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處事果決
即便八歲那年才來到這裡,沐樺祁也自覺已將那些遺忘的記憶都找回來得差不多。然照著凌嘉柏這一副他們分明熟得不能再熟的說法,若是事實,她是斷斷不可能忘了。
這許正如她所說的那般,凌嘉柏是認錯了人。
凌嘉柏見她這副樣子,深深吸了口氣走到石桌旁坐下,慢慢講起過往:「七歲那年,左相府老夫人六十壽宴,我曾到場,也正是那次,我第一次見到你。」在那之前,他從未見過長得那麼好看的小姑娘,那種纖塵不染的氣質,即便過去這麼多年,他都不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
凌嘉柏七歲,那豈不是她六歲時?那時她還沒穿越過來呢,可真夠早的。說起來,原主六歲那一年沐樺府確實為老夫人辦了一場大壽宴。那時原主的娘親還在,日子也過得沒那麼辛苦,偶爾這種大宴,也是能來參加的。
「那次壽宴,我確實有些印象,似乎之後落了一回水,還因此落下病根。」時值深秋,池中水微涼,原主又尚年幼,這一落水還燒了個四五天的樣子,之後身子就總不大爽利,每每大小病不斷。早時有親娘在,還能勉強喝些草藥調理著。只是這年臘月,那總一臉愁容的親娘也病逝了,是以原主的身子也便越拖越差,直到八歲那年她穿越而來。在她的精心調理下,才有所好轉。然到底是落了病根的,根治不得,也是近些日子得奕旭開了方子喝著,這才勉強好些。
凌嘉柏卻在聽了她的話后,露出一副愧疚不已的表情。
「我就知道,若非因為我,你也不會變得如此,是我欠你的。」
「等等,這個話,莫不是你便是當年那不會水還想充英雄的小子?」
凌嘉柏臉色微紅,抬起袖子乾咳兩聲。「看樣子,你是記起來了。」
沐樺祁眼角抽了抽,七歲?也是夠早熟的啊,而且若是她沒記錯,她不過順手救了他一回,怎麼也到不了他所說的那種熟悉程度吧?
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那日沐樺府辦壽宴,老夫人六十大壽嘛,場面自然很大,凌城裡所有上得了檯面的人家,都邀請了一遍。沐樺邱位居左相,沐樺家又是凌城的世家,想要將其拉攏的人也有不少,是以這一邀請,有心的無心的都有人來了。類似於凌嘉柏這種七歲小毛孩,就是跟著大人來湊熱鬧的。
壽宴設在前院,後院人自然也就少了。沐樺家大小姐,也就是沐樺苀,不知怎地在後院玩耍不小心掉入池中,身邊又沒個丫鬟小廝。恰逢凌嘉柏也在池邊,方一見到想也不想就見義勇為的跟著跳了下去,卻忘了自個兒是個不會水的。
如此其實也關不得原主什麼事,卻偏偏又給她撞見了這二人在水中撲騰,見四下也沒什麼人可以求助,就好心的找來一根樹枝。是真的樹枝,因著她壓根不會水,也沒想過傻乎乎的跳下去。沒想到吃奶的力氣都給拿出來將凌嘉柏拖上來后,未緩過神就被胡亂撲騰抓住樹枝另一頭的沐樺苀給拖了下去。
再之後,也只聽說是被下人給救上來的,具體是個什麼情形她也不是很清楚。
「之後四皇兄聞聲趕來救了沐樺家大小姐,你則被相府的下人救了上來。」
她才恍然大悟,難怪沐樺苀會說她欠過凌嘉塵一條命,原來是這麼回事。
「那照你這麼說,我們也不過見過一次而已。」甚至可以說都沒正式見過面好么?
「不,在那之後我總偷偷到沐樺府來尋你,只是運氣不大好,每次來時你幾乎都在生病,是以並未怎麼說上話。這件事你娘也知道……」說著不知想到什麼,竟帶著淡淡的笑,「你娘見我總來找你,還每次不到天黑不離開,便說讓我以後好好照顧你。卻是離開這十年,讓我沒了資格。」
打量著這四下略顯荒涼的院落,「若是早知道你在沐樺家過得這般苦,當年說什麼我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他離開,也不過是為能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卻未曾想過,當他有那樣的能力時,她已不再需要。
欠人人情這種事,沐樺祁素來就不大喜歡,她與凌嘉柏這個人算不上朋友,也回報不了他,所以她並不想看到他為著她露出這般後悔的神情來,打斷道:「這麼說來,我對你沒什麼印象也是應當,或許你提起的承諾,想來應也不是我允的吧。」適才不是提到原主她親娘說什麼以後讓他多照顧她的話?也不知道她這親娘是怎麼想的,難道不知道她那時候是有婚約的?
