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千里共嬋娟
明月夜,紅月已落藍月當空,星漢燦爛天穹低垂。陸有貴不知道是因為晚上的討論過於興奮,還是因為對近來心裡積鬱的一些煩躁,在柔軟的床上翻了半夜烙餅,終於放棄了數到快十萬的綿羊,從床上爬起來站在三樓的小陽台上看月亮打發精力,難道自己還不到十五歲就已經精力過剩了?
回想自己到這個異樣的世界已經好幾個月了,原來是抱著混吃等死悠遊過世的態度,後來好不容易想為身邊的人做點事情,這才剛剛打起精神做點事情,眼看著,亂世就要來了。俗話說,亂世人命賤如狗,現在恐怕連混吃等死怕都成了問題,要為生存掙命了。
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命運的神奇果然不是讓自己換個地方混吃等死,想到這裡,陸有貴不由得有些懷念地球的歲月,雖然在地球自己混得點背,雖然地球上空氣能熏死人,雖然地球上吃魚能變太監,雖然地球上喝奶能喝成石化人,可是。。。畢竟還是太平盛世好不好,只要不餓死,倒也不大擔心自己小命,總好過這裡,亂世那!要死好多、好多人的。
地球上的以及這個異世界的歷史都可以告訴陸有貴,一旦亂世來臨,人口就會大量的減少,十去七八可能有些誇張,但是死掉一半以上完全是亂世的正常表現,想想這個世界超過五億的總人口,死掉一半那是什麼概念?
陸有貴忽然打了一個冷顫,也許自己真的應該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或者。。。這個才是命運安排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吧?自己也許不大像救世主,可是自己腦袋裡確實有避免用大量減少人口來度過危機的辦法,雖然這個辦法長遠來看也許並非正途,但,至少能改變人類對土地的過份依賴,從而避免幾百年一次的亂世循環。
這個星球也正如所有的生命體一樣,在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註定了滅亡的命運,自己所能做的,還有文明發展的目的不過只是盡量的延長人類的生存時間,而自己這個神奇的外來者,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這個生存的過程中,盡量減少無謂的死亡,從這個角度看,自己還真像是一個救世主呢!
自嘲的笑了笑,陸有貴的心情放鬆了下來,雖然日子還是要過的,不過清清楚楚的過和渾渾耗耗的過可是不大一樣,想清楚了,至少心裡不會再莫名其妙的煩躁,也不會讓敏感的湘兒和細心的小芬再擔心自己。
從地球離開,陸有貴心裡基本上沒有什麼遺憾和牽挂,只帶走了對許奶奶思念,到了這裡,自己似乎擁有了更多,湘兒、小芬、福叔、林叔。。。也許等自己離開的時候,會帶著滿滿的思念和牽挂,這一刻,陸有貴仰望著淡藍色的明月,忽然有種對生命的明悟,也許。。。
陸有貴忽然後悔的想到,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綿羊這種東西,所以數它才沒有用處,早知道咱數馱獸好了。
同一輪圓圓的藍月下,小公主陳玉軒正跟李鳳蘭兩人坐在水塘邊的亭子里,水塘面積有三四畝大小,水面上躺著懶洋洋的荷葉,朵朵紫色的水芙蓉靜靜的開放著,雖然雅緻清幽,卻無一絲香氣,倒是亭子邊上高大的梔子樹上,傳來濃郁而飄逸的香味,園子里靜悄悄的,花叢中的蟲子小心的鳴唱著,池塘里還不時的傳來一兩聲放肆的蛙鳴。
亭子的六個挑起的檐角上,掛著防風的燈籠,小公主不喜紅色,所以用的是明黃色的燈籠紙,昏黃的燈光也沒法遮掩兩個女孩如脂的肌膚,紅潤的色澤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誘惑,如星的明眸水潤晶瑩,無聲的傳遞著強大的引力,怪不得人都說燈下美人呢,果然韻味十足。
可是此時的美人卻正愁眉不展,讓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憐意,恨不能摟在懷裡細細安慰。小公主看著池塘上寂寞開放的紫色芙蓉,幽幽的嘆道:「蘭姐,你說真的沒有辦法了么?那可是幾百萬鮮活的生命呀!就這麼。。。就這麼放棄了么?」
李鳳蘭躊躇著,帶著一絲小心回道:「陛下此時想必跟公主您是一樣的心情,此非人力所能為也,天地之威非人所能抗衡!再說,陛下和大臣們想必也在想辦法避免那種後果。」
小公主不滿的看了李鳳蘭一眼:「蘭姐你這是敷衍我么?這是天災,更是**!我南明上億人口,十五個行省,受災不過西部四省,還都是人口稀少的省份,居然因為不能賑濟造成大量人口死亡,這。。。這僅僅是天災么?蘭姐,別告訴我你不讀史書,這兩千年以來王朝更迭所為何因莫非你就不知道?」
李鳳蘭看著氣呼呼的小公主,慚愧的低下腦袋,就算她一心武事不通俗務,但是她身邊的親朋好友豈非庸人,就算她自己沒探究過,也聽身邊的人反覆說過,小公主說的她都清楚,卻不敢也不能在小公主面前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不過是害怕擔上妄言惑主的罪名罷了,伴君如伴虎呀!不能不小心謹慎。
小公主失望的看著這個自己稱為『姐』的英武女孩,忽然覺得有些諷刺,連自己這樣一個小女孩,都能讓身邊的人不敢直言,想想父皇身邊的那些人,恐怕更是滿嘴謊言,真心全無,所謂忠梗大臣,不過是些日日欺君的戚戚小人罷了,既如此,天下人還指望什麼呢?
