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誰是兇手
第十三章
誰是兇手
看著劉頭兒的電話,我心裡一時間七上八下的。他這個時候來電,或許是好事,也或許是壞事。有可能來了重案,需要我們去現場走一趟,也有可能是杜興醒來了,還有可能……是杜興死了。我不想往下想,尋思先接通電話再說。這次我搶先問:「頭兒,不管啥事,你一句話告訴我咋的了?」劉千手懂我的意思,咯咯笑了:「杜興醒了。」
我聽到這簡單又精要的四個字,心裡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反正腦袋中不斷閃現一句話,杜興,這爺們兒終於熬過來了,太他媽好了。別看樓道里黑,我還就勢摸黑往牆上靠了過去,我有種對著牆砸拳的衝動,用輕微痛苦來釋放心頭的喜悅。可劉千手話沒說完,他喂喂幾聲給我提醒,又強調道:「再跟你說個正事,按杜興的口供,顧倩婷這人真的有問題,她給杜興倒了一杯茶,杜興喝完就暈了。」
我聽完心裡火氣騰地一下上來了,心說陰公子真沒說錯,這顧倩婷就是個臭娘們兒,虧她還是個護士,心怎麼能這麼黑?我接話建議:「頭兒,既然水落石出,咱們抓她去,你不是派了線人嗎?今晚上咱們就把她堵在家裡。」劉千手嘆了口氣,說實際情況沒這麼簡單,有兩個線人跟著顧倩婷下班回家,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顧倩婷在街上七拐八繞地轉了一通,那兩個線人竟然跟丟了。我挺驚訝,說實話,我見過那些線人的本事,他們不比偵探差哪兒去,可還能跟丟了?不能說他們廢物,只能說顧倩婷不是一般的狡猾。
我剛才還覺得自己腦袋發沉,但被這兩件事一鬧,整個人精神多了,甚至心裡也衝上來一股勁頭。我又說:「頭兒,我現在就回警局,不管顧倩婷跑哪兒了,咱們連夜開工,一定把這狐狸給逮住。」劉千手也這意思,嗯了一聲,還催促我快點兒回來,就把電話掛了。我知道自己剛才就是腦袋一熱,其實身子壓根兒就沒好,我心說自己也別急著走了,既然都到家門口了,還是先上樓吃兩片葯再動身。
可我剛往上沒走幾步呢,背後傳來一股風,緊接著我脖頸上還傳來一陣疼痛。就好像被根針刺了一下,而且刺痛的地方還迅速麻了起來,這股麻勁飛快地擴散著,等傳到我腦中時,我整個人神志迷糊起來。我暈倒前突然意識到,我身後有人,他還用注射器給我喂葯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反正混亂中做了好多夢,睡得還口乾舌燥的,轉醒后我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古怪的屋子裡。這屋子格局很老,牆體都有些裂縫了,估計是個危房,一盞黃燈泡掛在屋子正中,讓整個屋子變得淡黃一片。我躺在一張硬板床上,我試著掙扎坐起來,但發現雙手雙腳都被繩子綁得嚴嚴實實。我回憶起暈前的情景,再四下打量一看,發現有個人坐在一個角落裡。她盤腿坐在地上,旁邊放著一個黑皮包,正凝眉注視著我。顧倩婷!
