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太平間
第十二章
太平間
我是被人揪左耳朵給揪醒的,當時還睡得正香。我真想罵句你他娘的別拽了,但幸虧提前睜開眼睛瞧了瞧,發現這人是劉千手。劉千手看我醒了,咯咯笑了,對著我的肩膀拍了一下說:「快點兒起來,我買了早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我的原則之一就是吃飯要積極,聽完這話我匆忙洗漱一下,又在我的辦公室跟他會合。我倆坐在一起吃早餐,他給我買的豆腐腦和油條,可他自己卻還是吃那小孩兒餅乾,吃幹了就喝口熱水。
我真懷疑劉頭兒怎麼好這口,心說一定有原因。但從昨晚上開始,我肚子就餓了,現在看到早餐,也沒興趣亂問別的事,拿起勺子就呼嚕呼嚕吃起來。這期間劉千手還跟我說了個事兒,說我倆吃完后趕緊去工地旁邊跟余兆軒匯合,也不知道這一晚上,他們那邊有什麼進展沒有。我想了想說:「頭兒,咱們要不打個電話先問問唄。」劉千手說聲好,把手機拿了出來,我倆都吃飯呢,為了圖省事,他還特意開了免提。電話嘟嘟三聲后,余兆軒接了。
我能感覺出來,電話那頭很靜,這讓我覺得很奇怪,要是他們還在搜山,不可能有這麼靜的環境。劉千手也覺得不對勁兒,先出言問一句:「老余啊,什麼情況了?」「噓!」余兆軒很古怪,說一嘴之後還沒動靜了。我和劉千手互相看了看,都一頭霧水。而且沒多久,余兆軒又念叨起來:「一、一、一……」出警行動時,我們有時候要喊暗號打手勢,在我印象里,好像沒有「一一」的暗號。余兆軒反反覆復念叨這個,到底有什麼說法?
一時間氣氛緊張得不得了,我和劉千手都停下吃東西,一同探個腦袋向手機湊過去。這時我腦中有好幾個猜測,難不成余兆軒他們真的在某個僻靜的角落找到了行屍?還是他們發現一個山洞,在裡面找到了昏迷的丑漢?余兆軒沒太賣關子,突然間他哇哈哈地樂了,喊了一句:「開,一筒!真的是一筒,三家閉門,我胡了!」接著便是嘩啦嘩啦的聲音。這聲太熟悉了,我一下猜出來,余探長這貨兒正玩麻將呢,而且剛胡了一把大的。我和劉千手氣得臉都沉了下來。我不知道劉千手咋想的,我是覺得這一探長太不靠譜了吧,讓他搜山,結果一打電話正搓麻將呢。
劉千手咬著牙狠狠地重複問了一句:「余兆軒,搜山什麼結果了?」余探長正在興頭上,根本沒品出劉千手的怒意,還哈哈笑著回答:「老劉啊,那山上什麼都沒有,同志們累了一晚上也沒什麼發現,這樣吧,丑漢這事就當失蹤人口報吧。」我真想這時候插一嘴罵一句,心說你搜個屁山?劉千手不多話,一下把手機掛了,也沒胃口吃餅乾了,還跟我說:「快點兒吃,吃完找余兆軒,他娘的,今天我非跟他說道說道,要是不給個答案,我捏爆他卵蛋。」
我能看出來,劉頭兒真生氣了,說實話,我不希望看到這兩個探長掐架,這不純屬內訌嗎?但余兆軒也實在太過分。我會跟劉頭兒一起去,只是到時我會把握下尺度,他倆火藥味大了我就得「和稀泥」。我也沒那胃口吃飯了,把剩下那點兒豆腐腦和油條全丟到垃圾桶里,又急忙跟著劉千手下樓。我倆直奔後門走,想去後院提車,但剛到一樓時,我看到了正門那裡有點兒小混亂,保安正攔著一個人不讓他進來。