她這才真正的明白了父皇為何如此重視母后,為何如此的寵愛她們姐妹幾人,正是因為父皇缺乏親人朋友的溫暖,他是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他更比別人百倍的渴望親情啊!
藍月之下,堂堂南明帝國的第一人,聖明無雙的皇帝陛下,此刻難得的有些迷茫的攬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靜靜的坐在寧心園的後花園的華亭中,仰望著夜空中亘古不變的圓月,擰成一團的眉頭流露出他內心的糾結,讓給身邊成熟的美人心裡抽痛著。
「草兒,你說朕真的過不去這個坎么?這老天有意為難朕么?這災害為何早不來遲不來,偏偏是朕在位的時候出現呢?」平時英明果決的皇帝陛下此時像一個受委屈的孩子,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個賢名尤勝的皇后居然有個這樣平凡的名字。
「陛下,沒有難關如何能顯出您的聖明呢?再難的關都會過去的的時候,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您還有天下萬民,還有滿朝文武,還有我們呢,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再大的困難也能克服。雖然現在災情嚴重,可是畢竟受災的不過四省,只要調度及時賑濟有力,一定能緩解困局的。」皇后輕柔的靠在皇帝的懷裡,柔和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說道。
「唉。。。滿朝文武?天下萬民?草兒呀,怕是有朝一日將你我拉下皇帝寶座的正是這天下萬民,而造成這一切的卻恰恰是滿朝文武,哈哈哈。。。」皇帝一臉苦笑的說道,語氣里說不出的蕭瑟。
「陛下!」皇後用力的抱住皇帝的腰身,將自己的身體緊緊依偎在皇帝懷裡:「陛下怎可如此頹廢,您這樣讓我們該如何自處?」
皇帝緊了緊攔著皇后肩膀的手臂,低頭看著這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心愛女子,柔聲說道:「是朕任性了,想朕即位以來宵衣旰食、篳路藍縷,日日戰戰兢兢克己為國,誰曾想到百般的努力還是不能改變社稷動搖的命運呀!這是宿命,非為人力亦非天災呀!老師之語果然也!天命不可違呀。」
皇后眨著疑惑的大眼睛,這些東西怎麼自己都不知道呢?陛下的老師?是大賢者王翰么:「陛下何出此言?不過是天災,自陛下登位以來天災又何曾少過?」
皇帝搖了搖頭說道:「草兒,這次的天災可不簡單呀!司天監雖然語焉不詳,但是朕也熟讀歷史,豈不知每過數百年就會出現一次災害頻仍的時期呢?這次的天災怕是要持續幾年的時間,哎!北方草原也正承受旱災的影響,冬天想必那些草原上的蠻夷日子不好過,南侵是唯一的活路了,東北邊的北原和天方也正遭受旱災,恐怕冬天更會出現嚴重的白災,明年更可能會有蝗災,為了減少災情對國內的影響,發動對外戰爭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對策,內憂外患啊,草兒!」
皇后擔心的看著皇帝糾結的眉頭,想到剛才陛下言下似乎有些隱情,略帶期待的問道:「陛下,剛才您的言下之意似乎對此早有預料,是否也早有對策呢?」
皇帝有些緬懷的說道:「朕那時還是皇子呢,我的老師是名聞天下的王翰,朕問王翰老師『為何王朝更迭如季節變換,不可易乎?』,當時老師為了能夠回答這個問題,花費了將近二十年的功夫,研究了兩千年來的所有文字歷史,殫精竭慮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王朝的更迭莫不以土地集中為始,以土地重新分配為終,欲打破此更迭循環,一者使土地不能集中,二者使土地價值下降。前者千年以來屢經嘗試,後者卻發古人之未思!可惜,前者人人皆知卻未能實現,後者老師與朕知之卻不敢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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