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六章 星辰
如若黛兒不是道穹蒼的天機傀儡。
她的話,徐小受或許還敢信三分。
這會兒受激之後,還出此言,干始帝境不是龍潭虎穴,徐小受第一個不信。
他現在在意的事情是……
「干始聖帝應該不瞎,怎麼敢容忍道穹蒼髮育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種禍害,縱然是自家族內之人,當有了叛出家族,或只是會給家族帶來災難的苗頭出現,應該第一時間就滅了才對。」
聖帝世家是仁慈的嗎?
徐小受不這麼認為,畢竟月宮奴都可以囚禁那麼久,帝王家中無血親。
那惟一剩下的可能便是,道穹蒼的存在,干始聖帝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彼此都有好處,該稱得上是「相得益彰」?
「真正的狼狽為奸罷了!」
徐小受放下騷包老道的發言,看向其餘侍女:「你們呢,你們對干始聖帝有什麼了解?」
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問題就頗為不加掩飾了。
聽雨閣一眾侍女,除了黛兒有那個能力對抗自己意之大道的指引,其餘人今日過後,基本不會記得什麼。
瓶兒柔柔弱弱從地上起身,想要在離公子面前表現一番,博回寵愛。
但思量了一陣后,小臉蛋掛上了苦惱:
「離公子,悲鳴帝境還有得說,干始帝境平時您也沒提過多少,我們都不知道呀。」
「還有干始聖帝,您自己都說了,他是一個好神秘、好神秘的人,跟那個騷……道穹蒼一樣,不能以常理喻之。」
黛兒一轉頭,剛想開口。
徐小受指著她道:「你就不必發言了,每個人一次機會,你去後邊找個涼快的地兒待著去。」
黛兒胸口一陣起伏,氣得不輕。
「所以你怕的,是干始聖帝的神秘?」徐小受又望回瓶兒。
瓶兒小腦袋一點:「嗯呢,畢竟是聖帝,藏得又這麼深,肯定很厲害,如果我是聖帝,要去挑戰他們,首選肯定不是干始帝境,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她陷入思考。
徐小受笑笑道:「咬人的狗不叫。」
「對!」瓶兒眼睛一亮,重重點頭,「離公子懂瓶兒。」
黛兒立在後方,聽得一陣齜牙咧嘴。
徐小受暗笑,又不是在罵你,充其量含沙射影,這有什麼好氣的。
「其他人呢?」他看回別處。
撫琴的雙雙很有想法,之前幻想去悲鳴帝境搞事的時候,也很主動,聞聲后忙舉手:
「我我,我來!」
徐小受看去,便聽她道:
「干始一族,修星辰之道,后引出天機,不論是星辰道,還是天機術,
都以布局謀略優先。」
「我若是聖帝,如果要去干始帝境,肯定得先做好周全準備,不能只我一個人去。」
「哦,為什麼?」徐小受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雙雙還是有點東西的,他得到了一個「星辰」的關鍵詞,這是道穹蒼從未提及過的。
細細一想,不論是紫竹林見過的石頭人小道穹蒼,其額間的星光之徽,亦或者道穹蒼本人施展天機三十六式,會附帶而出的星辰之力。
干始修「星辰之道」,一切有跡可循。
只是這「星辰」,是哪種星辰,同朱一顆、祟陰等施術也會伴生的星光,是同一種么?