我以前見她時,她穿著一身白大褂,很有白衣天使的氣質,但現在,她穿一身黑衣黑褲,讓人聯想到的,無疑是個女魔頭。我也不藏著掖著,這時候心裡真的好害怕,顧倩婷這娘們兒可是個地地道道的劊子手,這麼多年來,她到底殺了多少病人,或許連她自己都記不住吧。我知道自己成了俘虜,面對的將是死刑,但我不會求饒,也不會表現出這種心態。我也瞪著眼睛望著她。
顧倩婷沒說話,默默地打開黑皮包,從裡面拿出一支注射器來,這裡面裝著半管葯。她起身向我走來。我心裡撲通撲通亂跳,胡亂扭著身子試圖再次掙扎,但這能有什麼用?我越掙扎,我四肢的勒疼就越明顯。顧倩婷走到我身旁后,對著我的左胳膊,把注射器里的葯全推了進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就覺得整個兒涼意從左胳膊蔓延,直奔心頭。我心裡不住念叨,完了完了,自己生命即將進入倒計時,按秒來活了,還有啥未了的心事雖然不能實現,那也借著這工夫趕緊再想一遍。我發現自己很丟人,這時想到的不是兄弟與親人,而是我還沒有結婚,這人生一大喜事自己沒沾到,真的很吃虧。
我苦熬著等到最後的咽氣與閉眼,但過了一支煙的時間,我一點兒事都沒有。這可奇怪了,我心說顧倩婷不是想弄死我嗎?我抱著一副懷疑的念頭向她看了看。顧倩婷知道我咋想的,她伸手對我臉頰拍了拍說:「小夥子,這是退燒藥,你拿出一副活不起的樣子掙扎老半天幹什麼?」我被她這麼一說,才猛然發現,自己身上真有些熱乎乎的,還挺舒服。「為什麼不殺我?」我開口問了這句,這也是埋在我心頭的最大疑問。「殺你?」顧倩婷說著搖了搖頭:「你白天在醫院表現不錯,念在這個的分上,我先把你的病治好了。」別看她沒往下說,但我能猜到,這臭娘們兒是想先治病,再殺人,合著不管咋樣,我都要死。
顧倩婷又蹲了下來,把臉往我面前湊,問了一句:「你是叫李峰對吧?」我沒回答她,冷冷地等著下文。顧倩婷突然樂了,跟我說:「小夥子,你是個警察,專門抓那些惡人,這是好樣的,但你知道嗎?有些人別看沒傷害他人,可也是惡人。」我真想嗤她一聲,合著她殺人有理了是不?再說,病人去醫院看病,又有什麼惡的說法嗎?
我不給她面子,搖搖頭,表示我的觀點。沒想到我這麼一弄,把她惹火了。她又在我臉頰上輕輕抽了兩下。「李峰!或許你吃的鹽太少了,還沒看懂這個社會。我16歲就進了醫院,在那裡待了20多年,什麼病人沒見過。沒錯,大部分病人不該死,但有三類病人,必須要死。」
她伸出三根手指,依次數著:「第一,本來沒病,卻非要嬌氣無理取鬧的老人,不該活在世上;第二,治不起病的人,只會讓親人朋友的擔子越來越重,不該活在這世上;第三,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不該活在這世上。」我面上很平靜地聽她把話說完,其實心裡早就罵上了,心說你敢說我吃的鹽少?我看你他媽是吃鹽吃傻了吧,任何一個人,只要他還活著,就都不想死,這三類病人或許是讓人有些無奈,但還沒到有罪的程度,還不足以付出死的代價。
或許我眼中表現出來什麼被她捕捉到了,她嘆了口氣,望著房頂,拿出一絲沉思的樣子說:「護士,不應該只懂得救人,還應該把一些不該救的人殺掉,這才能叫作真正意義上的天使。」我這次實在沒忍住,反駁一句:「姐們兒,你真要想殺人,光殺病人算什麼能耐,有本事你去殺貪官,殺腐敗分子去,跟你說,殺這類人才算你本事呢,你的功德也會無量。」其實身為一個警察,說剛才那些話真有些不太合適,怎麼能教唆別人去殺人呢?但我是真被整鬱悶了,才口無遮攔。
顧倩婷聽完也很生氣,尤其看我一點兒都不贊同她的理念,她又把手伸出來,想抽我嘴巴。都說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被她抽過兩回都夠鬱悶了,她竟打上癮了是不?也就是我現在不能動彈,不然保准反抽她一頓,把這頓大嘴巴給打回去。看她的手要抽過來,我猛地一張嘴,向她虛咬一下。我是下定狠心了,心說反正早晚都一死,她敢羞辱我,我就死前咬下她幾根手指權當墊背了。顧倩婷被我嚇了一跳,迅速把手收回去。
我倆又對視起來,這麼過了一小會兒,她突然笑了,跟我說:「警局還有一個邋遢警察叫劉千手對吧?那爺們兒挺壞,找人跟蹤我,我先饒你一會兒,等把劉千手逮過來,讓你倆做個伴一起死。」我心裡咯噔一下,如果一般人說要逮劉千手的話,我保准覺得好笑,劉千手什麼人?簡直就是成了精的兔子,能被逮到才怪呢。但這個顧倩婷,給我感覺很厲害,她要去捉劉千手,弄不好真能得手。她說完還站起身,把那黑皮包挎在肩上,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從外面把大鐵門插得死死得。這麼一來,我算被禁錮在此了。
