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足療小妹兒
趁著母親吃飯的時候,我掏出指甲刀,給父親剪剪腳趾甲。
我們的隔壁床住著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嬤,負責照顧她的是她的老伴兒——一個頂著地中海造型的大高個兒老大爺。
他一邊坐在床邊喝著水,一邊跟我母親誇獎我。
「大妹子,你生了個好兒子啊!現在這麼孝順的孩子不多了,你享福嘍。」
媽媽看了看我,心裡得意極了。
「我家孩子從小就懂事兒,在上海念大學的,畢業了非要回來照顧他爸,我們攔都攔不住的。」
那老大爺笑意盈盈地望著我,鄭重其事的誇讚。
「現在你滿醫院哪個病房去看看,有多少個老人病了,是子女在身邊伺候的。都不是啊!現在的孩子有幾個能指望的上。用手指頭能數出來的幾個子女伺候老人的,大多也都是閨女。孝順的兒子,尤其年紀還這麼小,真是太難得了。」
……
我對這些讚賞也實在提不起興趣,從昨夜到現在,我已經連續四十幾個小時沒有合眼。邊給父親剪腳趾甲,邊連連打著瞌睡。
母親實在看不過,讓我去隔壁病房的空床上睡覺。我也不推脫,現在我只覺得兩個眼皮上彷彿掛了一對兒秤砣,墜的眼皮又酸又痛。頭腦也絲毫不太清楚,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連站都站不安穩。
我左搖右晃的走到隔壁病房,連鞋都懶得脫。倒在床上便打起了呼嚕。這呼聲竟連我自己都能聽到。這些天真的太累了。
這回叫醒我的不是母親,而是鬧鐘。好在我定個晚上11:30的鬧錶,不然一覺睡到大天亮,今天晚上豈不是就算翹班了?
我揉揉眼睛,抻個懶腰。來到公共廁所間,打開水龍頭,將就著洗了一把臉。
剛走出衛生間大門,母親端了個鐵飯盒,直直的站在門口等我。
「媽,這麼晚你還不睡,嚇我一跳。」
母親個子只有1米57,身形小小的,跟1米82的我之前形成強烈對比,她仰著頭看我。
「這裡邊我燙了幾個餃子,趕緊吃幾口。上班再餓壞了。」
我真是搞不懂母親的腦迴路,心疼兒子已經心疼到了事無巨細。她難不成忘記了?我是在餃子館里做兼職嗎?這天下還有守著糧山餓死的老鼠?
母親小心翼翼的摳開飯盒蓋兒,裡面就是我中午拿回來的羊肉大蔥餃子和鮁魚韭菜餃子。不過由於放涼再被熱水燙。餃子邊兒已經裂開了口,有幾個餃子肚也掙開了。
「趕緊墊吧點兒,不怕晚那一分兩分的。」
我點點頭,做子女的孝順,孝順。首先就是要順著老人吧。
我伸出濕漉漉的手指,急忙捏起幾個餃子就往嘴裡塞。嚯!這餃子不知被開水泡了多久,餃子皮兒都厚成麵疙瘩了。
我儘可能的多吃,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小半飯盒的水餃就下了肚。
「好了,媽?」我的嘴被餃子撐的滿滿,鮁魚韭菜餡兒的水餃,放久了有一股臭韭菜味兒在我喉嚨里蔓延開來。
我含糊不清的告別。「吃飽了,我上班兒去了,媽你早點兒睡。」
還好我個高腿長,將兩條大長腿分開到極限,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直奔黃泉餃子館。
終於在11:59分,我衝進黃泉餃子館大門,大波浪端坐在櫃檯里等我,鐵青著臉色,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
我打趣道。「姐姐,你不是坐這兒為了抓我會不會遲到,準備給我上班兒扣錢呢吧?」
大波浪搖搖頭,眉頭緊鎖。只見她將自己的手機重重往櫃檯上一拍。
