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殺人筆,誅心語
「色魔老師滾出去!」
「猥褻煉銅,牢底坐穿!」
不光是方舟的微博和QQ,連安然康復中心的微博和QQ群,都被無數條消息轟炸得快要爆了。
方舟只看了幾條消息,就已經火冒三丈,跟那些評論謾罵的人回復了幾條,結果又被無數條消息和更加難聽的污言穢語潑了回來,刷屏的速度之快,讓他有種以一敵百甚至成千上萬的感覺。
「別看了,先去查監控吧!」齊思悅也收到了不少消息,自然明白他的心情,「眼不見為凈,至於那些人……誣陷和誹謗也是犯法的,我們管不了的,就請警察去管吧!」
「要報警嗎?」方舟猶豫了一下,「會不會影響康復中心?」
齊思悅兩手一攤,「難道不報警就不影響了?事已至此,只有這樣,才能給你洗清罪名,否則……背著猥褻煉銅的污名,你還能結婚嗎?」
方舟的臉一下子黑了,誰能想到,在他要結婚的節骨眼上,鬧出這種事來,不禁憤憤地說道:「要讓我知道是誰他媽給我潑的髒水,我非揍死者龜孫子不可!」
「就你?」齊思悅不是小看他,他這點小身板,現在怕是連高海都打不過,還想揍人?被人揍還差不多吧,「打人犯法,你還是想點正經途徑給自己洗白吧!」
方舟頓時苦了臉,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怎麼洗?照片是錯位拍的,可那些人說我……對女童動手動腳,我說了一萬遍是幫助她們做訓練動作和放鬆活動,那些人壓根不信,我還能怎麼說!」
「他們不是不信,而是……只有這樣說,才能吸引更多人的關注。」
齊思悅嘆口氣,苦笑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人們對日常身邊的好人好事在意的少,更關注的是那些吸引眼球的爆炸性新聞尤其是這種涉及到倫理道德和犯罪的……你最好先報警,我擔心這事兒會愈演愈烈現在的網路信息發達前幾年就有人搞人肉搜索曝光在網上他們發的照片也沒打碼,要是找到你現實里認識的人,事情會變得更糟糕。」
「好吧,我去報警。」方舟也無奈了,他以前還曾經幫警隊做過心理輔導沒想到現在卻倒過來要去請他們幫忙給自己洗脫罪名可正如齊思悅所說,網上的言論他可以不理但那些人如果傳播到他現實生活中來,對他的影響就大了,到時候如果影響到他的婚禮那就真是麻煩了。
只是他和齊思悅都沒想到網上輿論發酵到影響現實的速度比他們所能預料的更快,更可怕。
先是齊思悅接到殘聯的電話,要求康復中心暫停營業接受調查,然後是衛生局來電話要求停止方舟的一切工作,並提交檢查和工作報告,說明引起此次事件的詳細過程和原因。
這兩年安然康復中心發展的太快,不僅是本城本省的自閉症患者前來接受治療許多其他城市的患者也慕名而來,尤其是上次慈善晚會的圓滿成功,讓很多貧困自閉症患者家屬看到了希望,紛紛提交申請報告,想要給孩子一個救治的機會。
可以說,這兩年時間安然康復中心的發展速度,甚至超過了原本合作的香港唐氏康復中心。
這一方面是因為國內的人口基數大,相對而言患者的數量多,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隨著社會經濟發展,更多家長開始正視孩子的病情,並願意投入金錢和時間給他們進行治療和康復訓練。否則就像趙桂花一樣,當初就算她想給林大寶治病,只怕也沒法得到像現在一樣專業化的訂製康復訓練方案和治療手段。
就連如今剛滿三歲的初九,現在也能開口說話,比原來木訥獃滯得像個玩偶的模樣不知好了多少倍。
越成功,引起的關注越多,得到的榮譽越多,引起的懷疑越多,這世上總是少不了一些陰謀論者和羨慕嫉妒恨的紅眼病,憎人風光,厭人得意,但凡能抓到一點點錯處,就恨不得放大十倍百倍千倍,徹底抹黑了才能痛快。
而那些記者就更不用說了。