徐小受不動聲色瞄了黛兒一眼。
黛兒眼觀鼻、鼻觀心,並不打算為他的徐多解釋自己的能力。
他於是保持好奇,並不急著追問答案。
雙雙開口了,左手撫在琴上,右手虛點著手指頭,說道:
「離公子想呀,如果我都要對付干始了,干始肯定也知道我要對付他們了,這個時候去,肯定就不是一打一,而是以一敵眾了。」
「所以我得提前做些準備,要麼聯合其他聖帝一起出手,要麼先平下其他聖帝和干始聖帝聯手合作的想法,這才可以正面出擊。」
她手指點著紅唇,「唔」了一陣后,說道:「這會兒都沒有獵人和獵物之說了,都是獵人,誰先掉進坑裡,肯定誰先痛吧?」
「你怕布局。」徐小受頷首,簡易概括之。
「嗯嗯!」
雙雙並沒有得到她期待的表揚。
冷漠無情的離公子,也沒有過來喂她葡萄,而是轉頭看向了其他人:
「還有嗎?」
眾女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但確實涉及到干始帝境,徐小受聽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要麼就是他已經知道了的,要麼就是無人對那「星辰」二字,有過多深入的解釋,全在表面。
這個時候,徐小受已經感覺到不對了。
他立馬以意之大道施展指引,迂迴指引聽雨閣地界內排斥記憶、遺忘,令眾女的思路盡量往「星辰」上靠。
「咦,我剛想想說什麼來著……」
看著香香軟軟,說話很有俠氣的洞簫少女開口了,手指抵著太陽穴,黛眉蹙著,一副思考的表情。
該死的騷包老道,真的在迂迴作影響。
徐小受惡狠狠瞪了後方道黛兒一眼,不留痕迹。
吹簫的喚作環兒,長得很是乖巧,從之前的發言看,內心裡住著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女,思無果后說道:
「哎呀,不重要了,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點子。」
所有人看向吹簫的環兒,便見其雙目炯炯,顯然進入了角色與狀態,侃侃說道:
「離公子,您也說過,星承祟術,又有超脫……術道三千,為一界之大道三千,星道三千,為三千界之術道。」
「但干始只是聖帝,術祟卻是祖神,較之於後者,干始雖立意更高,卻可談得上是"泛而不精"。」
她是真敢說!
小小聽雨閣侍女,在幻想時間內,居然認認真真點評起了干始聖帝與術祟之祖的區別,還說得頭頭是道:
「其實在一界範圍內,術道已經夠用了,術祖之術正,祟陰之術邪,一御一攻,進退兼得。」
「反倒是星辰之道,雖涵蓋更多,得以星辰之法推演萬物變遷,卻將自己的道修到了一個極後方的位置,沒法"一往無前"。」
「干始聖帝固然藏,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較之於雲山聖帝這等古劍修,正面戰鬥力不夠,只能藏、只能布局呢?」
這個角度很刁鑽。
區區侍女,不可能有此高論。
顯然,她平日里受月宮離熏陶,得到的道之精化甚多,也甚佳。
徐小受投以讚許目光,環兒大受鼓舞,再道:
「不論是從干始聖帝的狀態,亦或者精星辰道,推陳出新化天機術的道穹蒼,也即道殿主看。」
「此二者,同為干始之人,同擅布局,同不擅正面作戰,因而我覺得瓶兒的擔憂,反倒是過了。」
她看向瓶兒,抱歉一笑,並不針對人,只針對「幻想時間」內孰道強、孰道弱:
「我覺得真要聯合他人,反倒有可能因為盟友的臨陣倒戈,最後腹背受敵。」
「離公子也說過,要對付騷……呃,道殿主那種人,出其不意的突襲是最佳的。」
「同理,如果我是聖帝,我要殺上干始帝境……哼哼!」
她一攥粉拳,意氣風發:「我現在這麼想,我立馬殺上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好!」
徐小受帶頭鼓掌。
眾侍女邊鼓掌,邊對環兒投去了欽佩目光,她好勇敢。
「黛兒,你怎麼看?」
徐小受已經有些意動,想到就做,確實是對干始道氏最好的針對。
道黛兒對「離公子」微不可察的冷笑,卻以柔和目光瞟向環兒:
「妹妹和我不謀而合,干始算個鳥,殺上去就完事了。」
這話又如一盆冷水,將徐小受內心火熱澆滅。
倘干始聖帝同道穹蒼一般擅布局,每每自己以為將到了道穹蒼軍的時候,他總能有後手脫身。
那對上那道干始,便有意外?
若直接找上干始帝境,大概率干始聖帝已經算到了,並全副武裝在那裡等自己,試圖從盡人反制到本尊?
