐……你願意嗎?」
雲若離的心臟噗通噗通直跳,雙手攥緊了韁繩低頭不語。
「呵……我說笑的,你一個大小姐如何過的了那種清貧日子呢?」
雲若離心中暗自惱怒,好他個皇甫昊軒,看自己身體稍微恢復點就拿自己逗樂。這麼想著,雲若離氣憤的咬緊下唇。
一雙微涼的手貼著雲若離的臉頰,柔柔的拂過她的唇。
「呵……別咬了,我沒帶傷葯,若是咬破了……我該拿什麼給你止血呢?」
皇甫昊軒語氣曖昧,雲若離立刻明白過來,氣惱的回頭想瞪他,可是頭還沒轉過去,卻被皇甫昊軒又將斗篷的帽子往前罩了罩。
「夜晚風大,你頭上又有傷,別再吹了風落下病根。」
二人不再言語,沿著都尉府的小道緩緩走出了城外。
城門開了,雲若離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合不攏嘴。
腳下乾燥的土地順著篝火映照的方向一直向前延伸,慢慢融進茫茫夜色,一眼望不到邊。遠方山脊突兀,綿延不絕,彷彿一隻沉睡在夜色里的龐然怪獸等待黎明的到來。
將士們身穿便衣短打,一個個端著陶碗,圍坐在一堆篝火邊,聽高大的蠻族阿叔彈起自己的三弦琴,唱著悠揚的曲調。勤勞能幹的蠻族老媽媽提著籃子,給在場每個人分發著祭月節特有的點心,時不時還要拍一拍嗆了酒的年輕將士的後背,調笑幾句少年郎莫要貪杯之類。
身穿花色布料的是北夷族,他們身形比中原人略小,皮膚顏色也略深,一雙機靈的眼睛在人群中掃來掃去。他們中原話說的還不太好,坐在將士和蠻族流民邊上興奮的連說帶比劃。
「喲,都尉來啦!」
眼尖的蠻族小伙伸長了胳膊使勁打招呼。
一個缺了條腿的殘疾老兵倚在彈琴的阿叔邊上,佯裝喝醉笑道:「快快快,滿上滿上!咱們都尉來晚了,阿叔啊,你該給都尉罰酒!」蠻族阿叔笑出了一臉褶子:「我可不敢喲,你看,咱們都尉邊上有這麼個天仙似的姑娘在,都尉可不能喝多,失了臉面啊。」
雲若離聞言臉上輕輕一紅,不好意思的別開頭。
皇甫昊軒一邊跟大家打招呼,一邊在她耳邊低語:「你看,大家是很喜歡你的,我扶你下來吧。」
「慕容啊,來,這邊坐。」
蠻族老媽媽笑著拍了拍身邊的毛毯,皇甫昊軒拉著雲若離入席坐下。大家看著雲若離,一個個的都別過頭偷偷地笑,有的還在竊竊私語。北夷的老媽媽湊過來用不標準的中原話問道:「慕容啊,這姑娘長得這麼水靈,是中原人吧?是哪家的姑娘啊?」皇甫昊軒笑了笑:「這位是城守家的千金,名喚君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