逐臭而來,芝麻也能說成是西瓜,什麼話題和標籤夠勁爆就用什麼,標題黨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誰還管內容到底是真是假。更何況,他們引用的都是那個「家長」的言論,就算出了事,也可以一推二五八,權當是被人誤導。
照片沒有給方舟打碼,他也不算是無名之輩,曾經得過幾次獎,還是上次慈善之夜的主持人之一,照片在網上也能搜得到,很快就被人聯繫到了一起。於是不光是安然康復中心的微博被人攻擊,連帶著他曾經待過的醫院,上過的大學,都一一被人扒出來在網上曝光。
甚至還有人自稱他的同學和前同事,將他昔日的一些小事扒出來說,尤其是當初曾經被他毒舌過的那些相親對象,更是恍然大悟般慶幸,「還好我當初沒看上他,否則真是倒霉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他平時人模狗樣的裝好人,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人!」
「有一次他還拉過我的手,我還以為他是紳士……沒想到……那算不算X騷擾啊?」
方舟差點想吐,「大姐,在醫院餐廳你差點摔我身上,我那不是拉,是推!我還騷擾你?我那是怕被你騷擾好不好!」
中心被停業,他也沒事幹了,索性就守在電腦前,有一懟一,毫不客氣地罵回去,哪怕被更多人圍攻謾罵,從他的祖宗十八代到每根頭髮,都被潑了無數桶污水,那些污言穢語的數量和種類簡直讓他大開眼界,想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五花八門的罵人辭彙。
就連方逸華都有些擔心他現在的狀態了。
「院長,你說他會不會是被罵得昏頭了,現在什麼事都不幹,就天天泡在微博上跟人互懟……」
齊思悅也很無奈,面對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現在已經這樣了,由得他去發泄一下吧,總好過憋在心裡。他自己就是學心理學的,懂得自我調節……只要你相信他,他就能撐下去。」
方逸華點點頭,「我相信他。」她這兩天也接到了不少電話和消息,有唐教授和原來孤兒院的同學,也有那對早被她忘到腦後的親爸親媽,更多的是以前那些自閉症患者的家長們,他們對此有的人半信半疑,特地來試探著問她,而有的人則信以為真,打不通方舟的電話,就打電話來罵她,激動起來也是什麼話都說,還叫囂著要告上法庭,要方舟和安然康復中心賠償他們的損失。
「院長,那些家長怎麼辦?」
她一提起那些打電話來鬧事的家長,齊思悅就忍不住握起了拳頭,之前她收留楊思楠的時候,還怕會惹出事來,甚至像李警官說的那樣被反咬一口,農夫與蛇的故事經久不衰,到她這裡也不是第一次上演了。
只是沒想到,這些鬧事的家長里,其中還有兩個是今年得到新成立的慈善基金資助的。
他們本來連最基本的治療費用都出不起,在瀕臨絕望的時候,是安然康復中心伸出援手,不但給予免費的治療和後期康復訓練,還給他們找了臨時工作,維持日常生活,方舟更是放棄了自己的休息時間,花了無數心血在那兩個孩子身上,才讓他們經過一期三個月的治療后,能夠基本表達自己的意思,說話和理解能力提高,以後就算進入普通學校也可以適應。
就這樣的兩個孩子,他們的家長現在反過來說方舟當初那麼用心,都是因為居心叵測,他們的孩子都是女孩,誰知道方舟在單獨訓練時是不是對她們做了一些出格的事?反正那時候她們還不會說話,到現在也無法清楚表達,只是在他們的引導下,說方舟曾經「碰」過她們……
似是而非的話語和故意引導性的答案,讓那兩個孩子和方舟一起又上了熱門話題,引來了更多的人對方舟和安然康復中心的口誅筆伐。
齊思悅從一開始的澄清說明,到現在已經幾乎無力辯解,無論她說什麼,那些人都認為她是在替方舟狡辯,甚至從方舟一個人懷疑到整個安然康復中心,說他們「包庇猥褻男,蛇鼠一窩……」更多的猜測和謾罵襲來,一度讓她的電腦和手機都癱瘓罷工。
