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執拗的她（一）

「快過來呀，狐狸剛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問你。我說你去和戴森醫生商量後續的治療了。戴森醫生怎麼說的？」

狐狸醒過來之後林申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話也多了很多，已經恢復到了之前他的狀態了。

顧南弦看著他的樣子，聽著他的問題，也扯出了一抹久違的微笑，他說到：「戴森醫生說狐狸現在的狀況恢復的很好，只要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多注意就會沒有問題的，我剛剛是在聯繫其他的事情。畢竟我們還是要謹慎一些，狐狸醒過來的事情不要先對外宣稱，否則我擔心會有危險。」

「對對對，還是你考慮的比較周到，她一醒過來我就什麼事情都顧不上了。」林申連忙點頭，贊同到顧南弦的說法。

他太激動了，以至於忘記了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很複雜了。

顧南弦掛著微笑，走到了狐狸的床邊，問道：「現在感覺好一點了嗎？」

狐狸的面色蒼白，她的嘴唇因為剛剛林申幫自己用水潤了潤，顯得好看了些。

她努力的開口說話。

「好很多了…老大。」

這一句久違的老大，差點讓顧南弦忍不住眼淚。

他努力的繃緊嘴唇，不讓自己情緒失控。

而後偏過臉去乾咳了一聲，看著狐狸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這段日子真的是辛苦你了。等到你的身體再好些，我就讓林申天天大魚大肉的給你補一補身體。」

狐狸笑了笑，然後輕輕的握了握林申的手說道：「你幫我出去買一束向日葵吧，現在這個天氣應該正是紐約堡向日葵開花的季節吧。這醫院周圍的花店就有的。」

林申聽到狐狸想要花，立刻答應道：「那我讓人買過來。」

林申是一步都不願意離開狐狸，他生怕他自己一個離開狐狸就會又昏迷過去，他擔心自己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夢。

狐狸皺著眉說到：「你自己去吧，幫我好好的挑兩朵。我已經很多天沒有看到過鮮花了，心裡想念的很。」

狐狸最喜歡的就是向日葵了，那種又算不上高貴的花朵，確實有著很強的生命力，就像她一樣，無論如何處在陰暗的環境中，都心向陽光。

林申看了一眼顧南弦，顧南弦朝他點點頭，說道：「這裡有我看著的，不會有什麼事情。你儘管放心的去吧，多挑兩朵回來。這病房裡太大，若是沒個鮮花看起來也顯得空空蕩蕩的，你就好好的選一選，也為這裡增加點顏色。」

病人看到顏色艷麗的花朵，身體也就恢復的快一些。

林申這才點點頭，寵溺的看向狐狸，問道：「除了向日葵你還喜歡些什麼？我都一併買回來。」

狐狸搖搖頭說道：「你只管買向日葵就好，記得買個花瓶啊。醫院這個地方可是沒有什麼花瓶的。」

林申點點頭，真的是一步兩回頭的看著狐狸。

經過這次的事情，林申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對於狐狸也是萬般的上心，他覺得自己再也離不開她了。