這人我認識,陰公子。他這麼一大早就來,不用說肯定是為了問他爹的事,只是保安不認識他,現在還沒到辦公時間,肯定不能讓他私闖進來就是了。我看了一眼劉千手:「頭兒,咱們是不是先壓壓火,跟陰公子聊聊?」劉千手悶頭想了想,嗯了一聲,還擺手讓我過去把陰公子帶進來。我們返身又去了樓上,當然我們對陰公子算夠意思的了,帶他去了辦公室而不是審訊室。明擺著,我們當他是朋友。
我看陰公子一臉憔悴,知道這小子昨晚上沒睡好,早餐也沒吃。本來我該客氣地問一句,吃早飯沒?但問題是,他要回答說沒吃,我就沒法往下接話了,我這沒啥早餐,劉千手兜里倒是有半包小孩兒餅乾,可這玩意兒也拿不出手啊。劉千手給他接了杯熱水。這小子喝了兩口緩緩身上的寒氣,又開口問:「你們找到我爹了嗎?」我沒說啥,也不知道說啥,總不能告訴他,那些搜山的警察玩了一晚上麻將吧?劉千手說得挺含蓄,說剛跟那邊聯繫,發現一些線索,正在跟進,上午會有結果的。陰公子突然冷笑起來,劉千手這番話根本騙不住他,他微微搖了搖頭,這就站起身,扭頭往外走。而且在走出屋子的一剎那,他還自言自語一句:「那臭娘們,死定了!」
我被這句話弄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陰公子什麼意思,劉千手反倒很吃驚,還指著我問:「那小子剛才說啥,你聽到沒?」其實他也聽到了,只是想確認下,我就重複了一遍。劉千手一下靜下來,就在椅子上靜靜地坐著,拿出一副高度思索狀。我看他也不攔著陰公子,自己也沒開這個口,任由這小子離開。一時間屋裡靜了下來,我沒跟劉千手說話,但心裡也合計上了,那QQ神秘人發了三張圖片:嬰靈、折翼天使和橘子人頭。
現在「橘子人頭」失蹤了,難道會是嬰靈或者折翼天使乾的嗎?這好像很矛盾,畢竟他們三個是聯繫在一起的,是一夥的才對嘛。就當我還苦思冥想,一腦袋問號時,突然間樓下傳來砰的一聲。聲音不太響,但足以引起我的注意,很像有人砸牆的聲音。我心說這可是警局,有人敢來這裡鬧事,是不想活了吧?劉千手也回過神來,招呼我往樓下跑。到三樓樓梯處時,我們發現一個鐵皮垃圾桶中間好大一塊凹了進去,明顯被人用腳踹的。
現在沒到上班時間,警局裡沒啥人,我一琢磨,肯定是陰公子乾的。我一次兩次對他客氣,不代表他就能胡來,尤其他還在警局裡破壞公共財物,實在不能忍。我即刻往樓下走,爭取在這小子出樓前把他逮到。但直到我跑到警局外,也沒看到他的影子。沒辦法,我只好又上了樓,心裡打定主意,這事先記下來。
劉千手很怪,還蹲在垃圾桶旁琢磨事呢。我本不想打擾他,只是他就這麼蹲著太不雅觀了。同事一上樓就能看到,還肯定說:「呀,這不劉邋遢嗎,咋蹲這兒了呢?」我到時都跟著丟人。我輕輕推了劉千手一把,說:「頭兒,咱們上樓再做計較吧。」劉千手站起來,卻不是上樓,反倒拉著我說:「跟我走一趟。」我以為他想找余兆軒麻煩,就痛快地同意了。沒想到他從警局後院開了一輛私牌車,帶我去了醫院的後門。我整個人都蒙了,不知道我們來這兒幹啥,他也不多說,帶著我去太平間看了看。
還是那禿頂老頭,這次他倒認識我倆,一看我們來,特別客氣。劉千手問陰公子在不在,那老頭說陰公子自打早晨走了后就沒回來過。劉千手點點頭,客氣幾句后又帶著我回到警車裡坐著。我隱隱感覺出來,劉千手是在守株待兔,等陰公子回家呢!但從我個人分析來看,陰公子不回來的可能性很大,畢竟他爹失蹤了,他信錯了我們,這次不得自己去好好找找嗎?