「聽吧。姚蓉蓉給我發來的。」
「姚蓉蓉?不是一大早老爺子就讓他回家了嗎?怎麼?又出什麼事兒了?」
大波浪默默地摁下了手機播音鍵,是姚蓉蓉給她發的語音。
「紅姐,李春玲今天下午在寢室里上吊了,最近315寢室連續死了三個女學生。有些流言蜚語在我們護理系傳的沸沸揚揚,我們系同學想著明天晚上在學校教學樓,舉辦一個小型的追悼會,祭奠彭蘭燕,顧珍和李春玲三個人。到時候希望紅姐和王哥能過來參加。」
「李春玲她……。」
其實早該想到的,這兩天她擔驚受怕,一個室友慘死車下,一個室友瘋瘋癲癲,另外一個直接在她面前被鋼筋穿過頭頂。任誰都會心裡崩潰,承受不住的吧。
大波浪氣的直拍櫃檯,那動作和神情和他爺爺如出一轍。
「女煞的怨氣已經被控制住了,她明明可以繼續活下去的。為什麼對自己這麼不負責?」
這兩天我親眼見識的太多的生死離別,對李春玲的上吊,在心裡也只激起了一點小小的波瀾。
只好拍著大波浪的肩膀安慰道。
「其實人最難戰勝的就是心裡的恐懼,我們活著的每一天。開心,幸福,失望,遺憾。其實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我們自己。
在李春玲的心裡,她反覆的在痛苦與恐懼中折磨。活在自己的悔恨中,活在自己的恐慌里。或許她的心早就死了,那麼留下一具軀殼又有何用?」
大波浪翻著他那一雙吊梢丹鳳眼,回嗆我一句。
「強詞奪理,狗屁不通。關鍵……。」
大波浪的情緒微微有所緩和,話語里略帶些許傷感與失落。
「十幾歲的女孩子,就算三年前犯了錯誤。她也罪不至死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盡而亡的人愧對父母,是最大的孽障,只怕走上了黃泉路,順利投胎也在再難做人!」
我和大波浪籠罩在這兒死亡的情緒中久久不能自拔。
忽的,牛柏曄炸炸呼呼拿著手機從后廚走到前廳。
「唉!咱們餃子館兒上新聞了啊。」
「什麼新聞?」我和大波浪異口同聲。
牛柏曄把手機遞到我們眼前。「檳城社會新聞,你們自己看。」
我接過手機,看著手機上的新聞報道。標題十分醒目。
「職業學院三名女生相繼死亡,餃子館門口上演『爆顱』酷刑。」
現在這些新聞編輯,取個題目都如此獵奇。明明是個社會類的紀實新聞,偏讓他們弄成了懸疑恐怖片。
牛柏曄攤了攤手,「這回咱們餃子館可火了,媒體大肆宣傳,只可惜是黑火。估計最近一段時間,咱們白班兒是沒什麼客人上門了。」
大波浪斜眼瞄了一遍這篇新聞稿。
「這年頭,什麼人都能當作者,檳城這個地方,屁大點事兒都能寫篇報道。」
「這可不是屁大的事。」
牛柏曄抻了個懶腰,「兩天之內,連死三人。還都是一個學校,一個系一個寢室的同學。聽說檳城職業學院的校長和教導主任都被咱們市長約見了。」
大波浪神情抑鬱,紛紛不平。
「這回可倒好。該死的是一個都不剩。明天我們就和爺爺去找秦姨,非得把這個負心渣男找出來。我倒要看看這個罪魁禍首究竟是何方神聖?」
……
只聽見餃子館門口玻璃大門被人拉開的聲音。
「來客人了?」
我回頭一看,是個穿著黑絲,豹紋連衣裙的小個子女人。
這個女人大約30出頭,身材小小的,染著酒紅色披肩長發,長袖緊箍身兒的豹紋連衣裙,黑絲是格子帶網的那種,還蹬了一雙十厘米的恨天高。
這穿衣打扮,跟大波浪倒是有些相似。不過,大波浪裝扮的會更高級一些,起碼她一身都是名牌,嫵媚且時尚。
而這個女人,典型的洗頭小妹兒裝扮,風塵味兒極重,唱大戲般的妝容顯得既俗氣又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