之前的那幾年是因為自己年幼無知又加上胡鬧，才錯過了狐狸這麼好的年華。

不過現在好在狐狸的心還是和自己在一起的，這次無論如何他也就要將狐狸帶回到自己身邊，不能再讓她跟在安德烈那個卑鄙小人那裡了。

這一次狐狸死裡逃生，讓林申已經完全是精神接近崩潰，若是真的再有下一次的危險，林申覺得自己恐怕真的要扛不過去了。

他走到病房門外的時候，還特意回頭看了看狐狸，確保她沒有任何事情，這才放心的去往醫院旁邊的花店。

現在這個季節正是向日葵的花季，所以花店裡各種各樣的向日葵品種都很齊全。

林申想這個花店開在這裡倒也是有些意思，畢竟許多來醫院看望病人的人都希望帶一束鮮花來緩解病人緊張壓抑的心情，所以這裡的鮮花銷量還是很高的。

林申知道狐狸一直都對向日葵情有獨鍾，所以和花店的老闆也一直在細心的溝通，幫狐狸選了三個不同的品種。

而病房內顧南弦坐在了林申剛剛的椅子上。

「你這樣舒服嗎？需不需要我再幫你墊個枕頭？」顧南弦細心的問道。

狐狸輕輕的搖頭說道：「不用了，這樣就已經很舒服了。我這身子，還談什麼舒服不舒服啊。」

顧南弦垂下眼帘，嘆了口氣，他萬萬聽不得狐狸說這樣的喪氣話。

畢竟他沒有做好十足的準備來面對狐狸，剛剛狐狸和自己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的時候，顧南弦差一點沒有憋住自己的情緒。

但是因為林申在這裡，所以他不能率先崩潰，否則林申一定會察覺到異樣的。

「我現在一定很醜吧，這麼多天。我自己感覺都要瘦的皮包骨頭了。」

即使沒有照鏡子，狐狸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並不怎麼好看，生了場大病的人怎麼能像正常人一樣呢？

不僅僅是臉色嘴唇蒼白，而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好像是殭屍一般。

她討厭自己這樣沒有活力的樣子，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太過較勁了，她如今這個樣子能夠呼吸，睜開眼睛看看，已經是足夠美好的事情。

顧南弦知道狐狸大概是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他也不想隱瞞狐狸，他們如今能坐在一起，狐狸把林申支開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顧南弦也並沒有率先開口，而是在等待著狐狸告訴自己。

「老大，你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挨不了多久吧？我和戴森醫生是老朋友了，他的表情我還是能讀出些東西的。雖然林申告訴我…」

斷斷續續的，狐狸這話說不了太長時間，就會顯得很是疲憊。

她的呼吸明顯跟不上，需要有些費勁的大口喘著氣。

顧南弦輕輕的幫她順氣，勸她耐心點，注意自己狐狸：「不要著急，你慢點說。林申去那裡買花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呢，你有什麼話就慢慢的說。」

狐狸很是欣慰，自家老大能夠如此理解自己，怕是現在他家老大是最清醒的一個人了吧。

「這副身體再搶救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老大我就是放不下林申，我要是死了他要怎麼辦？」狐狸的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她是一個輕易不流眼淚的人，幾乎在這麼長時間內，顧南弦從來沒有見她哭過。

可是，今天在這病房裡壓抑的情緒讓顧南弦一下子紅了眼眶，他的手掌在眼睛處極力的抹著淚水。

他是個大男人，無論如何也不想讓眼淚掉下來。

狐狸看著顧南弦那副樣子，內心更是難過。

「老大真對不起——我如今這副樣子什麼也做不好了。」狐狸的聲音軟塌塌的，帶著很重的鼻音。

「你不要再這樣說了，難不成你想等著林申回來看你紅眼圈么？你這副樣子，情緒一旦激動林申很敏感的就能察覺到的，快把眼淚收回去。」顧南弦不想讓她掉眼淚。

狐狸用力的將手探了出去，想要去握顧南弦的手掌，但是卻失敗了…

她沒有力氣將胳膊抬起來，她只是蘇醒了，可是身體上的各方面機能都已經完全跟不上了。

顧南弦看著她的動作，急忙將手伸了過去，反握住了狐狸的手。

她的手很冰涼。

這種冰涼的觸感刺痛了顧南弦的心臟。

他看著她骨瘦如柴的樣子，知道她已經撐到了極限：「是不是很疼？」

顧南弦的雙眸之間滿是疼惜，對於狐狸他從來沒有過多的關照，他一直覺得無論如何狐狸這種性格在哪裡都能很好的生活下去，當初狐狸被林申的母親從林家趕出來的時候，他得到消息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他緊趕慢趕才趕到那場拍賣會上花光了自己所有的身價，將她從危險的地方安置了出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狐狸就開始在他屁股後面跟著，但是卻和林申保持著該有的距離。