我覺得當務之急,我倆還是找余兆軒最重要,讓那爺們長點兒心,好好搜搜山,雖然過去一晚上了,真要有兇手也早跑了,但還是盡量找找線索吧。可我提議后被劉千手全否了,他還拍著座椅說:「李峰,這種椅子用來睡覺挺舒服的,你躺下來解解乏。」我看他不走的態度很堅決,知道自己說啥也沒用了。我索性把椅子一松,往後一趟,就此歇息上了。
整整一上午,我倆就在車裡熬過去的,我躺在椅子上玩手機,劉千手整個人蜷在駕駛座上小憩。其實他就是給人一種小憩的樣子,依我看他心裡比誰都清醒。這也是劉千手這個人的一大特點,跟他接觸時間長了我都品出來了,外表特別邋遢,其實內在比猴都精。
快到中午時,我熬不住坐起來,跟他說:「頭兒,到飯點兒了,咱們是不是去哪個飯館對付一口?」劉千手扭頭看我,搖搖頭說:「不能走,現在才是關鍵時期,這樣吧,我去路邊買點兒吃的回來。」我們車停在醫院對面的馬路上,還別說,這附近真挺繁華,我四下一看,指著一個肯德基店說:「頭兒,咱吃那個吧。」都說肯德基是垃圾食品,但我愛吃那個味道,尤其我們倆大老爺們兒,要是買個全家桶回來,躲在車裡吃也算是一種享受。劉千手這次挺痛快地應了一聲,可等他下車后我才發現,他確實奔著肯德基去的,但沒進去,反倒在門前一個賣煎餅果子的攤位上排起隊來。
這什麼感覺,無疑是自己想好了想吃份大餐,實際上卻吃了一個饅頭,這種失落感瞬間讓我心裡很鬱悶。但想一想我也釋然了,劉千手出了名的摳門兒,一份煎餅果子才多少錢,比起全家桶,那豈不是實惠多了?他買了三份煎餅果子回來,我倆各吃了一份,另一份就丟在車後座上,這讓我不解,尤其每份煎餅果子的量都不小,我倆一人一份都能吃飽,他多買這個給誰留的?我想問問可最終沒張這個嘴,自己也不是小孩子,天天十萬個為什麼有意思嗎?
我本想吃完借著這個飽勁兒睡一會兒,還沒等我躺下,街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戴著帽子,把頭髮和半張臉全蓋住了,但一身異常白膩的皮膚一下被我認出來了,這是陰公子。早晨他去警局時,雙手空空什麼都沒帶,現在卻拿著一個背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我們等的就是他,我趕緊提醒劉千手,甚至都做好下車的準備。但劉千手拉住我,說我們不能這麼貿然現身,他看到我們,保準會逃。
我跟他的觀點相反,陰公子是一大早在警局踢壞了一個垃圾桶,確實惹到我了,但還不至於跟做賊似的看到我們就逃吧?劉千手沒理會我,反倒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這次通話特別簡單,他只告訴電話那頭,陰公子的長相與打扮,還有出現地點,隨後就掛了。我知道肯定有事發生,瞪著眼睛觀察起來,在陰公子即將走到醫院後門口時,從裡面出來兩個女子,這倆女子很年輕,看樣子二十齣頭,倆人嘻嘻哈哈很隨意地邊走邊聊,等遇到陰公子時,也不知道問了什麼事,反正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把陰公子拖住了。
我一合計,這肯定是劉千手的線人。劉千手也壞笑起來,招呼我一起下車。我們沒直線奔過去,反倒繞了一個大彎,對著陰公子背面慢慢靠近,我學著劉千手,拿出一種躡手躡腳的樣子慢慢走。說實話,這走法讓我有一種做賊的感覺。陰公子的注意力被分散,一直沒留意到我倆,等他扭頭看時,我倆都已經在他身後了。劉千手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冷冷地說了一句:「別想溜!」
憑我對陰公子的了解,尤其他那倔脾氣,我以為這時候他還得撒瘋呢,但沒想到他今天特別老實,甚至也不反抗,看著劉千手也不說話。劉千手推了他一下說:「跟我去車裡,我有事問你。」我發現自己就是個多餘的,下車到現在什麼忙也沒幫上,合著光被劉千手帶出來遛了一圈。而那倆女子,一看任務完成了,跟劉千手遞個眼色后,又拿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邊打邊鬧地離開了。不得不說,我覺得劉千手手下這些線人的素質,都比余兆軒那些逗比警員要強很多。
