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諫

顧紫熏拽緊身上的披風，一時無言。

打翻燭台，引發天牢大火，就是為了要將慕陵引來，現在他來了，自己的目的達成，似乎便應該把妹妹嫁過來的目的告訴給他。

可……見了面之後，顧紫熏反而沒了先前的堅定。

顧傾城雖然目的不純，但她畢竟是自己的妹妹，血濃於水，又背負著父皇和啟辰的臣民重任，如果揭發了顧傾城，慕陵還能容她活命嗎？

而啟辰，又將會受到怎樣的打擊？若是因此引發兩國交戰，她又有何臉面面對啟辰的百姓？

可若是不告訴他，便要冷眼旁觀，看著他國破家亡，成為階下之囚嗎？

一面是深愛的男人，一面是國家大義……

顧紫熏攥著披風的指節發白，貝齒緊咬，竟是發現，自己拼著一死引了慕陵過來，可事到臨頭，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陛下，此間大火已經熄滅，奴婢已經派人進去查失火原因，陛下不如先回去歇息，等原因查明，會立刻奏報的。」此時劉潛進言。

慕陵目光悠長的看了一眼顧紫熏，收回目光道：「好，天牢失火是大事，一定要徹查失火原因。」

「是。」劉潛恭聲應道，等慕陵重新上了御輦，拂塵一擺，「起駕。」

「陛下！」

眼見著慕陵要走，顧紫熏忍不住脫口叫住他。

御輦剛起又停，慕陵面無表情，「何事？」

顧紫熏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她拜在御輦之下，「罪婢聽聞陛下為凰妃修建寢宮，並且派兵增援啟辰，還要送糧餉和兵刃給啟辰。」

「是又怎樣？」慕陵眼眸輕眯，沒想到她叫住自己，竟然會說起這個。

顧紫熏接著道：「陛下疼愛凰妃，厚待啟辰，罪婢感謝陛下的恩情，只是陛下是一國之君，還請陛下不要過分寵信凰妃，應當以國本為重。」

慕陵眉頭微蹙，冷笑一聲：「你這是在懷疑朕的治國能力？」

顧紫熏五體投地：「罪婢不敢，罪婢只是怕……只是怕陛下太過寵溺凰妃，會……」

她說得大義凜然，聽到慕陵耳中，卻刺耳到了極致。

「大膽！」

慕陵寒霜罩面，望著顧紫熏的眼裡已經沒了半點溫度，停了半晌才深深道：「你，就這麼嫉妒凰妃嗎？你被關入天牢，凰妃這半月來寢食難安，每次見了朕便要為你求情，可你呢……呵呵，竟然怪朕過於寵愛她。同是姐妹，為何凰妃這樣天然純真，你卻惡毒至此？」

他說得很慢，盛怒之下反而是古井無波般的深沉平靜，先前見她狼狽姿態生出的那點憐憫之心，也就此煙消雲散，再沒有半點波瀾。

他的質問，如最鋒利的刀刃，每一刀都正中她的心臟，如附骨之毒，令她痛徹心扉，而她，只能咬緊牙關，將所有的痛楚全都封堵在喉嚨里，拚命壓制住想要嘶吼出的聲音。

「陛下就算殺了罪婢，罪婢也要勸諫陛下不可過於寵幸凰妃。」

她再次拜下，鼻尖上懸著的一滴淚，如珍珠般落在地上，很快被泥土吸收，再看不出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