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蠶蠱母
徐大方低呼一聲:「是蠱母!」
金蠶本來很喜歡血,但是秦所長畫下的那道血圈子,卻讓它畏懼。它蠕動著爬到血圈旁邊,想要爬出圈子,但又不敢碰那血,突然「吱吱」叫了兩聲。
原本拚命想鑽進那半塊兔肉藏起來的蛆蟲一怔,隨即從藏身之處鑽了出來,爬到金蠶身邊,伏下身子。金蠶把身子一橫,爬上那幾條蛆蟲的背,讓幾條蛆蟲抬了,如同騎著馬一樣,往秦所長畫的圈子闖去。
秦所長認得金蠶蠱,畫下血圈子時就下了咒。這金蠶蠱非常邪門,要是出了圈子,只怕他們十幾個,一個也跑不了,都得變成那山魈的模樣。
見金蠶蠱母居然這麼聰明,朱笑東緊張地看看秦所長,又去看金蠶。
幾條蛆蟲馱著金蠶,竟似不堪重負,緩緩地爬到血圈子旁,離秦所長的血還有半寸,便駐足不前了,似乎很怕那道血。
背上的金蠶又「吱吱」叫了兩聲,像是在命令,或者給自己的坐騎打氣。那幾條蛆蟲猶豫了半晌,馱著金蠶一分一分地靠近圈子,離圈子越近,爬行速度越慢,像是前方有很大的阻力一般。
半寸,幾條蛆蟲足足爬了五分鐘。那些蛆蟲一接觸那血,便像是受到烈火炙烤一般,頭尾一弓,狠狠一彈,將金蠶掀下背,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掉頭往回爬。
金蠶很是氣惱,立起身子,「吱吱」大叫。但是那些蛆蟲自顧自地往回逃命,哪裡理金蠶的命令。
金蠶大怒,頓時凶相畢露,張牙舞爪,追上那些蛆蟲一口咬住,腦袋一甩,那條蛆蟲就斷成了兩截。眨眼工夫,臨陣逃脫的幾條蛆蟲全都被金蠶一一咬斷,死在石板上。
朱笑東等人看到金蠶的猙獰狠辣,咋舌不已。想不到這小蟲子如此狠毒,說翻臉就翻臉,瞬間痛下殺手。
金蠶又叫了幾聲,剩下的蟲子畏畏縮縮、慢慢吞吞地游到金蠶身旁。
這次馱起金蠶的蛆蟲有十幾條,爬向那道血跡。所有的蛆蟲都棄了藏身之地,跟在金蠶後面,像是要從秦所長布下的方術血痕中殺開一條血路。
前面的蛆蟲剛觸及那道血痕,就發出一陣「噼噼啪啪」的輕響,那些當頭觸及血跡的蛆蟲竟然爆開了。
一時之間,響聲不絕,血肉橫飛。雖然慘烈,但是那些蛆蟲因為懼怕金蠶,不得不前仆後繼。
那條金蠶見沒辦法衝出去,乾脆退到一邊,做起了監軍,監督那些衝鋒陷陣的蛆蟲,發現有不肯上前的,上去一口咬成兩截,甩到一邊。
在金蠶的督促下,秦所長布下的那道窄窄的血跡防線,雖然爆了無數蛆蟲,但是後面的蛆蟲,踏著前面留下肉屑鋪成的道路,眨眼間就突破了一半。
秦所長在一旁捏著手勢,頭上直冒汗,看來支撐得甚是辛苦。
胖子緩過神來,回頭看去,立時就明白過來,秦所長正在施法,想要剋制金蠶。胖子忍不住叫起來:「叔,那玩意兒快要出來了。快,再給它畫一圈大的,困死這王八蛋……」
秦所長一邊苦苦支撐,一邊咬牙說道:「不行啊,我鬥不過它。你們……還是快逃吧……能逃多遠算多遠……」
胖子雖然臉色發綠,但他還是叫道:「叔,別開玩笑,胖子我也是身經百戰,從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區區幾隻小毛蟲,哼哼……再說,胖子我從來沒有丟下兄弟,獨自逃命的習慣,對吧?東哥。」說得義正詞嚴,眾人聽了對胖子好感大增。
