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箭

走出景王府，慕陖長長的吐了口氣，只覺一口壓抑在心中的悶氣終於舒了出來，身體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輕鬆過。

他轉頭望著與自己並肩而行的顧紫熏，便覺得世間上的事，再沒有一刻比這時更加的美好。

顧紫熏也正好轉頭望著他，微笑問道：「跟我走，你後悔嗎？」

慕陖搖了搖頭，認真的眼眸里盛滿了皎潔的月光，「我從未像此刻這樣開心過。」

似乎是被他的笑容所感染，顧紫熏覺得心口那已經死寂的地方，有些發癢，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弦竟然為之一顫，她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那顆傷痕纍纍的心，在這一刻竟彷彿被他的笑容修補了起來，有著說不出的暖意。

她正想說些什麼，可話還沒出口，耳邊猛然響起破空勁嘯，然後就看到慕陖的身體一顫，然後一截帶血的箭尖就這麼突兀穿透華麗的錦袍從他胸口探出。

嘀嗒，嘀嗒。

那是鮮血順著箭尖流淌出來的血，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慕陖的唇角猶自還帶著笑，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直到看到顧紫熏一臉驚厥欲死的表情，才彷彿忽然感受到了痛感的緩緩低下了頭，緩緩的看到那還滴著血的箭尖。

「慕陖！」

顧紫熏將慕陖傾倒的身體抱住，悲情的喚了一聲，眼淚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你快走，皇兄這是鐵了心要我死，你不要管我，快點走，回，回啟辰去……」

身體是自己的，慕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情況，中了這一箭他是肯定活不成了。

他也從這一箭里感受到了皇兄要自己死的決心，雖然有些遺憾，可卻又莫名的感到欣慰，至少在死亡之前，他經歷了此生最為開心的時刻。

所謂「朝聞道，夕可死矣」，他已經死而無憾，唯一擔心的便是顧紫熏的安慰。

「不，我，說好了我們要一起走的……我們一起走，一起回啟辰。」

溫熱的鮮血透過他的衣衫，將胸口染紅一大片，更多的鮮血湧出來，通過抱著他的手臂浸入她的衣衫，彷彿是一道道帶著溫度的刀子，不斷的刮著她的肌膚，帶來無法形容的心痛感。

她從來不知道，短短的幾天相處，他在她心中已經佔據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傻姑娘，」血跡宛然的唇角微微上翹，慕陖輕輕抹去她的淚花，「我本就不屬於啟辰，只有你，只有你才是啟辰的戰神公主，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死而無憾了……」

「不，不，不……」

眼看著他胸口的傷彷彿如泉眼般的往外冒血，經驗和本能都在告訴她，他已經活不成了，可她還是不想去相信。

他忽然長長的吸了口氣，重傷瀕死的身體竟然強行的站了起來，他顫巍巍的轉過身，迎著追上來的御林軍走了過去

「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吧。」

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中，那顫巍巍慢吞吞，卻堅定不移的背影，彷彿是立與世間的最強壁壘，將追兵悉數阻擋在了身後。

顧紫熏呆住了，眼前彷彿出現了某種幻覺，讓她一瞬間返回到三年前的戰場上，沸反盈天的怒吼廝，戰鼓雷鳴，震耳發聵，那如標槍一般屹立不倒，那如騎在馬上衝鋒陷陣的身影……

一瞬間，她竟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慕陵，還是……慕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