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風雪絕境
按照地圖上標記的地點,我們距離到達終點還有最後三分之一的路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按時到達是不成問題的。但是問題……卻不期而至了。大概是下午兩點多左右,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颳起了白毛風,狂風卷集著積雪朝著我們迎面拍過來。
這些積雪早就凍成了冰碴子,被這東西拍在臉上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到後來,風越來越大,有時候能掀起半人高的積雪塊。再這麼走下去,十分危險,隨時可能喪命。沒辦法,常隊長下達了停止的命令,隨後,我們在這附近找到了一處山洞,雖然不大,可是這裡蜿蜒曲折,也能夠勉強躲避大風雪了。
就在我們剛鑽進山洞的時候,巴掌大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來。按照時間算,這都算是初春了,怎麼東北還會下這麼大的雪呢?
左遷是瀋陽人,他向我們說道,今年的東北算是入冬晚的,所以冬天也會格外長。既然現在下雪走不了了,他會把剩餘的食物重新分配一下。我問他這場雪什麼時候會停。因為現在,太乾和金鎖都還跟在後面。這麼大的風雪天氣,我擔心這倆人一時間找不到避雪的地方。說起來搞笑,小時候都說避雨,現在才知道,東北的雪也是需要避的。
左遷搖頭道:「這個誰知道呢,只能是看老天爺了。」說完,他就去另一邊整理東西了。我靠著山洞的岩壁,下半身鑽進了睡袋裡。常隊長在我對面,他「嘩啦嘩啦」拉著槍栓,然後用一塊類似於鹿皮似的東西擦拭著短槍。
這次甘效乾給我們配備的短槍,是清一色的俄羅斯裝備。常隊長向我介紹過,這種槍是俄羅斯部隊裝配最多的一種制式手槍——雅利金「格拉奇」6P35手槍,是由伊熱夫斯克兵工廠製造的,提起它的服役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蘇聯時期,口徑9mm。常隊長不止一次提到,最喜歡的,還是這把槍的容彈量,彈夾可以裝有17發子彈。這在手槍的外形制約下,已經屬於很多了。
甘效乾能搞來這樣的大傢伙,著實不簡單。
常隊長擦完了槍,拉動了兩下槍栓,舉起槍來做了一個瞄準的動作,忽然看到了我正看著他,問道:「為什麼沒睡?」
我笑了一下:「睡不著啊,想跟你聊會兒天。」
常隊長沒說話,還是低頭擺弄著槍。
我從睡袋鑽出來,走過去坐在了他旁邊,問道:「常隊長,你是不是很喜歡槍啊?」
「嗯,以前服役的時候,把它們當做是我的兄弟!」
我聽他主動提起,便問道:「哦,你以前是軍人啊,在哪支部隊服役啊?」
不料我這個問題一出口,常隊長突然用一種十分警惕的眼神望著我,十分凌厲,像是一把匕首似的直戳我的心底。從來沒看過他有這樣的眼神,不覺將後面的問題咽回了肚子里。
看來,我想旁敲側擊從他嘴裡打聽出一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既然他不說,我只能是從他的身邊人著手了。據我這幾天的觀察,跟常隊長關係最近的,就是左遷了。常隊長對左遷十分信任,否則也不會將食物分配這個重任交給他了,。
但是此時左遷已經睡下了,有事也得是明天了。第二天,風雪已經不止。足足下了一天多的時間了。常隊長問左遷還有多少食物,左遷說道:「我重新分配了一下,每個人按照配給量再支撐三天,沒有問題。」
這一天無話。到了第三天,按照原定路程,我們此時應該是到達了目的地一天多時間了,可是眼前,我們還是被困在了這裡,風雪非但沒有減緩的趨勢,反而是越下越大。而這一天,常隊長將左遷拉到了一邊,兩個人竊竊私語起來。
我雖然沒有聽清楚他們倆人說什麼,但是從他們二人的表情看,情況不容樂觀。左遷比劃了一通,說了些什麼。常隊長眉頭緊鎖,氣色沉鬱。我注意到,他的目光鎖定了食物和水源那邊。計劃趕不上變化,因為一場大風雪,我們被困在了此地三天多的時間,食物和水源儲備不多,這一點從他們兩人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果然,今天所分配的食物,跟昨天比起來減少了三分之一左右。誰都沒有說什麼,但是從每個人面部表情不難看出,大家的心情都跌落到了極點。
比起缺乏食物,我更擔心太乾和金鎖,這倆人不知道怎麼樣了。晚上,大家鼾聲四起,我躺在睡袋裡卻怎麼都無法入眠。
「張一毛,睡了嗎?」常隊長突然走到了我身邊輕聲問道。
我坐起來,問他什麼事。
常隊長的面色很難看,他鄭重地說道:「白天我和左遷商量了一下,今天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我們的食物和水已經不多了。」
