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蛋筒

第二百三十章:蛋筒

……

說了第四序列,便又說第五序列。

劉玄前世的職業使然,他那一生中,那年的那場大疫令他震駭不已,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

也由那場大疫,令他對夏醫刮目相看!

這排在第五序列的,便是醫學!

他的心中,對此也十分的看重!

時疫的發生,是年年都有的。

最怕的是爆發高致死的瘟疫!

以前農業經濟,工商業極為落後,人口分散而不聚集,就算爆發瘟疫,傳染範圍也不會很大。

可是,隨著經濟改型,農業經濟比例會下降,工商業佔比增高。

在工商業的勞動中,人口聚攏集中。

一旦瘟疫爆發,控制不利,那就是一傳十、十傳百,後果不堪設想,將極為恐怖!

所以,必須對醫學高度重視!

夏醫不能丟!

西醫也不能丟——非指本時代的「萬病不決,放血治療」的西醫,而是指前世的現代醫學。

現代醫學的萌芽,已在西方生出。

二百多年前,誕生了著名的醫生、解剖學家維塞利,他開創了現代解剖學,完成了《人體構造》一書,開啟了現代醫學的大門。

東西遠隔重洋艱難的交流中,大約一百年前,這部書也傳到了神州來。是傳抄本,圖畫很是抽象。

夏邦士人,自古就有[不為良相就為良醫]的價值觀,醫生的地位是很高的,受人尊重。

但是,這部書卻並沒有被重視。

並沒有激發夏醫積極的探索人體。

因為,夏醫多士人,是讀書人。他們深受儒家影響。儒家價值觀中,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一說,哪怕是對死囚的解剖,也被認為是極惡劣的行為!——價值觀不正確呀!

千百年的價值觀,根深蒂固。要想改變,是極其困難的!即便有人覺察到不對勁,應該改變,可是千百年的大勢,小貓幾隻又哪有力量去改變?

他們是無力去改變大勢的。

如果強行去改變、去挑釁、去鬥爭,不要說能取得成果,相反,他們會被時代碾碎!

儒家權威穩固!

無論是夏人王朝、還是蠻夷王朝,都會把儒家定為正統。

因此,夏人王朝奉儒道為正統,結果滅亡了,並不會影響儒道的權威,因為新生的王朝——或夏人建立的、或蠻夷建立的,仍舊會奉著儒道。

儒道的核心價值觀,並非義理學的那一套。

義理學的那一套,是儒門在於玄門、釋門的碰撞中,取長補短搞出來的一套東西。

天生萬物之類,是借鑒的玄門說法。天性正善,是儒家自己的人之初性本善的說法。為善去惡是借鑒了釋門的本心蒙塵勤擦拭的說法。

儒家的核心價值觀,在儒門十三經中。

好死不死,[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就是十三經之一《孝經》中的教訓!

並且是開宗明義的教訓!

儒家的價值觀,促進了士人從醫。可是其價值觀,又遏制了夏醫的發展。這一點,也需要改進修正。

劉玄說及醫學,提到這點。

提出解剖學要積極發展。

這是有利於醫學事業發展的,醫學進步是有利於黎民的。

以民之名!

至於與儒道價值觀的矛盾,劉玄輕笑道:「說是髮膚不敢毀傷,但是誰不削髮剃面?」

削髮剃面,自古以來就有。這還是一個行業!

沒辦法!

嘴上說髮膚不敢毀傷,但是,頭髮生長,一年三寸(約10厘米),怎麼可能不削啊!不削的話,三十而立,頂著3米長的頭髮?這就不現實了!

所以,嘴上雖然唱著高調,實際上,該「毀傷」還是「毀傷」。

「那些人啊……虛偽!」劉玄發牢騷、嘲諷似的,說了這麼一句。

周成的臉上,連一點的尷尬之色都沒有。

也跟著露出了諷刺的笑意!

他清流,在士林之中,也是被罵欺世盜名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作為回禮,清理也罵對方沽名釣譽啊!

你來我往,彼此罵著,都說對方欺世惑眾,好不熱鬧。

皇帝說「那些人虛偽」,周成並不認為是在說自己,所以並無尷尬之色。

劉玄左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笑道:[做人啊,腦子要靈活點。死囚願捐屍體供解剖的,有功於世人,今生惡業全消,來世轉生,必有好報!無罪之民,身死而願捐的,有大功德,來世轉生,必得好報,托生富貴無憂之家;今生的親屬也該得享福蔭,賦稅可以減一減、甚至免除嘛!]