剛才跟顧倩婷接觸時,我心裡真的很害怕,等她走了后,我本以為這股害怕勁兒會減輕不少,可誰知道反而更嚴重了。有人跟我說過,把一個人放在完全黑暗的屋子裡,用不了幾天,這個人就會徹底瘋掉,而我現在所在的這個小屋,雖然有個黃燈泡亮著,但我覺得,一點兒不比黑暗小屋差哪兒去。尤其四周靜得可怕,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我擔心劉千手的安危,自己已經被折翼天使虜來了,他是下一個目標,無論怎麼想,這事都異常悲觀。
我上來一股勁頭,心說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別看被綁著,但我琢磨出一個笨法子。我使勁兒拽扯幾下,發現雙手還能有略微活動的空間,尤其繩子還有一段正好貼著床角。我想這麼使勁兒晃著,讓床腳把繩子鋸斷,但過了半個鐘頭,我徹底放棄了。我發現這麼做很難,那繩子一點兒破損的跡象都沒有,反倒把自己累個半死。如果我仍堅持磨繩子的話,難以想象,當顧倩婷回來時看到我累死在床上會是什麼表情,反正她肯定不會同情我就是了,或許還會呸一口,罵一句逗比。
我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辦法上。其實該著自己運氣好,我身上有個秘密連顧倩婷都沒發現。我小時候左手掌受過重傷,當時骨裂了,雖然後來治好了,但左手的柔韌性比一般人要強很多。我賭一把,賭自己左手能硬生生從繩扣里拽出來。我先活動一會兒左手,這種活動可不是一般的動動手指這麼簡單,全是幅度很大的動作,甚至一度讓我難受得齜牙咧嘴。接下來開始用力,將全身力氣都集中在左手上。說白了就是使勁兒往外拽,這不是輕鬆的活兒,尤其拽得力氣越大,勒得就越疼。到最後,我疼得還止不住哼哼,覺得自己左手都要跟胳膊分家了。我擔心這麼弄下去,整個左手會廢掉,但如果用犧牲一個左手換來整個人的逃脫,還是值得的。漸漸地,我額頭上開始滲出大量的汗珠,但突然間左手一鬆快,我徹底地鑽出了繩扣。我望著左手心疼壞了,現在的它哪還有個手的樣子,很多地方都被擼破皮了,鮮血淋淋的,看著好不瘮人。
我緩了一會兒,讓左手恢復一下,緊接著就給自己鬆綁,從硬板床上跳了下來。我躺的時間太久了,冷不丁下地都有些不適應了,差點兒腿一軟跪在地上。我沿著床邊走了走,讓身子骨適應一下,這期間又仔細打量了整間屋子。不得不說,接下來怎麼逃出去,我一點兒思路都沒有。這屋子可是地地道道拿水泥蓋出來的,跟抗日時期的小碉堡一樣,我又沒工具又沒炸藥,全憑一個肉軀想破牆而出,有些不太現實。至於那鐵門,更讓我心裡直想呵呵。光看著就知道它鐵皮很厚。
為了驗證猜測,我助跑幾步對著鐵門狠狠踹了一腳。顧倩婷是個變態,她把我抓來后,將我的外衣、鞋子、褲帶什麼的統統拿走了,現在的我光著倆大腳丫子,穿了一身秋衣秋褲。咣的一聲,我一腳踢上,大鐵門除了響一聲外,一點兒晃動的意思都沒有,我反倒捂著腳丫子疼得夠嗆。破門而出的想法也被完全否定了。之後我試了其他一些辦法,反正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也讓我的自信心越來越受挫。
最後我干坐在硬板床上,人都有些發獃了,望著整個屋子沉默不語。也怪剛才就想到逃了,這麼待了一會兒,我突然反過勁兒來,心說自己為什麼要逃?坐在這裡守株待兔不也一樣嗎?反正顧倩婷也不知道我掙脫出來了,在她回來的一剎那,我躲在大鐵門旁邊偷襲她,不一樣克敵制勝嗎?當然這麼想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就是顧倩婷還能回來,她要是把我丟在這兒不管,那我可真把自己玩兒慘了,我抱著一顆偷襲的心,最終卻會餓死在這個屋子裡。但我賭了,賭顧倩婷能回來,甚至還就此琢磨起套路來。
現在沒任何武器,要想穩妥地偷襲成功,只有勒人的辦法可行。正好床頭有繩子,我弄了半天捋出一小股來,還試著抻了抻,發現這繩子的長度挺理想,但有點兒糙,使起來不太順手。一般要讓繩子變得有點兒彈性有點兒順滑,最好的法子是浸油,但現在沒油,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水。屋裡沒水可我有尿,雖然尿味不怎麼好聞,但講實用是真的。我把那一小股繩子放在地上,又從褲襠里把棒子掏了出來。