「頭疼……」
徐小受下意識揉起了腦門。
都沒多動,身後侍女便替他揉了起來。
他搖頭失笑,能養出道穹蒼這般鳥人來的地方,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林子。
若非必要,徐小受是真不想去干始帝境一逛,但這次大好良機,如果不去……
單一的噁心,總比未知加噁心,要好對付得多。
時間還長。
徐小受本還想再多問些東西。
聽雨閣的侍女見識不菲,在這裡獲益良多。
突然,寒宮帝境中那污染來的意之烙印一動,徐小受察覺到了月宮離和華長燈的氣息。
「這麼快回來了?」
他是不敢多留了,又一拍手,對著眾侍女道:「幻想時間,到此結束,本公子累了,先去後山潤潤。」
咻一下,他消失不見。
剛要重新跨坐到他腿上捶肩的瓶兒一噘嘴,「又不帶我……」
離公子時常如此。
有時詩興大發,則飲酒賦詩。
有時心血來潮,跑哪兒去都不跟侍女們說一聲。
大家司空見慣,見聽雨閣主人離開,也就打算各回各家,休息去了。
但還沒走多遠,亭台水榭外的棧道上,遠遠又傳來了離公子的聲音:
「華兄,我什麼人你是知道的。」
「事兒就是徐小受所為,你是不知道,在聖神大陸,他早有"一人衍子千千萬,難辨其術正亦邪"之稱,變石頭?太簡單了!」
「哦哦,失言、失言,不是石頭,是你們雲山先祖石刻之事,真非我故意,著實是中他招了。」
「事已至此,我只能說該有的賠償,寒宮帝境一定賠償,但寒宮、雲山兩家之間的關係,萬不能受那廝挑撥。」
離公子?
眾侍女都要遠離了,聽到這聲音,不得不又回來恭敬候命。
很明顯,離公子鮮少如此卑微語氣,這次聽雨閣該是迎來了一個大人物。
很快,一個略含沙啞的聲音響起:
「月宮離,先祖石刻之事,不論你怎麼說,我都記著,至於賠償一說,你去同我族長老談。」
「這次陪你前來,不是來論這些的,我要找的是徐小受。」
離公子一笑:「徐小受怎會在我這?」
那個沙啞的聲音再現:
「寒宮帝境,確實無他之劍意,但這隻能證明他沒出過劍。」
「既然你說他不止幻劍術,變化之術也超道化,能變成先祖石刻,能變成華之遙。」
「我想你不在,他變成月宮奎、乃至你月宮離本人,瞞天過海欺騙過你們這裡其他人,並非難事。」
離公子聞聲,笑得放肆。
眾侍女悄悄抬眸,偷偷瞥去。
見他領著一個面容模糊,氣度不凡,手提燈盞,腰佩長劍的男子,緩緩步入聽雨閣。
「聖帝……」
侍女們一下低眉,感覺到大恐怖。
居然是雲山聖帝,華長燈,還是本尊親至?
「嗒嗒。」
腳步聲伴著大笑,由遠及近。
「華兄,你這真是說笑了,這裡可是聽雨閣……」
人未入亭,侍女們便聞離公子高聲問話:「來人,告訴我身側雲山聖帝,這聽雨閣方才,我可有臨至?」
侍女們怔住。
雙雙從方才離公子和雲山聖帝的對話中,品出了點什麼,心驚不已,顫聲道:「有……」
「你看,沒有吧,這不就……嗯?」
雙雙眼前一花,只覺下巴被人捏起,顫顫抬眼望去,是一臉陰沉的離公子:
「你說什麼?」
「有……」
「有什麼?」
「離公子,你方才有來過,還跟我們聊了好多……」
月宮離心態炸了!
他沒想到徐小受如此癲,居然趁自己不在的這一小會,跑到了聽雨閣來調戲他的侍女?
「你們聊了什麼?」
華長燈也跟過來了,面容嚴肅。
眾侍女瑟瑟發抖,有些不敢開口,直到月宮離再喝問,才有人道:
「遊戲……」
「什麼東西?
」「玩了個遊戲……」「
什麼遊戲?」
「幻想遊戲……」
「?」
月宮離給「幻想」二字,雷得不輕。
細問之下,發現眾侍女欲言又止,居然說不出個所以然,像是過程全忘光了。
「他到底提及了什麼?」
月宮離對徐小受,是真不敢大意,這會兒連搜魂的心思都有了。
他萬不曾想,就劈了塊破石頭,去了趟雲山……
家被偷了!
這要是回來得再晚點,怕不是自己那點老底,全要給侍女們抖出去?
黛兒垂頭,觀胸不語。
徐小受走得洒脫,留她一個在這裡,可就有點太難了。
就在月宮離抓著雙雙,打算搜魂讀憶之際,身後方柔柔弱弱的瓶兒出聲了:
「好像是,聊了悲鳴、干始的事情?」
月宮離猛地轉身,並不追問,而是雙目噴火,盯著瓶兒道:
「她們都忘了,你為什麼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