周成聽說,心頭一顫,倒吸一口冷氣!

孝之一字,雖然儒道叫了千年,但是,底層百姓生活困苦,乃至於棄老溺嬰。

某些地方,甚至養成了一種風俗:活人墓。老人一到年齡,為了不連累家人,就到弄好的墓地去等死。

這種人倫悲劇,在歲月的洗禮之下,成為了習慣。

當地人見慣不怪,以為理所當然!

年輕人送老人去,不被認為是不孝。

老人自己也要去,也不認為是陷子於不孝。

棄老溺嬰這種現象,在夏邦來說,是特殊時期才會發生的,人們是被逼無奈。

一旦環境好轉,就會消逝。

而在蠻夷——冥黎路,這種現象,卻是極普遍的事情!

他們處於[領主-農奴]的生產關係中,底層經濟極度貧困,猶如身處萬古黑暗。

棄老溺嬰,究竟是人性的喪失、還是底層為了生存延續,綻放出來的人性光輝?

人性在錢銀面前,究竟價值幾何、又能不能以錢銀衡量?

在錢銀考驗下、大功德的背書下,會不會有人把家人的屍體捐獻出來呢?

周成心頭震顫,似乎對此偏於悲觀。

劉玄又與周成說了第六序列、第七序列的研究方面,為天文、地理。

預想將司天監、堪輿司歸入其中。

劉玄所看重的只這七方面,其餘的由周成等人去想吧。這七個序列之下,又可列出許多的二級項目來。

這七個方面,即互相獨立著,卻又互相的關聯著,之間是有聯繫的。

說了這些,劉玄又與周成說了格物之道的三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為根本!

察萬物運動變化之理!

就是透過現象,探尋背後的緣由!

這個「緣由」對不對,不能只憑空想空談,要經得起實踐驗證!

劉玄:[這一層次,可以稱之為——采天!]

第二個層次是應用。

一個道理研究出來了,這個道理於國於民來說,有什麼用?

要研究他的利用價值!

劉玄:「這一層次,可以稱之為——取天。」

第三個層次即普世。

一個道理的利用價值研究出來了,如何將他普世於民,這仍舊需要研究!普世於民,民都用其利,則道合於民。

劉玄:[這一層次,可以稱作是……]

周成聽著皇帝的敘說,只覺條理清楚,紛亂的都捋順了,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聽到皇帝說到這處頓了頓,靈感突發,接話道:「……納天!」

劉玄點點頭,笑道:「咱們君臣想一處去了。」

周成振奮非常,難掩激動,「臣以前對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還有紛亂不清的感覺,前途往哪裡走,稀里糊塗。今聽陛下的這一番教誨,只覺紛亂的都平復了,前途該往哪裡去,也一清二楚了。陛下的這格物之道,才是聖人的正道啊!『采天、取天、納天』這三境實在是妙不可言,人道盡在其中,真可謂是天人合一之聖道!臣有這樣的幸運,聽聞這樣的聖道,夕死可矣!」

天人合一?

劉玄聽到這樣的說法,也是微微一愣。

回念一想,人探索、掌握、運用自然規律,可不就是天人合一么?

點點頭。

這個說法挺好的。

夏邦文化之中,自古追求天人合一之道。

把這科學之道,定義為天人合一之道,正可為之背書、正名,用於和無知之徒的辯駁之中!

君臣又說了一會兒的話,劉玄道:「朕就不留你吃午膳了。你去吧。可與別人商議商議,議個章程出來。你那戶部侍郎的空缺,意什麼人可用,也回去想想,回頭告知朕。」

周成起身躬身拜辭。

出了天寧宮,渾身輕快無比,步履如飛似的,往內閣走去。

已經是午膳時間,高潔等人卻一個也沒走,都仍舊在工作,他們在等周成回來。

皇帝突然召見周成,不知何事,他們的心裡都帶著疑惑。

想等他回來,探詢一番。

見他回來,四個人都朝他看了去,只見他面帶喜色,王熙笑道:「看周兄這氣色,陛下召見,是有好事啊?」

周成感嘆的說道:「朝聞道,夕死可。我受陛下召見,聽了一番聖道教誨,真是覺得以前這五十多年,都是白活了。」

所謂聖道絕非泛泛之談。

王熙饒有興趣:「哦?」便向周成請教陛下都講了什麼大道理?

