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消愁

瑛歌聽到雲若離的喊聲只覺頭皮發麻，她顧不得那麼多，稍稍退後兩步用盡全力往大門上使勁的踹了幾下。

「轟隆！」

大門終於倒塌了，滾滾濃煙瞬間溢出，嗆的瑛歌幾乎睜不開眼。

瑛歌趕緊用衣袖捂住口鼻衝進滾滾濃煙，她知道，若是不趕快將大火撲滅，火光和濃煙會迅速引來宮女和官兵，緊接著會傳到皇甫昊軒耳中。到時候別說趁亂逃走，能保住自己與雲若離的性命可能都是問題。

滾滾濃煙里瑛歌分辨出了著火點，居然是幾隻放在角落的長明燈。一定是雲若離又發瘋看到了幻象，說是上官楓溪怕冷，這才將閣內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找來，又用極易燃燒的長明燈燈油點燃了他們。

這下糟糕了，若是普通火燭或火摺子熄滅起來還較為容易，可是偏偏是以動物的油脂作為燃料的長明燈。這種長明燈別說是用嘴吹了，就算是在狂風暴雨里也是可以維持很久的。

瑛歌顧不得多想，趕緊四處摸索著尋找雲若離的下落。

星玥閣是用木頭建成的，周圍又長滿了藤條灌木和樹木，燃燒起來極易將火勢蔓延開來。很快，房梁已經被火苗舔舐，樓梯也已經燒得幾乎面目全非，瑛歌趕緊施展輕功，險險的躲避過迎頭砸下的木料，一個飛身跳上了二樓。

「君汐……君汐你在哪裡啊，你說句話啊君汐！」

火光中，瑛歌發現一個白色的人影。

雲若離推開窗，手腳並用的爬上窗欞，她的身後是已經被大火包圍的床榻和帷幔。

雲若離背靠大火，前臨窗外的溪流，情況十分危急。可是火勢實在太大，瑛歌已經被濃煙嗆得呼吸都十分困難，她努力想伸手去拉住雲若離，可是火苗卻一下一下舔shi著瑛歌的衣角，險些就要引火燒身。

雲若離攀上窗欞，她看著自己的前方忽然笑了，神色十分溫柔。

「楓溪……楓溪你終於肯來接我啦……好，你等等我啊，我這就跟你走，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楓溪……」

說著雲若離撒開了手，直直栽了下去。

「君汐！」

瑛歌飛身跳過火苗，企圖抓住雲若離的衣帶將她救起，可是手才接觸到雲若離的衣角，又一個著火的大木塊掉落下來，瑛歌本能的往旁邊一閃。

等瑛歌回過頭時手裡只剩下雲若離的半片衣角，她左閃右避的趕到窗欞前，卻發現縱橫蜿蜒的河道中飄著一個白色的身影，可卻沒有半點掙扎的跡象。

完蛋了！

「君……君汐……」

瑛歌顧不得其他，反手攀住窗欞一躍而下險險的落在了距離水面不足半步的位置，瑛歌沿著蜿蜒的小橋一路追趕，可是小橋迂迴曲折，瑛歌沿著小橋卻越追離雲若離越遠，同時瑛歌聽見外面已經有官兵吵吵嚷嚷和砍伐灌木的聲音。

糟糕，已經被發現了。

瑛歌知道此時雲若離已經難以救回，於是趕緊掉頭拼盡全力施展輕功攀上星玥閣樓頂，她隔著煙霧和層層樹木看見被官兵包圍著的一個黑色身影。

皇甫昊軒。

煙霧太大，瑛歌難以分辨皇甫昊軒此時的表情，但她知道，若是自己此刻逃離那便是坐實了自己放走雲若離的罪名，而且自己已經吸入太多濃煙，體力不支，若是再死撐著逃出這裡已經不可能了。

於是瑛歌乾脆將計就計，佯裝自己在追趕雲若離的途中不慎失足墜落，然後矇混過去。於是，瑛歌閉上眼狠狠心縱身跳下，周身立時傳來鑽心的疼痛，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讓開，都給朕讓開！」

皇甫昊軒奪過手下的佩劍衝上前去一路砍伐，顧不得自己的龍袍被樹枝劃出一道道口子奮力鑽進灌木叢中。

昊陽等人在外焦急地喊：「陛下，陛下危險，別去！」

可是皇甫昊軒卻像瘋了一般充耳不聞，隻身鑽入了滾滾濃煙里。

等到昊陽他們趕到時，卻見星玥閣已經燒得只剩下殘垣斷壁，皇甫昊軒正抱著已經不省人事的瑛歌使勁搖晃，口中喊道：「你醒醒，你給朕醒來！我命令你你告訴朕雲若離去哪裡了！她去哪裡了！你給朕醒來！」