甚至還有的家長聽信了謠言,在大門上潑了狗血,扔了不少臭雞蛋和爛菜葉子進來,齊思悅不得不報警,才驅散了圍在外面鬧事和看熱鬧的人群。
儘管如此,李警官還是提醒他們,「你們最近小心點,出門的時候注意一下,聽說還有人要來找麻煩。那些網民比較衝動,現在搜到了方舟的現實地址,還有人找上門去,連他爸媽都已經暫時請假在家沒去上班了。」
哪怕是依舊在網上跟人硬杠的方舟聞言也沉默了許久,他可以一個人接受這些謾罵和羞辱,因為他知道自己沒做過,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沒想到會連累整個康復中心被停業檢查,沒想到會連累父母請假在家不敢出門。
一時間他有些迷茫了,感覺一張黑壓壓的大網鋪天蓋地地朝他包圍過來,無論他如何掙扎都逃不開,反而被捆得越來越緊,讓他動彈不得,無法呼吸。
「他們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我說了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他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雙眼中都布滿了血絲,這幾天他吃不好睡不好,除了一肚子氣跟人在網上掐架之外,一閉眼,就看到無數人指著他破口大罵,一開始被罵的還只是他自己,漸漸地卻變成更多人,有他的家人,他的愛人,他的朋友,都因為站在他的身邊,而成了千夫所指……
他有些痛苦地低下頭,扯著自己的頭髮,「是不是一定要逼得我以死來證明清白,他們才肯放過我和我的家人?」
「不要!」方逸華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周圍的其他人,急忙抱住他,「無論別人怎麼說,我都是相信你的。我們不是已經報警了嗎?警察一定可以找到線索替你洗清罪名,你不要再上網了,不要管那些人怎麼說,好不好?」
齊思悅也沒想到方舟竟然會萌生出這種想法,急忙勸道:「別胡說,你自己也是醫生,難道不明白,用死是證明不了任何東西的。你如果真的死了,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更加沒法洗清別人加在你身上的罪名。我們都在想辦法幫你,你自己一定要堅持住啊!」
「找到了!」門口傳來了林翔宇的聲音,眾人回頭望去,看到他也是一雙眼紅得像兔子一般,頂著對大黑眼圈和亂糟糟的頭髮,顯然這幾天也沒怎麼休息,可現在的臉上卻掛滿欣喜之色,「我找到傳謠的人了!」
「是誰?!我去撕了他!」方舟一下子跳了起來,顧不得方逸華的阻攔,衝到了林翔宇面前,「人在哪?」
「是一個記者!根本不是那個章小蕊的媽媽。」林翔宇拿出一份報紙和幾張照片來,指著上面的報道說道:「照片是去年十月拍的,那會兒因為捐助的事有記者來採訪報道,不知道她怎麼拍下的那張照片,當時沒用上。後來她再來採訪的時候因為上次報道中有些誇大失實部分,被方舟懟了回去,沒接受採訪。正好她碰到王啟良來找事的時候,說方舟誘女干他老婆,當時又有很多人在場起鬨,她就認為這是真事,再加上這張照片,就虛構出了個家長的身份來發得帖子,後續的跟蹤報道和記者專訪也是她自編自導的!」
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余倩或其他競爭對手故意抹黑,或者是方舟以前得罪過的什麼人,誰也沒想到,這會是一個記者聽到王啟良自己給自己戴綠帽的胡言亂語之後,捕風捉影,再加上「看圖說話」,編造出這一一場「心理導師猥褻自閉症女童,誘女干患者」的大戲來。
這一支筆,下筆如刀,殺人不見血,誅心不用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