人發燒時沒什麼尿感,尤其我還沒咋喝水,這泡尿撒得這個費勁,最後硬是鉚足了勁兒往外擠。就在我擠尿的時候,大鐵門那兒有了反應,咣當咣當直響,好像有人在外面拉扯。這世上有種痛苦叫作憋尿,比它更痛苦的就是正在擠尿的時候又遇到意外把尿強行憋了回去,我只覺得自己憋得整個小腹都火辣辣地直疼。我以為是顧倩婷回來了,趕緊提上褲子,順便把那繩子拎了起來。我也不知道顧倩婷之前給我打了什麼針,反正這次尿的尿怪味好大,我差點被自己的尿味熏倒。
我躡手躡腳地來到鐵門旁邊,整個人的精神都緊繃著,只等門開后,自己伺機下手。我有信心,只要把繩子勒在顧倩婷的脖子上,她保准逃脫不了。可怪就怪在,鐵門外咣當幾聲后詭異地停了,整個環境又一下靜了下來。我心裡連說邪門,不知道顧倩婷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都這時候了,我也不敢貿然有啥動作,只能幹熬著等待。又過了三五分鐘,門外仍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好像門外的人已經走了。
我心說顧倩婷這王八蛋真是個變態,她不是去找劉千手了嗎,怎麼中途還回來了,尤其她也不進來,咣當咣當大鐵門又走了?我實在忍不住,往大鐵門上貼了過去,我想貼著耳朵聽一聽,門外到底什麼情況了。可我耳朵一壓在門上,整個門鬆動了,甚至還微微露出一絲縫隙來。我也不傻,到現在哪還不明白?這門被人打開了,而且還能肯定,開門的人絕不是顧倩婷。
無論站在什麼立場上分析這事兒,我都覺得,開門的人是友非敵,但讓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把門打開了,為何不進來,反倒悄悄地離去?我心裡充滿了問號,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也沒啥要準備的,輕裝上陣,小心翼翼地推著門走出去。我試著辨認下門外的足跡,以便掌握一下救我的這個朋友的線索,但很遺憾,門外地表很硬,一丁點兒線索都沒留下。我又四下望起來。
現在是破曉時分,當我望清周圍的環境時,第一反應就是想罵娘,心說這到底是哪兒?四周一片荒涼,全是半人高的野草和稀稀疏疏的小樹。我印象里市裡市郊都沒這個地方,但按時間來說,我應該沒離開本市。我估計還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對整個市的地理沒了解透。我根本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去市裡的,又不能在這兒干站著,索性再賭一把,隨便選個方向瞎走吧。
我奔著太陽的方向逃起來,可沒想到這荒草地里石子太多,特別硌腳,尤其我這也不是鐵腳板,走了幾步路就疼得難受。我也有招,自己不穿著秋褲嗎?一伸手把兩個褲腿都扯下來,在裡面填充一些野草,擺弄一番套在腳上。這也算是臨時的鞋子吧,雖然這鞋很怪,但能解決很多麻煩,至少穿著它走路不疼。現在是沒鏡子照一照,不然我這形象保准很搞笑,穿個用秋褲改造的大褲衩子,腳上還穿一雙這麼怪的鞋,而在一夜前,我還是個打扮很利索的刑警。這一切都怪折翼天使,我心說逮住那臭娘們兒后,保准跟她去審訊室單練,不信自己這一雙鐵掌,抽不爛她的嘴巴。
我一邊想著怎麼收拾顧倩婷解恨,一邊穿越荒草地。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鈴聲,丁零零、丁零零……很古怪,這讓我想到了馬車。在這種環境下能遇到一輛馬車,無疑跟遇到一輛寶馬沒什麼區別,我心說自己要能搭個便車,捎帶著走出這片噁心之地,那可太美了。但我沒敢貿然呼喊,怕自己這身打扮把趕馬車的嚇到。我奔著鈴聲加急趕路。沒多久遠處出現兩個身影,鈴聲竟是從他們身上發出來的。我望著這倆身影,一時間愣了一下,隨後嚇得趕緊蹲在草叢裡隱蔽起來,甚至還不由得捂緊嘴巴。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反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說難道自己撞邪了?