胖子說完,馬上問道:「我們要跑多遠,這毛毛蟲才傷不著我們?叔你還能頂多久?能不能撐到我們到達安全的地方?」胖子高大上的形象瞬間崩塌,毀得一乾二淨。
朱笑東吐了口氣,低聲責怪胖子:「胖子,你又胡說八道。快想辦法,秦老前輩快支持不住了。」
胖子「嘿嘿」一笑,說:「我既不會蠱術,又不會巫術,我哪裡想得到辦法。既然圈不住,就和它干一場不就得了,大不了……大不了,就……」
說著,也不看那些腿肚子打戰的人,拿了砍刀,徑直走到那塊石板旁邊,揚起刀一比劃,就要向金蠶斬落。
秦所長低喝一聲:「不可!」
吐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徐大方也顫聲說道:「刀下留蟲!」
見秦所長和徐大方都不讓,胖子有些不解,舉著刀子,回頭疑惑地看著兩人。
秦所長頭上冒汗,說:「你這一刀下去,我這『金鐘罩』就破開一道縫隙。縫隙一生,金蠶立刻就能出來!」
徐大方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過來,拉著胖子,幾乎是乞求著說:「小哥,不敢相瞞,我……也是……被人下過蠱毒的人,聽人說,要是能抓住一條金蠶,我這蠱……病……就能治好。求小哥,手下留情……我有收它的法子……」
「你……」胖子一聽徐大方也中過蠱毒,心中發慌,掙脫徐大方,一連後退好幾步,像是要避開禽流感一般。
金蠶驅趕著一眾蛆蟲即將破圍而出,秦所長苦苦支持,但是限於方術功力,布下的「金鐘罩」即將告破。只要「金鐘罩」一破,金蠶出來,以它那邪毒的性格,首當其衝就是秦所長。
眼看秦所長支持不住了,徐大方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拿出一個裹得很嚴實的紅綢小包,放在手掌中,一層層慢慢打開。
看著徐大方慢吞吞的樣子,朱笑東有些焦急,徐大方的「慢」朱笑東是見過的,說話都比正常人慢好幾倍。要是在平時,最多不過心急一下,但是現在,情勢如此危急,他再這樣慢下去,如何了得。
好不容易等徐大方完全打開紅綢,拿出來一條兩寸長兩頭密封的竹管,徐大方慢慢拔開竹管的塞子,將竹管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石板邊。
徐大方慢得眾人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小竹管里裝的是淡黃色的藥粉,徐大方小心翼翼地將藥粉在秦所長的「金鐘罩」周圍撒了一圈。
藥粉一撒,方圓丈余頓時升起一股惡臭,眾人都忍不住遮鼻掩口。徐大方撒完藥粉,金蠶率領的蛆蟲已經有好幾條突破「金鐘罩」率先爬了出來,金蠶一見有了出路,但是還不夠自己通過,便驅趕餘下的蛆蟲奮力突圍。
秦所長臉色蒼白,「唔」一聲吐出一口血。
秀姐見秦所長吐血,強忍著胃部抽搐,叫了聲爸,就要撲過來。朱笑東見秦所長方術無功,一把夾起秦所長,半拖半抱將秦所長搬到秀姐身旁。放好秦所長,朱笑東拿了一把砍刀,返身去看那金蠶。
幾條剛剛突破「金鐘罩」的蛆蟲,突然身體僵直一動不動,想來是被徐大方惡臭的藥粉給熏死了。「金鐘罩」一破,金蠶大喜,但是突然被那股惡臭熏得難受,叫過幾聲,一陣蠕動之後退迴圈子中間,似是想躲開這鋪天蓋地的惡臭。
朱笑東、胖子等人掩住口鼻,見金蠶倒退,大喜。看來,徐大方的藥粉比秦所長的方術管用。