我隨著劉千手一起上了車,我倆坐在前面,陰公子自己坐在車後面。劉千手還特意指著那煎餅果子說,這是特意給陰公子留的。陰公子也真餓了,跟劉千手不外道,拿起來就吃。我吃煎餅果子,絕對就是一種充饑,但我發現陰公子吃的時候,還有一種貪吃的感覺,就好像煎餅果子是多美味的食品一樣。我不由往深了想他為何會有這種感覺,或許他和丑漢平時的生活,比我預想的還要苦吧。
等他幾口把煎餅果子吃完,劉千手開始說正事:「陳邪,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我和李峰是能幫助你的人,你心裡有什麼念頭,最好跟我們先說說,一起想辦法。」我一聽劉頭兒這話,就知道他在套話呢,想把陰公子心裡的秘密全挖出來。我雖然沒劉千手那種會引導人的口才,但也會在一旁配合,我指著劉千手來了一句:「哥們兒,信我們探長的沒錯!」陰公子看著我倆,拿出一副猶豫的樣子思索半天,這期間劉千手又說了幾句,而我總不能一直強調信探長沒錯這句話吧?就索性悶頭抽起煙來。
最終陰公子被說服了,就開口跟我們交談,只是他第一句話就差點兒讓我被煙嗆到。「我爹不是常人,他能跟死人交流。」我心說這不扯呢嗎,人死了腦袋就死了,寫不了字說不了話的,還怎麼個交流法?劉千手倒沒我這麼大的反應,還默默點頭似乎認可了這個說法,跟陰公子強調說:「你再細說說。」陰公子指著自己的雙眼:「我爹抬屍久了,學會了一種本事,在人死不久的時候,他看著死人的眼睛,能知道對方是冤死的還是正常病死的,我問過我爹,他說冤死的人眼中會有一種怨氣與不甘。」
還別說,我聽著這話心裡的態度多少發生了一些變化,總覺得這未必是瞎說,或許真的有一些依據在裡面呢。陰公子又說:「這些年來,我爹都會在抬屍后瞧瞧死人的眼,他發現這些死人里有一小部分是屈死的,眼中帶著不甘與怨氣,換句話說,就是醫院裡有人濫用權力在殺人。」我和劉千手默默聽著誰都沒插話,但陰公子卻越說越來氣了,還砰的一聲,一拳重重地砸在車椅上:「那個臭娘們,她一直瞧不起我爹,總打打罵罵的,一定是她,在醫院裡殺人。以前看在我爹沒事的分上,我忍了,但這次我爹失蹤一定跟她有關,我不把她弄死,就不叫陳邪!」
我發現在陰公子說這句話時,有隻手一直在緊緊抱著那背包,我本來不知道這包里有什麼,但他這麼一弄,我一下猜出來,這裡面裝的一定是兇器。劉千手在言語上安慰起陰公子,試著把他的火氣壓下來,我則趁機配合著,一把將陰公子的背包奪了過來。這裡面裝著一把足足有20厘米長的匕首,拔出鞘后我發現,匕首的刃口還被磨得極其鋒利,真要捅在人身上,只要用點兒力氣,絕對能致命。
我一下全明白了,為何劉千手守在醫院後門一上午,合著他都料定好了,陰公子會帶著兇器回來行兇,要不是有他的未卜先知,或許這時候,醫院裡都已經發生命案了。劉千手趁空望了匕首一眼,表情沒什麼變化,又問陰公子:「她叫什麼名字?」「顧倩婷!一個護士。」陰公子拿出一副恨不得吃人肉喝人血的架勢回答。
我對這家醫院不熟,只知道秦醫生,這個顧倩婷的名字冷不丁聽起來很陌生,也聯繫不上是哪個人。劉千手默默想了一會兒,又讓我把背包連帶匕首都收好,跟陰公子說:「這個護士我記下了,你先回家等信,我找人調查一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她在偷偷殺人,會有法律制裁她。」我覺得劉頭兒說得不錯,而且憑他這句口頭承諾,這次調查指定當事兒辦,但陰公子的反應沒那麼強烈,他望著我們,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還反問一句:「我知道的都說了,匕首也被你們沒收了,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劉千手發話。其實我有種想給錢的衝動,陰公子本來就窮,買這把匕首一定下了血本,我真怕他身無分文吃不上飯,但話說回來,這時候給錢不保險,誰知道他會不會用這些錢再去買一把匕首呢?陰公子也不告別,悶頭開車門走出去,我以為這事算告一段落了,我和劉千手也能就此回警局了。但出了岔子,陰公子走出去不遠后突然跑了起來,瘋了似的往醫院沖。
我和劉千手都從倒車鏡看到了他的舉動,我冷不丁挺納悶,心說這小子都說不行兇了,還急三火四地往裡沖幹什麼?劉千手想到一個可能,喊了句糟了,跟我提醒一句那晚海邊后,就當先跑下車。我也想起來,那一晚我倆和杜興去海邊扮鬼嚇陰公子時,這小子襪子里還藏著一把匕首,合著我們一時疏忽,把這茬給忘了。他還有行兇的本錢!