來的兩個人很詭異,頭前那個穿了一件大風衣,把身子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相貌,他一手拿個鈴鐺,時不時搖著,另一手拽個繩子,牽著後面的人走。而後面那個人,雖然看著是個人,但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分別,木訥地拖著腳步跟隨著。我膽子不小,可現在心裡跟有個鼓似的砰砰跳著。我趕緊捂住心口,怕整個心都跳出來。這種氣氛這種環境下,能出現這麼怪的兩個人,我立刻想到的是陰間的勾魂使者。
按說世上哪有什麼勾魂使者?尤其太陽都出來了,這玩意兒不該怕光才對嗎?可事實擺在眼前。我又往下壓了壓身子,一點兒都不敢動,拿出一副靜觀其變的架勢打量著。說實話,我現在一丁點兒主意都沒有,只求這邪門玩意兒慢慢走過去,別發現我才好。漸漸地,他倆離我越來越近,我也把後面那具行屍認了出來。
我整個心本來是狂跳著,突然間卻偷停了一會兒,那行屍邋遢的外表,不是劉千手還能是誰?那不用說,搖鈴的一定是顧倩婷了。在極度吃驚的同時,我心裡也泛起迷糊,從顧倩婷離開小屋到現在,也就三五個鐘頭的時間,她說去逮劉千手,竟這麼快就把他逮了回來?我搞不懂劉千手為何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我猜測他一定中了什麼迷藥,就是俗稱的被拍花了。
擺在眼前的有兩條路,要麼我接著藏好了,等顧倩婷帶著劉千手過去,自己獨自逃命,要麼就發發狠,也別管顧倩婷多厲害多邪門,找機會偷襲她,把劉千手救下來。讓我對陣折翼天使,我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甚至不得不悲觀地說,偷襲成功率很低。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劉頭兒被帶走,最後我一咬牙一發狠,心說拼了。我沒帶什麼武器,周圍地上也沒啥大塊的石頭,想要偷襲,真得憑著赤手空拳。
我琢磨著,不行就切她脖子吧,只要力道夠了,肯定能讓這娘們兒當場暈過去。而且巧之又巧的是,顧倩婷要走的路線,離我特別近。為了確保計劃能實施,我還用手悄悄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突然打噴嚏。至於我會不會掉鏈子突然放個屁,那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我總不能用另外一隻手把菊花也堵上吧?我覺得自己像只狼,正傻兮兮地要對一隻母獅發起偷襲。
等了一兩分鐘,顧倩婷來到我旁邊,或許是她根本沒料到荒郊里能有人,所以走得很大意,一點兒沒留意到躲在灌木叢中的我。我連吆喝都沒有,悶聲撲了上去,隔著風衣對她脖頸狠狠切了一掌。這次我用了十成力道,當切中她時,我心裡還突然上來一陣竊喜,心說成了。可我還是太樂觀了,顧倩婷踉蹌幾步,根本沒倒下,隨後還跟個沒事人似的扭頭看著我。我驚訝歸驚訝,沒心思琢磨她為何沒事,我又伸出兩手,對著她脖子掐了過去。男人掐女人,看著有點兒不雅,我卻一點兒都不覺得丟人,反倒合計著,自己掐她的時候用力不說,還得雙手往前提,試著把她給吊起來。
顧倩婷一時間被掐得直咧嘴,還一臉通紅,但這娘們實在太厲害,哦哦幾聲后強行咽了一口氣。我就覺得隨著這氣往下一走,她整個脖子就變得硬邦邦的,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我掐她也一點兒效果都沒有了。顧倩婷緩過勁兒來就立刻反擊,她飛起一腳,對著我褲襠踢來。我可不想讓她踢中了,現在就穿了一條秋褲,被她踢中了,我蛋蛋保准立刻變成煎蛋。在條件反射下,我嚇得急忙鬆了手,往後退了兩步。顧倩婷瞪著我沒急著發起反攻,反倒嘖嘖幾聲說:「小夥子,你行啊,怎麼逃出來的?」
我沒時間跟她胡扯,隻身又撲了過去,這次我打定主意用擒拿的招式,將她撂倒。顧倩婷的邪門手段太多了,她跟我說話的時候,把右手不經意地往袖子里縮了縮,誰能想到她袖子里另有乾坤?在我撲過去的同時,她就從袖口裡抓出一把藥粉。「中!」她一聲喝,對著我的臉把藥粉散開。這藥粉甜絲絲的,還有種騷腥味,我是想迴避著不聞,但晚了,吸了一小口,我整個人立刻有些暈乎乎的,整個人好像處在一種幻境當中,看不清四周的環境,只覺得自己在一片片白雲之中,前方還有一段天籟之音時不時地響著。我就奔著這天籟之音走啊走啊,直到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睜開眼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個小黑屋的黃燈泡。我心說得了,自己又被逮回來了,又被綁在硬板床上了。這時候,我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晚上好,李峰。」我扭頭看了一眼,發現劉千手正躺我旁邊跟我打招呼。他也被綁著,而且這床小,我倆都快緊挨在一起了。我真搞不懂劉千手怎麼心情這麼好,這都啥時候了,他還有閑心問好?
