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紀長寧與安雅
12月5日,同濟醫院神經科七樓,重症監護室的門打開,一輛病床車被推了出來。
病床上躺的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他的頭部被一層層的紗布緊緊纏繞著,閉著眼睛,看上去應該是睡著了。
推車的正是這個科室的王牌醫生紀長寧,這輛病床車剛被推出來,一個身材窈窕有致,頭髮散亂的女子就撲了過來:「長寧,小禹他,他怎麼樣了?」
「安雅,小禹的手術很成功,現在已經安全度過第一階段的觀察期,可以進入普通病房了。」紀長寧朝她投了個安撫的眼神。
這個女子正是安雅,她那張美麗得讓人難以移開視線面容此刻十分憔悴,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眼瞼四周隱隱泛著青色。
一頭秀髮胡亂的綁在身後,這對向來在意形象的她來說,頗有些不可思議,亦由此可見她這段時間的心情是何等的焦慮。
安雅的兒子周禹,今年十二歲,腦部有個很大的腫瘤,已經壓迫到了神經。
因為腫瘤的位置特殊,安雅之前去了幾個醫院都沒有醫生敢接這個手術。
後來聽人推薦同濟的紀長寧,她就轉了過來。
紀長寧剛剛接手的時候,也感到頗為棘手,他斟酌再三,才同意接這台手術。
周禹這台手術從入院到上手術台,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中間的難度可想而知,好在手術非常成功,他也算可以向老同學交代了。
紀長寧安撫了安雅兩句,就將病床推進安雅事先準備好的vip病房。
「安雅,周禹的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是恢復期了,你別太擔心,自己得好好保重身體,不然孩子醒過來,看到你這模樣會擔心。」
進入病房,擺好病床之後,紀長寧的目光轉到安雅身上。
安雅這段時間的憔悴和焦慮他都看在眼裡,只是手術沒開始之前,很多話他不好說,或者說了安雅也不一定聽得進去。
安雅的丈夫半年多之前剛過世,現在唯一的兒子又這樣,手術沒成功之前,任何勸慰的話對她沒用。
「謝謝你,長寧,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現在。」
安雅喜極而泣,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突然鬆了下來,緊接著另一種感情洶湧而至,讓她情不自禁的撲到紀長寧的懷裡。
「安雅,我是醫生,周禹是我的病人,這是我的本分,你不必謝我。」
紀長寧微微僵了一僵,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來前段時間方諾對說他的話:如果安雅將你當成了她生命中的支柱,你會怎麼辦?
這些日子以來,他下意識的迴避去思考這個問題,可現在真的發生了,紀長寧忽然發現他的內心很平靜,並未因此而產生任何波瀾。
他垂目看了懷中人一眼,不著痕迹的輕輕將她推開。
「抱歉,是我失態了,對了,這段時日我看一你直都在醫院,也沒見方小姐來找你,你們不會是鬧彆扭了吧?」
安雅被推開之後,下意識的抬頭朝紀長寧看去,待看清他臉上的疏離與客套時,不由呆了一呆,不過很快緩過神來,裝著若無其事的轉開了話頭。
「方諾這段時間比較忙,正好我也很忙,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就去找她。」提起方諾,紀長寧目中不自覺的露出思念和溫柔。
紀長寧這段時間沒有與方諾聯繫,除了他暫時不確定自己的內心之外,還有忙的因素。
他這段時間除了安雅的兒子這個病人,還有另外兩個頗為難搞的病人,這幾個病例都非常棘手,讓他根本分不出心事去想其它。
同時,他也想利用這段時間,來搞清楚自己真正的內心。
若萬一真像方諾的說,一旦安雅把他當成了她生命中的支柱,他就放不下她,那他也沒臉再去糾纏方諾。
他很理解方諾,像她那樣獨立驕傲的人,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心裡還有別的女人的男人。
對於安雅,正如方諾所言,許是當年的戀情太過美好的緣故,他待她確與旁人有些不同。
尤其是在知道她近期的遭遇之後,心裡更是多了幾分憐憫。
但憐憫與愛情終究不是一回事,無論他當年與安雅有多相愛,可過去的東西就是過去了。
之前他尚有些不能完全確認自己的內心,可當安雅撲到他懷裡的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對於安雅,他真的沒有了戀人間的那種悸動,對她純粹是朋友的同情。
「看得出來,你很愛方小姐呢,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安雅瞧著紀長寧臉上的表情,心頭莫明一痛,故意又問了一句。
「依我的意思,自然是越快越好,畢竟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不過具體什麼時候能結婚,我說了不能算,得看她的意思。」
「是嗎?那恭喜你,等確定了結婚的日子,記得給我發請貼。」安雅臉上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
「一定。」紀長寧點了點頭。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出了病房,剛從病房出來,就碰到一個三十七八歲,相貌不俗的男子匆匆走了過來。
他看到紀長寧,頓時停下腳步:「紀大夫,周禹的手術可是已經做完了?安雅可還好?」
「做完了,一切順利,他們就在這個病房。」紀長寧朝他點了點頭,並指了指安雅和她的兒子所在的房間。
此人姓閩,是安雅丈夫公司的ceo,安雅和她兒子在醫院的這一個多月,他來了三次,連現在這次是第四次了。
一開始紀長寧尚不知他與安雅之間的關係,可後面瞧著他與安雅的互動,很快就明白,這位閩先生心儀安雅,只不過現在還沒有捅破那層紙。
安雅的丈夫是某家上市公司的懂事長,英年早逝,全靠這位閩先生幫著她支撐門面,不然,這份家業,憑著安雅的性格可守不住。
紀長寧對此也不覺得意外,以安雅的樣貌,哪怕是結了婚,有了孩子,也擋不住別人的戀慕,更別說她的丈夫現在已經不在了。
若這位閩先生對她是真心的,以後她身邊有這麼個人照顧,倒也不錯。
我亂七八糟的想什麼呢?安雅的事自然有她自己去操心。
近段時間我手上的事忙也得差不多了,該找個時間去找方諾了。
以她的性格,若這冷靜的時間太長了,怕是加機會都不肯給我了。
紀長寧想著方諾那理智得有些過分的性格,一時頗有些頭疼。
嗯,她心裡是有我的,不然,也不會因為安雅的出現而生我的氣,頭疼了一會的紀長寧想著兩人鬧矛盾的經過,又有些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長寧,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傻笑什麼?」
就在他像個傻子般笑著的時候,他的一個同事走了過來,一臉詫異的問了一句。
「沒什麼,想女朋友了。」紀長寧微微一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