我和劉千手下車后都猛追。我領教過陰公子的速度,心說我倆想短時間內把他追上,真挺有難度,而且劉千手個子小、腿短,我覺得他跑起來未必比我快,看來追人的事還得落在自己頭上。可我錯大發了,劉千手跑起來,拿飛快來形容都是輕的,那倆小腿來回倒騰的,都快出虛影了,我覺得他不當運動員可惜了,去運動會上跑個百米拿個第一,簡直不在話下。
陰公子看我們追,慌神了,還玩起命來,不管不顧地橫衝馬路。劉千手也急眼了,同樣橫著穿了過去。陰公子運氣好,過馬路時沒車,等劉千手要過時,正好有個貨車鳴著喇叭駛過來。要我看這車的車速不下60邁,別說撞到人了,擦個邊都能把人刮個重傷。劉千手一咬牙一提速,硬是跟貨車擦肩而過,我不知道劉千手此時啥心情,反正我看得直害怕,太懸了。我承認我不是當個好警察的料,也沒劉千手那必死的覺悟,我過馬路時留個心眼,沒冒死衝過去。這麼一耽誤,他倆都跑遠了,先後進了醫院的後門。一時間我心裡有些歉意,但光說歉意有什麼用?等過了馬路,我撒丫子跑,試圖彌補一下。
我記得從醫院後門進去后,會有兩部電梯,趕巧在我衝進去時,這兩部電梯都在往上升,一個到了2樓,一個到了3樓。我猜測,到3樓那部裡面一定站著陰公子,或者這小子已經把匕首準備好,只等電梯開了就衝出去找顧倩婷行兇。另外那部電梯里站的該是劉千手,也不知道這兩部電梯之間差了一個樓層的時間,會不會影響到救人。顧倩婷是護士,應該在醫院13樓,也就是病房所在的樓層。我一時間有個很拚命的想法,或許真的是年輕氣盛,我一咬牙做了一個決定。
我一閃身直奔樓道,玩命地往上爬樓梯,我想憑著自己的速度跟電梯較較勁。正常來說,我爬個6樓什麼的,不費力,可這是13樓,我還用最快速度不間歇地往上沖,到了七八樓的時候,我就開始大口喘氣,胸口發悶。我咬牙強挺著,還掄起拳頭使勁兒往胸口上砸,試圖讓自己好受一些,也就是當時樓道里沒人,不然看我這變態舉動,保准以為我是個喪屍。我這次賭對了,在我剛衝進13樓時,陰公子剛好出現在我面前。
冷不丁看我這麼詭異地出現,他愣了一下,隨後又玩命地往病房跑。我看到了,他手裡握著一把匕首,雖然這匕首相比之前那個要小巧一些,可依然鋒利,照樣能殺死人。我追不上他不代表沒別的招兒,我扯著嗓子大喊:「顧倩婷!躲起來。」我希望要是顧倩婷聽到我的喊話,人還夠聰明的話,一定能理解什麼意思,及時躲過這一劫。陰公子被我這麼一攪和,也來了脾氣,一邊跑一邊頭也不回地把匕首舉起來晃一晃,算是對我示威。我倒巴不得他停下來跟我打鬥呢,畢竟這麼一來,我就能用擒拿將這小兔崽子擒住。我計劃得不錯,可沒想到自己剛才一喊,不僅沒帶來好處,還讓事情惡化了。
有個護士從一個病房裡走出來,好奇地四下看著。陰公子看到她時,整個身子頓了一頓,吼了一句:「臭娘們兒你往哪兒跑?」其實自打這護士出現時,我整個腦子就亂套了,連陰公子的喊話都沒咋留意。這護士我認識,見過一面,就是最後給杜興輸液的那位,當時還勸我們把橘子人頭丟掉呢。聯繫著前前後後,我忽然覺得,這護士真的有問題,而且更吃驚的還在後面。陰公子喊完話,從那病房裡又出來一個人,是小鶯。我心說小鶯怎麼跟顧倩婷認識呢?尤其她不在警局待著,趁中午來醫院幹什麼?