「還夠維持幾天?」
「就算這場雪明天能停,我們趕到天池后也會面臨沒有食物的局面。」
我想了想,這倒不是什麼難事。天池中的雖然沒有多少生物,但細心在周圍找一找,說不定有什麼野山菌之類的,想來也夠支撐大家三天的。我生怕常隊長打起了返程的主意,便將這個計劃說給他聽。
沒想到他說道:「身為隊長,就得做好最壞的打算。我實話告訴你吧,咱們的食物僅僅夠維持一天的,明天如果風雪還沒有停……後天我們就得餓著肚子。」他是專業的特種部隊出身,這種事情當然不放在心上,就是餓個兩三天也沒什麼。我聽說特種部隊專門有這方面的訓練。可是他身為隊長,自然要為全體隊員負責。
常隊長又說道:「明天我會出去尋找出路。」
「你一個人?那他們怎麼辦?」這句話一出口,我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個時候,用「我們」比較恰當。
常隊長很認真地對我說道:「如果我明天沒回來,把我那份食物給大家分了,只要大雪一停,你們馬上向天池的方向進發。」
「可是……可是你一個人太危險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說出了這樣的話。因為我們這次計劃,常隊長是個最大的阻礙。就連太乾都沒有信心能一舉拿下。可是看到他此時為隊員們甘心犯險,我竟然有了一絲絲的敬意。
「就這樣吧,張一毛,你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我回不來了,你要帶著大家繼續往前走。」停了一會兒,又說道:「我明天回不來的話,也會儘快趕去天池跟你們匯合。還有,這件事情別讓別人知道。」
然後,他也不管我想說什麼,自己轉身就鑽進了睡袋。
正常該死的大風雪打亂了我的全盤計劃,我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天亮后,我睜開眼睛,看到洞口外依舊是雪花紛飛,半人高的雪地里留下了一條溝壑,再看常隊長,早已不見了蹤影,而另一邊,羅演正在和左遷爭吵著什麼,嗓門很大。看來,常隊長自己出去尋路了。
我轉過身來,聽到左遷也不甘示弱:「常隊長沒回來,這些東西不能動!」
「操,說不定他早就自己溜了,你怎麼那麼死心眼兒呢,趕緊把吃的給我們!」羅演也提高了嗓門。
我急忙走過去,問道:「什麼事?」
左遷見到我,不在說話,倒是羅演不服氣,沖我說道:「去去去去去,沒你的事!」
還沒等我說話,一邊的劉一氓倒是嘬著煙袋鍋子,笑著說道:「嘿,稀奇稀奇真稀奇,還不許人家領頭人說話了。」
羅演扭過頭來看著他,惡狠狠地說:「老傢伙,你說什麼呢?!」
劉一氓聳了聳肩膀:「沒說啥,您繼續,誰讓您高興呢!」
「我操你媽的,你他媽活膩了吧?」羅演目露凶光,走了過來。
我見狀急忙攔住,扭頭問左遷:「這是怎麼回事?」
左遷沒說話,倒是隋東傑說了句:「張老師,你來的正好,這……這羅演要搶食物……」不料他剛說完,旁邊的麥一凱一腳將隋東傑踢到在地:「就你他媽話最多!」
我終於看明白了:常隊長在的時候,尚且可以震懾群小;但是現在他不在,這些人就明顯分成了兩派,左遷盡忠職守,隋東傑膽小怕事,而羅演和麥一凱結成了同盟,要搶奪所剩不多的食物和水。
我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事呢,這樣兒,大家都消消氣,消消氣,都沖我嘞。」轉而我又對左遷說道:「小左,你把剩餘的食物和水分成兩份兒,給羅演他們一份兒。」
「操,用不著你裝好人,老子全要!」沒想到羅演獅子大開口。
我收起了笑容,也說道:「兄弟,過分了吧?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我們都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羅演嘿嘿一笑:「有什麼好處?」他沖著自己的同伴麥一凱大笑,「哈哈哈哈,他問咱們有什麼好處?」
麥一凱也笑道:「想必你還不知道吧?這次甘效乾叫我們跟著出來,目的之一就是要幹掉你,你死了,我們好報功請賞啊!」
我心中一顫:「你……你說什麼?」
「甘效乾要你的命,特意吩咐我們哥倆兒動手的!本來打算晚幾天,找到了龍再說。可是現在看來,這份活兒可以提前收工了。羅演,今兒咱們就提前動手吧,完事了帶上食物去找甘效乾拿錢。」
「得嘞!」羅演和麥一凱走過來,手裡掏出了槍。
我見機不妙,趕緊往腰間摸去,同時左遷和隋東傑全都開始掏槍。可是摸了一下,我心頭就是大駭——槍不見了!
羅演笑得更狂妄了:「行啦,別找了,擺明了要殺你,怎麼可能還給你留把槍呢?」說完,他舉起槍口對準了我,食指慢慢地靠向了扳機。
「喂,你們兩個,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