那金蠶退到圈子中間,停頓片刻,一動,從尾部排出一滴形如露珠的透明汁液。頓時,眾人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很淡,在鋪天蓋地的惡臭中不易察覺。
見那金蠶排出汁液,本來就吐得臉色發青的徐大方臉上立時就黑了,估摸那藥粉對金蠶作用不大。
金蠶排完一滴,稍等片刻,見檀香味還不足以克制那股惡臭,又一陣蠕動,又排出一滴露珠般的汁液。惡臭中,那股檀香味兒頓時濃了不少。
徐大方青中帶黑的臉色一凝,把小竹管里的藥粉全部灑在石板上。
藥粉雖然撒得多了,但是那股惡臭氣味卻一點兒沒增加,反而檀香味兒越來越清晰,被熏得幾乎作嘔的朱笑東等人都舒爽了一些。
見惡臭漸漸被檀香味兒壓制,胖子忍不住回到石板邊,挨著朱笑東站著,細細觀看金蠶的舉動。
徐大方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發黑的布包,打開布包,裡面還是竹管,只是比先前那根粗上少許。
拔開竹管上的塞子,裡面是紅色的藥粉,徐大方也不去嗅了,直接在第一道淡黃的藥粉圈子外邊撒下第二道圈子,藥粉撒完,圈子剛好合攏。
撒完這管藥粉,徐大方的臉色瞬間變成灰黑色。他中的蠱毒,平日就是靠竹管里的藥物壓制的,現在竹管離身,他體內的蠱毒有發作之勢。
紅色藥物撒出,空氣里立時瀰漫著一股怪味,像是甜香裡帶著一絲辛辣,讓人聞著極不舒服。
金蠶大約也聞到這股氣味了,身子一陣蠕動,排出一串汁液,頓時,檀香味大盛。聞著這檀香味,徐大方臉上一片死灰,又伸手往懷裡摸去,估計是還有更厲害的藥物。
不想這股怪味刺激了胖子的鼻子,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嚏」一聲,一股氣流噴出,吹到石板上,把徐大方辛辛苦苦布下的兩道防線噴得乾乾淨淨,無影無蹤。
藥粉被胖子一個噴嚏吹了徐大方一頭一臉。徐大方原本死灰的臉色,此刻變成了死黑,臉上像是被潑了一瓶墨汁,黑得發亮。
金蠶的檀香味大盛,已經完全掩蓋了其他味道。看來,金蠶在胖子的「幫助」下,完勝徐大方,那些小蛆蟲沾上徐大方的兩種藥粉,連蠕動都沒動,全部僵死在石板上。
徐大方見自己賴以保命的藥粉被胖子一個噴嚏全吹到自己臉上了,「嗷」一聲,心說這次再也保不住性命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腦袋一擺,暈了過去。
金蠶再次吱吱低鳴,但絕對不是為它戰死的手下哀悼,而是得意,得意它戰勝了徐大方。
胖子打完噴嚏,見金蠶得意,忍不住揚手就是一刀拍了下去。其實,胖子心裡也有些慌,本來是要用刃口砍的,情急之下,想到刀面大些,「啪」一聲拍了下去。正在得意的金蠶被胖子拍了個正著。
本來這硬碰硬的地方,金蠶挨了一拍,應該被拍成肉醬的。誰知胖子拿起刀,發現那條金蠶只被自己拍得直挺挺地趴在石板上,卻沒受多大的傷。可能是突然被胖子一拍,金蠶有些發矇,趴在石板上,半晌才抬起頭。
胖子見它抬頭,又是「啪」一拍,將金蠶拍得又趴了下去。如此三次,金蠶雖然沒被拍死,但也被拍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剛剛抬起頭,胖子又是「啪」一刀,把金蠶拍得僵直了半晌。