周成陞官晉級,心中高興,有意在人前顯擺,先聲奪人,就把皇帝預立「格物院」說了。

四個人聽說了「格物院」三個字,當然不知皇帝的心意,只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揣摩皇帝的用心。

就著這「格物」二字,以為皇帝立格物院,是想聚集大儒,格物窮理,審定義理,齊天下人心呢!

周成往曹琳看去,面帶微笑,一副友好的模樣,說道:[曹兄向來上體君心,今陛下預立格物院,曹兄可能猜到陛下欲要何為?]

曹琳心中揣度著,想的也是義理層面的事。但是他並沒有把所思所想說出來,而是搖頭笑道,[陛下高深莫測,我哪裡能猜到陛下的想法?周兄快不要賣關子,給我們揭破了謎底吧!]

周成輕笑一聲,說道:「不是我阿諛陛下,陛下的籌謀,非止曹兄,這天下人便是想一輩子,也不會想到的!」

四人聽他這麼一說,不由驚愕。

都心想:要是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心中所想的,就定不對了。

曹琳暗道:幸好沒說出來,不然豈不被打臉?

心裡對陛下立「格物院」所為何事,更加的好奇了。

王熙跟著曹琳的話,又想周成催問了一句。

周成卻打個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時辰已經不早,諸位都要餓著肚子,不吃午膳了么?」

王熙:那就邊吃邊說!

……

周成等人邊吃邊議論格物院的時候。

劉玄在西苑鳳凰湖荷花亭。

那亭子在河中,四周一片荷花,這個時節,荷花亭亭玉立,正盛開著,微風習習,輕輕搖曳,清香飄逸。

亭子里,劉玄與孫雯、高沁高玉姐妹、瀋陽霽、葉瀅、蔡音儀,共同用膳。梁婉柔、劉垠也在其中。

劉垠撒嬌,依戀在劉玄身邊,劉玄寵愛著,將她抱著,坐在左大腿上,笑道:「垠兒四歲了,不能再無所事事,瘋來瘋去了。」

宮裡本來規矩森嚴,人都被規矩束縛著,不敢言笑,各個像死木頭一樣,缺乏生氣。

劉垠的降生,從「哇哇哇」落地時的脆生生的大哭開始,就給這深宮帶來了活潑的生氣。

劉玄寵愛她,待之寬鬆,不忍她這股生氣被扼殺。

故而劉垠罕受約束,天性使然,會走之後,便愛亂走。待會跑,更了不得,在宮裡東跑西逛,一票宮人更在後面,叫著小祖宗你慢點,她卻不慢,咯咯直笑,越溜越起勁,說著你們來追我呀!

如此放肆!

孫雯、梁婉柔本還擔心皇帝不喜,欲派教養姑姑調教。

宮裡有陳例,對皇子公主,有專門的教養姑姑照顧生活、調教規矩。

劉玄並不以劉垠的活潑為放肆,沒有不喜,相反,很喜歡看她這樣!有時自己還「親自下場」,追著她,鬧著玩。

對於派教養姑姑,一直未准。

只住在孫雯的永寧宮中,由她與梁婉柔帶在身邊照顧教導。

雖才四歲,倒也開始讀書習字了。

只是,畢竟是女子,孫雯、梁婉柔對此也不十分的看重。

孫雯嗔怨道:「我早就說了,要派個好的教養姑姑,你一直都不準。」劉玄搖搖頭,說道:「教養姑姑的規矩太重了。我可不想把垠兒教育的不敢言笑,見著了爹爹也不敢近身……,是不是啊垠兒?」

劉垠的小手臂親昵的摟著他的脖子,在他的左臉頰上親了一下,嘻嘻笑道:「垠兒最喜歡爹爹了。」

劉玄聽了很高興,「就怕將來有了心上人,就把爹爹忘掉了。」

劉垠聽了懵懵的,「心上人」是什麼,她還不能理解,嬌聲的說道:「我不要心上人,我就要爹爹,爹爹就是我的心上人。」

眾人一聽,都鬨笑了起來。

劉玄也笑了,說道:「傻孩子。」

劉垠見大家笑自己,越發的懵逼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她無法理解!小嘴一嘟,依偎著劉玄,叫道:「我就要爹爹做我心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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