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遇襲
第二十章
遇襲
記得杜興說過,錘王愛吃大腦,算是吃什麼補什麼,可眼前的余兆軒,除了左太陽穴的凹洞,腦袋上再無其他傷處。我在想,要是錘王真想吃余兆軒的大腦的話,這絕不是難事,就那把小銅錘,對著顱骨啪啪敲幾下,保准能開瓢。當然這也不能算是一個疑點,因為錘王吃腦只是一個傳說。至於他的犯罪動機,這可很難說准了,這事牽扯太廣,晨晨和矮胖墩都能連帶上,甚至行屍案也多少跟錘王有關。
我自行在這兒瞎合計,劉千手一擺手打斷了我的思路。他跟我和杜興說:「上頭給我電話了,讓我臨時接手一探組以及處理余探長死亡案,但有事還可使喚你倆先來,咱們這麼定,我和小鶯負責現場,你倆再找外面閑待的幾個警察,一起在附近問問口供吧,看有什麼線索沒有。」我和杜興一同應一聲,這就分頭行事。
杜興不管那個,出去后指著樓道里那些警察喝了一句:「你們在這兒幹什麼?一探組的留下,剩下沒事的先回家。」我一看他出頭了,我也不用多說什麼,正巧余兆軒家對面鄰居沒睡,門也沒關死,留個縫,我就索性從這家入手。這鄰居還是報案人。我就問他都看到了什麼。據鄰居回答,他晚上起來上廁所,覺得走廊有動靜,有種很怪的啪啪聲,他就順著貓眼看了看,發現走廊沒人,但余兆軒家的門開個縫,裡面還射出燈光來。他好奇出去看看,沒想到一打開門,發現余兆軒已經死了,尤其死得那叫恐怖,嚇得他當場都尿了。
我聽到這有點兒懷疑,心說這哥們兒沒瞎說吧?膽子也忒小了,看個屍體能尿了?不過我順著往下看了看,發現他穿的這身睡衣倒像是新的。我又琢磨那啪啪聲會是什麼?我都能感覺出來,這響聲弄不好是破案的關鍵。但光憑一個啪啪聲,走廊里也沒其他線索,我根本聯想不出什麼。接下來我又問了幾個問題,但這鄰居說不出有用的信息了。最後我只好無奈地跟他結束談話。
我又找到杜興,問他那兒有啥進展。杜興正在下面樓層盤問,他也是順帶著看誰家沒睡就藉機打聽打聽,可也沒什麼消息。我倆這麼折騰一個多鐘頭,一看實在是挖不到啥了,只好收工。劉千手和小鶯依然留在現場,我和杜興回了警局,尋思等明天一早聚在一起碰碰情況再說。
我倆本來想回去就找會議室睡覺,但跟值班警員扯了幾句,他告訴我們,昨晚余兆軒抓回來一個疑犯,渾身白了吧唧跟個小鬼似的。我一聽就明白了,不用說這疑犯就是那白人。我和杜興也沒那麼困,我倆一商量,不如去審訊室看看,跟白人套套話。這都大半夜了,再加上余兆軒那檔子事,也沒人在這時間審訊白人,那審訊室的窗帘也都拉上了,看不到裡面的情況。我和杜興沒急著進去,因為審訊室外面都會加一個攝影機,錄製裡面的情況。我倆尋思先看看攝影機,看那白人在幹什麼。
沒想到這一看可好,驚得我倆顧不上別的,急忙往審訊室里沖。這審訊室里有一組暖氣片,為了給犯人供暖,畢竟犯人也是人,別凍到嘛,可這組暖氣片倒成了白人自殺的工具。本來他雙手都銬在椅子上,卻不知道怎麼弄的,他從手銬里掙脫出來,還對著暖氣片撞死了。他撞得真狠,有一個暖氣片都鑲在他腦門裡了,我估計啊,他是跑著往上撞的,這才有這麼大的衝擊力。
杜興氣得直哼哼,但這能有什麼法子?白人已經死了,我們不可能再從他嘴裡了解到什麼。我還特意看了看他的手腕,上面血肉模糊,估計是退手銬時硬生生拽的。我有點兒迷糊,這白人既然有本事掙脫手銬,為何不趁機逃呢,卻非要死在審訊室里?難不成他知道什麼超級秘密,覺得自己出去也是個死,不如早死早解脫?