胖子忍不住笑了,用刀指著金蠶說:「原來你這傢伙也是凶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我這不要命的啊。嘿嘿……再吃我一拍……」說著,又是「啪」一刀,拍得剛剛想抬頭的金蠶吐了一口黑色液體出來,這口液體一出,原本白色的金蠶身體變得白中泛黃了。
胖子「嘻嘻」一笑:「你就一條毛毛蟲,還想成變色龍啊?我讓你變……」說著,再一刀拍下去。
那金蠶被拍得又吐一口汁,這次吐出來的汁液,顏色是淡黑的。吐完這口汁液,金蠶的身體沒了白色,變成微黃。
「咦?」胖子大奇,笑著說,「你還真會變色兒啊?我看看,我看看,你到底會變成什麼色……」
接著,又是幾刀拍下。胖子手上的力道放輕了許多,倒不是胖子捨不得將它拍死,而是胖子真的想看看,金蠶挨了打,到底會變成什麼顏色。
每挨一刀,金蠶吐出來的黑色汁液顏色就淡上一分,挨了四五刀,吐出來的汁液,就不帶一絲黑色,而是鮮艷的黃色了。每吐出來一口汁液,金蠶就變黃一分,吐完四五口汁液,身上的顏色變成了金黃,黃中透亮,成了名副其實的「金蠶」。到了這種金黃,金蠶的顏色就不再變了。
胖子等了一陣,見金蠶的顏色不變了,便沒了興趣,掄起刀子,笑著說道:「看來,你也就這點本事,胖爺我就送佛送到西,趕明兒,再請人來超度你吧!」
說著,一刀砍了下去。刀子還沒砍下去,朱笑東伸手托住了胖子:「且慢,胖子,你看看這東西,好像挺有趣的。」
胖子一撇嘴:「什麼有趣,留著害人,待我一刀結果了它,省得大家擔驚受怕。」
「不是,胖子你看……」朱笑東放開胖子,指著石板上的金蠶說道。
石板上那條金光燦燦的金蠶,這時居然沖著胖子弓起身子,低著腦袋,緊接著又伏到石板上,片刻,再撐起身子,微躬,低著腦袋,再伏到石板上。如此起起伏伏,就像在對胖子施行五體投地的大禮一般。
胖子微微一怔,隨即笑著說:「你這是在向我投降啊?嘿嘿,我們雖然有優待俘虜的傳統,但是誰知道你是不是誠心投降,你要是詐降,胖爺我豈不是要上你的當?」說著,胖子又要揚刀下手。
這時,徐大方緩緩睜開眼,先是見到石板上一團金黃,接著看見胖子揚刀要劈,頓時大叫:「胖爺,死不得……」
胖子一怔,手上一緩,這一刀始終沒劈下去,懊惱地對徐大方說道:「胖爺我當然死不得,我要死了,我老婆咋辦?我兒子咋辦?」
徐大方急聲說:「不是胖爺死不得,是胖子兄弟你使不得,呸呸,不是,是我使不得,也不是……」
徐大方平日里慢條斯理慣了,要他快速表達出心裡的想法,還真有點兒難為他了。
在一邊休息的秦所長緩過一口氣,也急忙趕了過來,對胖子說:「胖子兄弟,別殺它,這東西留著,有大用。」
胖子有些噁心地說道:「有用?有什麼用?這傢伙除了讓我噁心還能有什麼用?」
「不……」徐大方趕緊說,「這金蠶本性不壞,只是受了邪人蠱惑。胖爺用了無上妙法,使得它本性回歸,不但可以讓人消災避難,還可以治病救人……」
「無上妙法?」胖子心裡都快笑抽了。自己拍打金蠶時,徐大方已經昏過去了,渾然不知自己就是一頓胖揍,把金蠶打成這樣的,還以為自己是高手,會什麼「無上妙法」。
金蠶不住叩頭施禮,但胖子始終不肯相信它,擔心這傢伙是在詐降。
秦所長見胖子這麼說,當下說道:「這金蠶其實是有靈性的東西,它肯叩頭,便是在認主,胖子兄弟,不妨試試。」
「怎麼試?」胖子好奇地問,自己可從來沒養過蠱,蠱蟲認主這事都沒聽說過,怎麼試?