後來狐狸告訴顧南弦，自己想獨立出去，但是只要顧南弦需要她的時候她都會在的。

狐狸也都做到了。

後來顧南弦的許多事情也都是狐狸幫助擺平的，包括找到鐘意歡的救命恩人陳秀敏。

當初喪心病狂的楊雁將陳秀敏綁架之後，密密的藏在一個破舊的倉庫內，還是狐狸想盡辦法打聽到了地方，然後將人救了出來。

若是沒有狐狸的話，恐怕現在顧南弦和鐘意歡之間的感情還是冰冷沒有一點點進展的，因為多了一個陳秀敏，所以讓他們之間多了一個可以談的話題，多了一個感恩的節點。

從這件事情來講，顧南弦和鐘意歡都是應該謝謝狐狸的。

但是他知道狐狸一定不需要他的感謝，他們之間的感情是沒有辦法用謝謝這種話語來衡量的。

狐狸咧著嘴，保持著她一貫的笑容。

她如今想要弔兒郎當的，表示自己沒那麼痛苦，但是稍微一有動作就是鑽心的疼痛，不覺得讓人皺眉。

「別再逞強了，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什麼樣子我沒有見過？在我們面前，你就不需要刻意的裝出很堅強的樣子了。」顧南弦批評她。

狐狸撇撇嘴，看著顧南弦感嘆道：「還是老大對我好啊。我在外面這麼多年，最想念的就是當時跟在老大的身邊的時間。那個時候無論我做了什麼事情，老大都能幫我擺平。包括現在——老大我一直覺得你是無所不能的，真的。若不是有林申，我可能真的要喜歡你了。」

狐狸打趣的說道。

顧南弦的神色有些陰沉，他看著狐狸很抱歉的開口說道：「老大不是無所不能的，我若是真的有那個本事的話。一定要想盡辦法救活你的。真的很對不起。這次沒有辦法幫你了。」

「哎呀，老大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麼多年若不是你呵護著我，我早就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就算是我在安德烈身邊呆著的時候，也沒有少麻煩你，許多事情是林申不知道的，但是背後都有你替我撐腰。他們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所以才對我客客氣氣的呢。」狐狸說的一副很驕傲的模樣。

顧南弦聽著狐狸的話，強扯出來一抹笑意說道：「我哪裡有那麼厲害，是你自己的能力優勢罷了，你若是沒有那麼優秀的能力，安德烈怎麼能讓你帶在身邊呢？這次的事情發生后，他還一直想讓你留在自己的身邊，無論如何也不肯放你走呢。」

狐狸知道安德烈對自己如此的執迷不悟，也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愧疚。

其實安德烈並沒有多麼的喜歡她的。

狐狸知道一旦做了安德烈的親衛，日後肯定是要陪他一起掌管整個安德家族的，如此重要的誘惑力在狐狸面前卻是不值一提。

或許其他人覺得狐狸是什麼身份，居然可以和安德烈肩並肩的站在一起，可是狐狸明白，自己想要的並不是安德家族那些永遠花不完的財產和至高無上的權利。

她想要的不過是，林申那一個花花公子的心罷了。

安德烈對她的感情，狐狸可以歸結為感激。

但是狐狸對林申的感情卻是真真正正的愛，這麼多年埋藏在心底，兩人都閉口不提，可是狐狸相信林申也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意。

他們都還是很年輕呢，在人生的道路上，總是在你追我趕的前進著，似乎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慢慢的享受生活中的一切美好的事物。

狐狸如今躺在病床上，回憶的也都是自己執行任務時候的驚險刺激的場面，還有那些永遠伴隨著她的那些噩夢。

「老大，我一直覺得我可以將林申感動的。他母親的阻止可以不會被放在心上，但是我還是錯了，真的。我還是應該相信林夫人的判斷的，我和他終究是不合適，也不是一輩子能夠白頭偕老的人。現在我已經有些後悔了。」狐狸突然開口有些委屈巴巴的。