這些疑團我根本沒時間多想,我只知道當務之急是如何能讓慘劇不發生。我就是手裡沒槍,不然這時候準會開一槍,把陰公子打傷。順帶著我也想到了劉千手,他坐的電梯只跟陰公子那部差一個樓層,按說也該趕來了,怎麼到現在還沒他的影子呢?這種一時間的無助讓我很糾結,我只能儘力揮舞著手臂,讓顧倩婷快點兒躲起來,哪怕關上病房門抵擋一下也好。
可她和小鶯誰也沒動,還一點兒要走的意思都沒有。我眼睜睜看著陰公子衝到她倆面前。我心裡有一絲絕望,總覺得悲劇即將上演,病房前也會變成流血的屠場。但意外來了,甚至這個意外都讓我有些不敢相信。陰公子跑著跑著突然左腿一軟,整個人摔了出去,而且摔得那個慘就甭提了,跟個滾地葫蘆似的溜溜滾了好幾圈。別說他要殺人了,要不是我跑過去把他拽起來,我都懷疑他自己能不能爬起來。
剛才這麼一鬧,就有更多的護士和病人從病房裡探出腦袋。我不想把事情鬧大,偷偷把匕首奪下來揣在兜里,又架著陰公子往回走。不得不說,這次劉千手辦事辦得不漂亮,我架著陰公子回到電梯處時,他那部電梯還停在4樓呢,而樓梯口處才傳來一陣咚咚的腳步聲。我猜劉千手那部電梯,一定在4樓又打開了,或許有病人要上樓,耽誤了他的計劃,讓他不得不捨棄電梯,從樓梯爬了上來。
想到這兒,我有些竊喜,心說怎麼樣,他拼死拼活的玩命過馬路,到頭來還不是被我搶先了?沒多久劉千手大喘著氣從樓道口出現,看到我和陰公子后,他愣了一下,隨後對我豎起大拇指,算是一種嘉獎。我也不是那種特別愛慕虛榮的人,適當笑了笑就算領賞了。我倆沒在醫院久待,甚至劉千手都沒顧得上緩口氣,我倆就急著坐電梯下樓。回到警局后,我倆沒對陰公子客氣,把他帶到了審訊室里,只是問什麼他都不說,就在那兒悶頭坐著,大有要打要罰隨便的意思。
我也問劉頭兒一嘴,陰公子怎麼處理。劉千手說先這麼關著吧,等醫院兇案破了再說。我順著這話也把我知道的顧倩婷的事說給劉千手聽,甚至還把剛才的一些疑點都報告出來。陰公子的突然摔倒,這讓我很疑惑,走廊里也沒門檻也沒凸起的石頭,他咋能跑著跑著突然摔倒?不像是巧合。劉千手默默聽我說完,並沒急著發表觀點,反倒跟我說先這樣,他先去聯繫線人多盯緊顧倩婷。
這麼一來我沒啥急事了,本來大早上起來后,我們的計劃是找余兆軒理論,可陰差陽錯地,到現在也沒去跟一探長交涉。我獨自去看了看杜興,他還是老樣子,一動不動地昏睡在實驗室,我坐在一旁還合計呢,杜興一時間醒不過來的話,總在實驗室待著可不行,市裡也不是只有一家附屬醫院,等下午聯繫別的醫院,把他送過去,畢竟醫院的環境和設備好,有利於他的康復。我亂想這些事的時候,小鶯趕了回來。
我先跟她打個招呼,又問起杜興的病情。小鶯說杜興的情況比預想的要樂觀得多,不出意外,這兩天就該醒了,而且順帶著,她也解釋一下自己為何會去附屬醫院。她上午又研究了一下杜興的病情,覺得他是中了一種怪毒,只是這是什麼毒,目前還不清楚。她為此去附屬醫院了解情況,沒想到還攤上了陰公子與顧倩婷的事。她還問我那個白髮青年有什麼問題,我沒法回答,只能一聳肩把這事兒一帶而過。
我本來做好打算,心說杜興要真能在這幾天內醒來,那做兄弟的,就在警局陪他了,黑天白天都以這兒為家,讓他睜開眼后,自己就能最快時間趕到他身邊。尤其往深了說,杜興一醒,醫院裡的古怪就會真相大白,他昏迷前到底遭遇過什麼,只有他最清楚。可到了晚間,我突然咳嗽起來,估計是這兩天累到了,尤其中午還折騰著爬那麼快的樓梯,讓身子抵抗力下降。我又一合計,自己也別硬扛了,好好回去休息一晚,再吃點兒感冒藥啥的,把病給壓回去。
劉千手也沒走,躲在他屋子裡不知道在幹啥,我就打個電話跟他說一下情況,騎個摩托車回家了。算起來我好幾天沒回來了,也算自己運氣差,這小區今天停水停電,放眼一看,這裡黑乎乎一片。我進了樓道后,只好拿著手機借亮,一點點往樓上走,這讓我感覺不咋好,很像那晚去大玲子家那樣。就在我正費勁爬樓梯時,手機突然響了,劉千手的電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