也許,原主她親娘,是被傷得深了吧。在這般時代下能說出將有婚約的女兒交與其他人照顧的話,她想,她這個娘定也是個不可多得的聰慧雅緻女子。只是,這般女子又是如何會看上沐樺邱那種人的呢?且外界還有傳言說已痴戀到非卿不嫁的地步。
她怎麼也想不通透。
「你以為我是騙你的嗎?」凌嘉柏自嘲一笑。「那日我與師父的馬車本已到城門,卻聽聞你娘病逝,不顧師父反對匆匆趕了過來,勸了許久你才停住哭聲。我卻不得不離開,離開時說過的話,還有你答應過我的事,你都忘了?」
他說過的話?她答應過的事?
在她的認知里,柳氏死時原主的記憶中就只有傷心難過,加之身子不好,哭的時間長了頭有些發暈。那時是有許多人來安慰過她,其中包括柳氏的姐姐軒滬侯夫人,當然還有軒滬逸等等,這麼多的人,彼時已傷心欲絕的她又哪裡注意那許多。
「你說了些什麼?」其實她是想問的她都答應了什麼,她實在是想不起來。
「我讓你等我十年,十年後我便回來娶你。」說著這話的時候,凌嘉柏略微不自然。
沐樺祁嘴角扯了扯,乾笑兩聲,「然後呢?我又是如何答的?」
「你許是不好意思,就點了個頭。」頓頓又道:「但這般,分明已是答應了。」
沐樺祁想,她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那哪裡是答應?準是頭疼得厲害,啥也沒聽清,又傷心又難過不過想圖個清靜,不管別人說什麼都給點頭了。
誠然,造成他這麼多年的誤解,也是她的失誤。
「想來,是你會錯了意。我當時連你來過都不知曉,又何曾會留意你說的什麼。」
她這個話,傷人是傷人了些。她問起凌嘉柏的這些傷心事,也委實過分了些。但有些事還是得弄清說清的好。能一次性解決的問題,她素來不會拖泥帶水。
「不過,這到底是我的過失,才讓你誤解這許多年,我理應說一聲抱歉。」
凌嘉柏眸光一暗,猛地站起身,背對著她,「不必了,往後若是有事,可著人到柏王府尋我。」
看著他的背影,沐樺祁心裡莫名的有些悶。
「等等,不知那個位置,柏王殿下有沒有也要去爭一爭的心思?」她之所以問這個話,不過是因著,凌嘉柏此人,她並不想為敵。
回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原來是有這個想法,不過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院中,沐樺祁都久久回不過神來。
此時站在不遠處樹蔭下的水玉看著她的目光也變了變。凌嘉柏這個人,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十年離家,也歷練了十年。本應榮華富貴過著日子的天之驕子卻甘願為她吃苦十年。而這十年辛苦得來成果和一直堅定的目標,竟也因著她,一朝說丟便丟。
尋常女子若是得這般人物如此痴情十年,即便不動容也會有些不一樣的反應,她卻自始至終只就著這件事本身來談,就像這不過是說著旁人的事一般,如此冷靜,且不動聲色間便已處理妥當。
如此果決的個性,著實讓人佩服,難怪主子會對她另眼相待。
沐樺家輕易不敢有人來找她麻煩,沐樺祁倒安靜過幾天舒心日子。
這日,她接到一張來自軒滬侯府的宴會帖子。
看一看這宴會的時間,恰是明日,也正是沐樺苀大婚的前一天。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軒滬侯府故意在這個檔口上搶塵王府的風頭,但事實上,這不過是軒滬侯夫人柳氏因著軒滬逸得奕旭出手脫離危險,一高興,便想請大家一道去熱鬧熱鬧而已。
不然依著柳氏那安安靜靜這麼多年都不曾在侯府辦過任何大宴的性子,又怎會有這麼一趟事?
自來宴會這種場合,總是是非多。
不過軒滬侯府這場宴會,她倒是很感興趣。聽聞在他們去竹山的這些日子,那南疆公主和她那姨母相處得很是愉快。
軒滬逸的笑話,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的。
第二日一早,雋依起來抬了盆溫水準備去叫醒沐樺祁時,卻見她已梳妝好等在了院中,吃驚的同時心下卻更是無奈。
她原想著今日要去赴宴,特地起得早些叫醒主子。尋常時候這個時辰,依著主子那有些懶散的性子,哪裡會捨得起來。
自然,自家主子那半點不掩飾的期待眼神,不用深想雋依都知道她在想什麼。這麼多年和軒滬小侯爺但凡有看對方笑話的機會,就斷然不會放過。也不知道這麼理智的兩個人,如何會有如此幼稚的舉動。
「誒!雋依,我正準備去叫你呢,既然起來了就趕緊收拾著出發吧。哦,對了,你順便去小庫房裡瞅瞅有什麼東西看得過眼的,隨便挑個一兩樣帶上,怎麼說也是軒滬逸那廝家裡辦的宴會,咱若什麼都不帶多不好意思。」
雋依點頭應是,心裡卻是想著,這小庫房裡的好東西是有不少,但好似從軒滬小侯爺那裡順來的就佔了大半。還只隨便給人挑上一兩樣,這種羊毛出在羊身上還如此小氣的舉動,也就自家主子才會做得如此得心應手。
當然,若非此番去參加宴會的地兒是軒滬侯府,怕是主子空著手也不會提什麼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