顧南弦聽著狐狸這樣有些低落的話，狠狠的批評了她說道：「你就是心太軟了。這麼多年，你為林申做過了多少事情，求一份感情，難道還不是應該的事情嗎？你以為這麼多年林申對你就只是普通朋友那樣的感覺嗎？他其實在喝醉酒後和我念叨過很多次，尤其是你在到安德烈身邊工作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林申那種著急的模樣。他擔心你在這裡受委屈，擔心你在這裡會受到其他人的排擠，畢竟安德家族那些人和我們不一樣。那段日子林申瘋狂的聯繫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狐狸隨著顧南弦的話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好像就在眼前發生的一樣，並沒有那樣的久遠，可是算算時間也已經有三四年之久了呢。

「是啊，當初我的手機都快被他打爆了，就連正常的通話都沒有辦法進行了呢。當時我剛到安德烈的身邊，他以為我還受到其他人的威脅了呢。想想也是有些好笑呢，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林申的緊張呢，我一直以為林公子不會把我放在心上。這麼多年好像一直是我在唱獨角戲一樣。」

狐狸細細的回憶著，心頭有些暖意。

「這麼多年你並不是在唱獨角戲啊，若是獨角戲的話，你以為林申還會像如今這樣緊張你嗎？他對你的感情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麼多年你們拖拖拉拉的，誰也不主動的向前邁了一步，我都替你們著急。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這麼多年林申從來都沒有那些不乾不淨的女人，雖然外界傳聞總是有鶯鶯燕燕圍繞在他的身邊，但是林申的心裡自始至終也只有你一個，不然也不會總是往這裡跑啊。他哪裡有那麼多業務需要來這裡處理呀，不過是找一個理由來見你罷了。」

顧南弦作為他們兩個人感情的旁觀者是看得最清楚的。

當初顧南弦和鐘意歡分開之後，企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那個時候林申就果斷的提出，顧南弦是真正的對鐘意歡上了心思，不然也不可能是如今這個樣子。

顧南弦聽到了林申的話，當時還擰著脖子不相信。

可是到頭來還是印證了林申的話說的有道理，往往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事情。

這是所有人都不能改變的現實。

狐狸聽到顧南弦的話，不知道是應該難過還是應該高興。

她今天終於證明了林申對自己的感情，站在顧南弦的角度來說，他看的是最清楚的。

林申的喜怒哀樂和他在心路上的變化，顧南弦都清楚的很。

只可惜這一切都來的太晚了些。

若是當初狐狸沒有跟在安德烈的身邊，或許現在林申也不會邁出這一步的。

沒有這次的意外，林申也不會意識到狐狸對自己的重要性。

所以過去走的每一步都是有道理的，沒有什麼後悔可言。

每一步都是自身的修行，它所帶來的後果和影響也是不可逆的。

狐狸想如果自己沒有這次的劫難的話，林申怕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將他的感情說出口，以林申對他母親的順從樣子，可能真的會接受家族的聯姻，強強聯合來壯大林家的力量，這是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結局，就連顧南弦這樣的也需要接受顧璠安排的相親。

所以狐狸這一點並不怪林申。

因為她知道身在大家族裡的少爺也是身不由己的。

像林申這類人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但是他們肩上的責任要比其他人重要的多。

況且林申還是家中的獨子，與顧南弦的情況又不太一樣，他從小感受到的就是來自家族的重重關愛。他身上給予的家族希望是重大的，所以人家也不會允許狐狸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嫁進家門的。

狐狸嘆息了一句說到：「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呀。」

顧南弦也不說話了。

是呀——他能夠說什麼呢？

在狐狸這最後的時間裡，他無論做什麼也覺得有些徒勞，他們做什麼也無法挽留現在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