「徐兄弟身上中過蠱毒,你不妨讓金蠶去幫徐兄弟解毒。」秦所長很有把握地說道。
胖子雖然覺得噁心,但是好奇終究佔了上風,當下要秦所長教他如何用金蠶解毒。
其他人見危險解除,都鬆了一口大氣,始終對這金蠶蠱不大放心,雖然不再驚慌失措,但是也不願靠近,只遠遠地在一邊看。
金蠶到底是奇異之物,它肯認主,那便是真的認主了。只是養金蠶甚是麻煩,再說,胖子對養蠱也毫無興趣,不過是他親手降服的金蠶,是養是送由他做主。秦所長的話終於打動了胖子。
秦所長讓胖子把手伸到金蠶面前,還在不住叩頭施禮的金蠶呆了呆,然後就溫順地爬上了胖子的手指。
胖子一接觸冰涼的金蠶,頓時又噁心起來,除了噁心,還有一絲害怕。
說來也奇怪,那金蠶碰了一下胖子的手指,似乎感覺到胖子的心理變化,猶豫了一下,在胖子指上一彈,又落到石板上,直著身子,獃獃地望著胖子。
胖子見金蠶甚是乖巧,強忍著噁心和害怕,再次把手指伸到金蠶面前。頓了一會兒,那金蠶才試著用頭去接觸胖子的指頭,好似生怕再嚇到胖子般。
一隻蟲子竟然乖巧到如此地步,這讓胖子甚是訝異,好奇地看著金蠶。金蠶試了十幾次,見胖子不再害怕,順順噹噹地爬上胖子的手指,爬到了胖子的掌心便停了下來,揚起腦袋,似乎在等胖子下一步指示。
這金蠶雖然乖巧,胖子也甚是喜歡,但是胖子的潛意識裡,終究還是有些害怕這東西,好在秦所長說可以送人,胖子決定把它送給徐大方,免得自己噁心。
金蠶蠱蟲大約是知道了胖子的意思,好像很失望,又不敢拂逆胖子的意思。只好在胖子掌心一曲,又行起了五體投地的大禮,似在哀求胖子收留它。
可惜胖子不養蠱蟲的心意已決,任金蠶如何叩頭也不理,緩緩把它送到徐大方面前。徐大方狂喜,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到金蠶面前。
金蠶在胖子手裡起起伏伏,一連叩了十幾個頭,始終沒感覺到胖子有收留它的意思,這才緩緩地停了下來。
胖子把金蠶放到徐大方手裡,那金蠶雖然不願,但也不敢忤逆胖子,可能是感覺到徐大方對自己的呵護之意,猶豫片刻,終於乖乖地躺在徐大方的手心裡。
徐大方見金蠶歸順了自己,這是胖子的恩賜,當下隔著石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要給胖子磕頭。
胖子胖乎乎的大手一揮,說什麼也不肯受徐大方的跪拜,拉起徐大方,要他趕緊用金蠶治療蠱毒。
徐大方感激涕零淚流滿面,說了無數感激胖子的話,這才單手解開衣服,露出胸口,把金蠶放到胸口。
朱笑東看徐大方的胸口有一條黑色的線條不住蠕動,敢情徐大方臉上的黑氣,是那黑線條所致。金蠶趴到徐大胸口,那黑線蠕動得更厲害了,好似感應到金蠶,急著想躲開一般。
黑線蠕動得越厲害,徐大方的臉色越黑,最後居然跟非洲人一樣,黑得像是黑漆上了光一般,鋥光發亮。
金蠶在徐大方胸口爬動,找到黑線的一頭,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了下去。
只這一口,那黑線在徐大方胸上蠕動得更劇烈了。徐大方臉上除了黑氣,還冒出一股死氣,想來是痛苦至極。徐大方拚命咬牙忍著,一動也不敢動,任憑那黑線在胸前掙扎。
金蠶叮在徐大方的胸口一動不動,身子漸漸變粗,像是在吸食那條黑線,身上的顏色也漸漸發黑。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朱笑東等人大氣都不敢喘,唯恐驚到那隻幫徐大方治病除蠱的金蠶。
吸了足足半盞茶,原本不大的金蠶,身子也漲得像人的拇指一般大小,這才鬆口。徐大方臉上黑氣盡除,又恢復了一臉慘白,痛苦也消失了。徐大方伸手接下金蠶,取出一根竹管,想要把金蠶放進竹管里。
那金蠶在血肉里住習慣了,讓它進又冷又硬的竹管,自然不願意。
胖子見金蠶調皮,笑罵道:「小孩子不聽話,就該狠狠地抽屁股,抽到他痛了才會聽話。這小毛蟲也是這般,不聽話就打,打到它聽話為止。」說著,拿起砍刀,「啪」一聲拍在石板上。
金蠶大約是被胖子拍怕了,聽到砍山刀拍石頭的聲音,居然吱溜一下擠進那根又冷又硬的竹筒里去了。