又有一個哼聲傳來,我順著看,發現顧倩婷正坐在地上,吃著牛奶麵包。她說過,把劉千手帶來后,就會安排我倆上路,現在劉千手也被抓過來了,不用說,馬上我倆就要受刑了。誰都不想死,但死前能有個伴兒,尤其還是劉千手陪著,我突然覺得這也挺讓人欣慰的。我倆生前是警察,死後大不了結伴而行,去陰間給閻王當差去。
我想著想著苦笑一聲,這舉動引來了劉千手和顧倩婷的雙重詫異。他倆一同問我笑什麼呢,我懶得理顧倩婷,望著劉千手回了一句:「頭兒,都要死了,笑一笑不行嗎?」而且我這麼一看之下還發現一個怪異。我倆現在都光著身子,衣服全被顧倩婷給扒了,我發現劉千手左胸口上有一個很小的文身。警員是不能文身的,可他不僅有,這文身還特別怪。像是一個字,更像是一個圖騰。
顧倩婷看我「深情」地望著劉千手,她把麵包牛奶都放到一旁,從黑皮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來,對我喊了一嗓子:「別愣神了,你倆有什麼遺言快點兒說,我要是哪天心情好,幫你們捎個信。」我心說你當我傻子啊,合著我死前告訴兇手我最放心不下誰,那不明擺著讓她繼續折磨我親戚朋友去嗎?眼看著快死了,我也豁出去了,頂她一嘴說:「我最放不下你媽,你哪天把她也整死了,讓她到陰間來陪我。」
顧倩婷有些動怒,呸了一口,大步往我這邊走,看得出來她想抽我嘴巴,但看我把嘴咧開想咬人,她最終沒敢嘗試打我臉。她又在我胳膊上摸了摸,想找到血管。我也放棄那無謂的掙扎了,心裡突然出現一股豪氣,跟劉千手念叨一句:「頭兒,咱哥們兒一會兒見。」劉千手一直表現得很古怪,感覺他一點兒都不怕,這時候不僅不理我,還望著顧倩婷反問一句:「我說,你真確定這麼急著殺死我倆?可別後悔哦。」
顧倩婷哼一聲,回了一句:「放你的屁,我做事就沒後悔過。」可就在她說完這話的同時,大鐵門咣當咣當響了起來。我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有什麼說道。但我心裡突然一陣狂喜,心說自己怎麼就把這事兒忘了呢,我之前之所以能逃出小屋,不就是有人在外面開門嗎?他能放我出去,這次一定又回來救我們了。
顧倩婷也被這咣當聲弄得有些毛,她一臉警惕地望著大鐵門,一時間沒顧上給我注射。我們仨誰也沒開口說話,全望向鐵門,這樣過了三五秒,那咣當聲停了。一切變得靜悄悄的。顧倩婷舉著注射器,這裡面裝著綠色的液體,我估計肯定是劇毒藥物,她把這個當作武器,小心翼翼地往鐵門那兒走。
我搞不懂門外那人在耍什麼心眼,或許正想引誘顧倩婷出去吧,我扭頭看了劉千手一眼,想讓他示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劉千手根本不理我,而且他眼神很怪,表情顯得有些意外。顧倩婷湊到門后並沒急著出去,反倒輕聲問了一句:「誰在外面?」沒人回答。我發現這娘們兒也有害怕的時候,外面詭異的不回答讓她的呼吸瞬間加重了好多,拖了一小會兒,她忍不住推了推門。
我本來心裡還念好呢,心說,推、推!臭娘們兒,這門就是個鬼門關,你推開了門外的危險就進來了。但接下來我傻眼了,那鐵門根本就沒被推動。顧倩婷使了好幾次力氣,最後都上腳踹了踹。我到現在才明白,剛才來個人,把鐵門從外面給鎖上了。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心說這到底是哪個渾蛋,不帶這麼害人的吧,把我和劉千手跟一個殺人瘋子一同鎖在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