昊陽忍不住過去勸道：「陛下，陛下請冷靜，眼下搜尋俊熙小姐要緊，瑛歌已經昏迷，想來是在追趕雲若離時受傷了，陛下不如先救火尋人，再質問瑛歌也不遲啊。」

皇甫昊軒如夢初醒一般，放下瑛歌就沖入了已被熊熊大火包圍的星玥閣。

「陛下！」

昊陽想跟著進去，可是不斷有燒紅的木塊焦炭掉落，昊陽他們只能趕緊派人自河道中取水，然後將準備好的毯子澆濕，衝進火場尋找皇甫昊軒。

滾燙的黑煙鑽進昊陽的口鼻，他趕緊用一隻手捂住口鼻，另一隻手撐著沾水的毯子，奮力呼叫著：「陛下，陛下您在哪裡！」

火光中，昊陽發現皇甫昊軒正立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面對一團被燒成灰燼的東西發獃。

「陛下！」

昊陽趕緊將失神的皇甫昊軒用毯子裹住，不顧皇甫昊軒如何掙扎抵抗，堅決連綁帶拖的將皇甫昊軒拉了出來。

官兵們一邊忙著救火一邊竊竊私語，說這個雲若離的鬼魂是有多大的冤讎，排位供奉在此還有專人為她敬香，可仍舊壓制不住她的怨氣，這才將星玥閣燒了個面目全非，當真是惡鬼化身，是禍國殃民的妖女。

昊陽陪伴著皇甫昊軒退到一旁，軍醫趕緊上前為皇甫昊軒號脈，檢查他有沒有受傷。可是皇甫昊軒卻擺擺手叫軍醫退下了。

皇甫昊軒動動嘴唇，彷彿是夢囈一般的小聲說道：「你聽見了嗎……他們真的以為君汐就是禍害，是禍國殃民的妖女……他們真的以為君汐已經死了……」

昊陽俯下身子沉聲道：「陛下，君汐小姐已經去了……您就……您龍體要緊啊……」

皇甫昊軒忽然露出嘲諷又苦悶的笑容，反問道：「龍體……君汐都死了，要這個龍體做什麼……朕將她安置與此，想著有一日還能與她相見……可是轉眼間，她竟然……」

「陛下……剛才您站在一堆灰燼前發獃，那是……」

皇甫昊軒嘆了口氣，「葯……是朕給她的安神葯啊，朕怕她會突然醒來又發瘋癲狂，再被世人詬病唾罵……可是誰知道，君汐她還是醒了……她一定特別恨朕，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了朕了……否則怎麼會寧願引火自焚，也不遠等著與朕再相見的那一日……」

昊陽看到皇甫昊軒的眼中有淚光閃爍，於是說：「陛下，這裡煙霧太大，咱們……咱們回去吧。」

皇甫昊軒閉了閉眼，一顆晶瑩的淚珠掉落，然後任由昊陽扶著回到了寢宮。

偌大的殿內，皇甫昊軒不許昊陽點燈，非說萬一雲若離的魂魄歸來，燈光太亮會嚇跑她的。

看著失魂落魄的皇甫昊軒，昊陽心中不忍，只能一勸再勸，讓皇甫昊軒節哀，保重龍體要緊。

皇甫昊軒偏著頭，把手一灘道：「酒，給朕拿酒來。」

昊陽也不好勸阻，才將酒水送到皇甫昊軒手中，他卻又擺了擺手說：「昊陽，你也累了……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昊陽默默地拱了拱手，無聲的退下了。

皇甫昊軒將酒壺拿到面前倒了一杯，然後撒向地面，喃喃道：「君汐……這杯是我欠你的……是我……是我對不住你。」

昏暗的燈光搖搖晃晃，將皇甫昊軒卧在塌上的身影拉得老長。皇甫昊軒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盯著搖搖晃晃的燭火自言自語道。

「君汐……你就那麼恨我，再也不想見我了嗎？你為什麼會突然醒來……為什麼……我費了天大的力氣才將外面對你的流言蜚語壓了下去，原本想著再過些日子去看你的，可是你卻……你是等不住要去見上官楓溪了嗎？是不是……君汐……」皇甫昊軒迷迷茫茫的看著搖曳的燭火，自言自語道：「君汐……我知道不論如何你都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但是……但是如果你的魂魄還在這裡，請聽我把這些話說完再走……可以嗎？」

皇甫昊軒仰面靠在床榻的柱子上，他不敢閉眼，只要一閉眼，曾今那個會在自己面前生氣，說笑，嗔怒，與自己吵架鬧彆扭的時候會臉紅的雲若離就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可是當自己再一睜眼卻又發現，這一切全是假的全是幻象，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影子和燭火還陪在皇甫昊軒身邊。

「君汐……我上一次見到你，你還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雖然你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不能笑，連睜開眼睛再看一看我都不可能……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在那裡，就在皇宮的某個偏僻安靜的角落……你哪裡也去不了，你的身邊只有我……也只能有我……」真的，真的是自己做錯了嗎？

皇甫昊軒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就連皇甫昊軒自己居然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