杜興給法醫那邊打了電話,那邊有值班人員,我倆配合著把白人屍體運走,剩下的也沒我倆啥事了,就讓這法醫在審訊室檢查一番吧。我和杜興找了同一間會議室,頭頂頭地睡在椅子上。我本想跟杜興聊聊案情,但心裡又一想,現在疑點太多,聊也聊不出什麼,還是睡吧,保證精力才是真的。我在警局睡得很踏實,畢竟這裡很安全,這期間杜興好像出去了,他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反正他回來時,我醒了一下。我也沒在意,夜裡上個廁所啥的不很正常嗎?我一翻身接著睡。
等我再醒來時,都快7點了,今天警局挺熱鬧,沒到上班點,外面就有人走動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睡,跟杜興一起洗漱,也說這一夜間天氣變化真挺大,外面下起了鵝毛大雪。劉千手也回來了,他還帶了早餐,我們仨又躲在辦公室吃起來。我和杜興依舊老傳統,油條豆腐腦,劉千手仍吃著動物餅乾,以前我不懂,現在一看,我能猜出來,這餅乾一定是他女兒七七愛吃,他現在吃也有種想女兒的意思。
我們還藉機聊昨晚的案子。我問劉頭兒有啥最新進展。劉千手把手機拿出來,讓我倆看了一張圖片。這是剛從小鶯那邊弄來的,這圖片被處理過,拍的是余兆軒家客廳的一塊地板,這上面有一個很怪異的鞋痕。鞋痕裡面沒有圖案,只有一個大概的外輪廓。我心裡奇怪,在印象里我還真沒見過什麼鞋的鞋底沒圖案呢,難不成這鞋是特製的?我這麼問了一句。劉千手肯定了我的猜測,還繼續說:「這鞋不僅是特製的,而且鞋底很有可能是雙層的,看不出實際鞋碼的大小。據小鶯的估算,兇手體重在160斤左右,身高估計不出來。」我回憶著,錘王的個頭是挺矮,但他身子結實,論體重的話,也該在150斤以上,但這個線索只能算旁證,定不了罪。
杜興又接話說了白人死在審訊室的事,劉千手點頭示意他早知道了,又話題一轉說起別的:「昨天余兆軒他們破了一樁毒品案,算上白人一共抓了三個人,白人是主犯,被帶到市局來,另外兩個都是馬仔,被關在就近的派出所。既然白人死了,咱們只好把精力放在那兩個馬仔身上,看能挖出什麼東西來。」我真想說一句,自己真不喜歡余兆軒的辦事風格,既然抓了三個人,還整什麼啰唆事,都帶到市局來就得了,非得分地方關押。
我問劉千手:「咱們是不是吃完早飯就去派出所問話去?」劉千手說不用,他先找一個心理專家去跟那倆馬仔聊聊,順便還找兩個線人在派出所外等著,實在問不出啥就把馬仔放了,讓線人追蹤試試。我一合計那也好,這就是所謂的放長線釣大魚。
正當我們說到這兒時,冷青進來了。能看出來,他一宿沒睡,眼睛都紅彤彤的,面容有些憔悴。我對冷青印象不錯,還招呼他過來吃根油條。冷青沒胃口,他拿著一封信,打開遞到劉千手面前說:「劉探長,這是我從余探長抽屜里發現的,你看看。」我和杜興都好奇,也湊過去看起來。劉千手把信封打開,從裡面倒出一堆碎紙屑來,這紙屑有大塊有小塊。很明顯上面寫了字。劉千手挑了一塊有代表性的,跟我們一起查看。
我是看了半天也沒認出這是啥字來,筆畫密密麻麻還亂七八糟的,甚至我都猜測,這還是不是漢字?劉千手懂得多,他看明白了,把這紙屑放下來,跟我們說:「這是重疊字,很難破解。」我頭次聽到這種說法,想了想也沒明白具體什麼意思。