由於吸食了徐大方胸口上的黑線,身子變得又胖又大,鑽進竹筒的時候顯得很笨拙,看得胖子和朱笑東等人一陣大笑。
徐大方臉色恢復,穿好衣服,又要對胖子說些感激的話,朱笑東阻止了,問:「徐大哥,你這蠱毒解了?」
徐大方搖搖頭,用最快的語速回答說:「我這蠱毒被人下了二十多年了,就算是金蠶,一次兩次也解不了。再說,金蠶吸食到一定程度,需要慢慢化解,否則,他體內的毒素積多了,就會出現山魈那種情況,害人害己。」
「是這樣啊!」朱笑東淡淡地笑了笑。金蠶化解蠱毒,怎樣化解,不是朱笑東關心的,他只是用話題引開徐大方要說的那些感激的話,朱笑東最怕這個了。
見徐大方又要張嘴,朱笑東趕緊問胖子:「你們先前都吐得一塌糊塗,到底是怎麼回事?」
胖子一聽朱笑東問,本來得意洋洋的臉突然一沉:「還說,噁心死了。我吃了車前子做菜,就開始噁心……不說也罷……」
朱笑東卻緊追不放:「胖子,車前子菜怎麼了,我們以前不是也吃過嗎?為什麼一個個吐成這樣?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
秦所長接過話頭,解釋說:「我們這一帶有種有毒的野草,長得跟車前子一模一樣,可能是弄混了。這種野草對徐老弟這樣的病刺激性很大,所以徐老弟第一個吐出來,至於胖子兄弟跟其他人,多半是中了毒,隨後發作,所以……幸好這種毒草的毒性不大,因人的體質差異,反應也不同。」
朱笑東點點頭,怪不得自己也吃了那些菜,卻沒感覺。
秦所長笑了笑,說:「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知道徐大方私藏了胖子昨天的烤肉?」
徐大方代秦所長回答了朱笑東的疑問,只是他那不緊不慢的語速,聽得朱笑東等人頭大。徐大方因為中過蠱毒,所以對各類蠱術有相當的研究,這一點,秦所長很清楚。見到山魈的時候,徐大方就認出,山魈生前必定中過金蠶蠱,身上肯定有金蠶蠱蟲,只是沒想到是只金蠶蠱母。
徐大方自然知道金蠶能解蠱毒,遇到這樣的機會,徐大方豈有放過的道理。只是養蠱下蠱都是為人不齒的事情,徐大方自然不願意公開說明,也不想暴露。說到這裡,徐大方懇求大家幫他保密。
徐大方多年深受蠱害,本就很可憐,求到大家面前,自然不會有人推辭。再說,這事可大可小,就算對別人說了,別人一時半會兒也不見得相信。只是徐大方這人平日里卑躬屈膝慣了,沒想到這一層罷了。
說到秦所長為什麼會問徐大方是不是私藏了烤肉,原因說出來讓朱笑東等人瞠目結舌。因為秦所長聞到了烤肉的味道!
秦所長多了個心眼,他聞到烤肉的味道,就聯想到徐大方的烤肉裡面是不是藏了昨天見到的那些蟲子。一檢查,發現裡面住了一隻金蠶蠱母,這純屬意外。
朱笑東由衷地讚歎了一句,姜果然是老的辣!自己跟胖子就沒有這麼細心,少了一個心眼。
經過這個有驚無險的中午,一行人無驚無險地在密林中穿行了兩天。其間,徐大方趁休息時,用金蠶又解了一次蠱毒,雖然沒完全解除身上的蠱毒,但也好了六成,臉色由原來的病態白,稍微變得紅潤了些。
被胖子降服的金蠶,跟徐大方廝混了兩天,居然跟胖子也頑皮起來,偶爾還跟胖子開個「玩笑」,看來是把胖子當朋友了。
這天,總算是到了徐大方說的絕壁,因為怕繞道耽誤時間,所以秦所長跟大家商量,取得了朱笑東跟胖子兩人的同意,決定要走捷徑。
到了絕壁下,秦所長又發起愁來。
這絕壁比想象中的更危險,據說以前有人走過,但是時隔多年,絕壁上唯一的道路長滿荊棘,現在要走過去,多了一個找路開路的活兒。
若是在平地上,也沒多大妨礙,偏偏在絕壁上,又背了這麼多東西,還要披荊斬棘,開一條路出來,難度和危險程度大多了。
最讓秦所長發愁的,是剛剛好了兩天的天氣,這會兒又下起雨來,還是暴雨!一群人只得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岩石,在下面搭起帳篷,等天氣好轉。
好在絕壁下有條小溪,水很是乾淨,又不愁柴火。朱笑東跟胖子兩人背的米糧充足,軍心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