劉千手找來一張紙,用手擋著不讓杜興看,寫了一個字出來。接下來他招呼我,讓我用這支筆在他字跡上也寫兩個字,要試著模仿他寫字的樣子。我看到了,他寫的是劉千手的手字,我一合計,自己也別整那麼複雜了,直接又在上面重疊地寫了李峰兩個字。等我弄完,劉千手又讓杜興去看,問杜興能不能看出來他最先寫的什麼字。這可把杜興難住了,他是正看、反看、斜著看,甚至還猜了幾次,都沒把答案猜准。
我這下懂了,還插話說,這些碎紙屑上一定有秘密,被余兆軒看完后又用疊字的辦法遮蓋了,如果咱們能破解出來這些字,就能得到有力的線索。劉千手嘆口氣說:「難啊,這些字難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紙被撕得很碎,重組起來也很困難的。」
我也頭疼起來,而且市局裡還真沒這方面的人才,能破解這麼變態的「密碼」。但劉千手接下來的一句話給我們帶來了希望,他說這事要找省廳,那裡的痕迹專家中,專門有研究字跡的,通過筆勁、筆壓以及墨水的乾枯程度來逐層剝離,還原字跡的真相。冷青一直聽著,這時當先表態:「劉探長,這事讓我來辦吧,我現在就去趟省廳。」可劉千手卻笑了起來,大有深意地搖搖頭。
冷青積極了一把,卻這麼直接地就被劉千手否了,他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擠著笑說了一句好。劉千手把紙屑全倒回信封里,推給我和杜興說:「你倆去趟省廳。」劉頭兒這種做法讓我有些尷尬,畢竟冷青還沒離開呢,顯得多不信任人家似的,但我也能理解劉頭兒。我倆跟他是兄弟,這麼重要的線索當然由我倆跑腿要妥當些,而且冷青在一探組的人緣不錯,要是留下來幫劉千手,也能起到好的作用。
都說老爺們兒做事別婆婆媽媽的,我也挺乾脆,接過信封揣到兜里。杜興比我還著急,他扭頭看著窗外來了一句:「這雪可太大了,平時開車去省里還得六個半小時呢,今天要去,七八個小時都打不住,咱們還是立刻動身比較好。」他也不吃早餐了,拽著我就走。可我還沒吃飽,我也不管那個,反正劉千手有餅乾吃,我不客氣地把那幾根沒吃的油條全打包帶走了。我倆迅速下樓,領了一把車鑰匙,趕往警局後院。
趕巧的是,這時候小鶯開著一輛警車回來了。我看到這一幕挺好奇,心說這丫頭是法醫啊,她怎麼出警了呢?我和杜興跟她關係不錯,也都湊過去聊一嘴,小鶯解釋說:「劉探長讓她帶著心理專家去派出所審問犯人,這不剛完事才回來嗎?」我順嘴問一句有什麼進展,小鶯一搖頭,說派出所把犯人放了。我知道這是開始執行第二步計劃了,讓線人出動了。
我倆也沒太在乎犯人的事,而且小鶯這車裡面暖風都烘好了,我和杜興索性又換了這輛車開了出去。我倆直奔高速,但有時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倆運氣差,高速因下雪剛封上。我望著那封閉的欄杆直搖頭,杜興更是氣得一拍方向盤。他拍的位置稍微偏了點,還讓警車鳴了下喇叭。本來這一喇叭沒什麼,卻讓前面停的車有了反應,一個看著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從車上走下來,又來到我們車前,對著杜興那邊的玻璃敲起來。
我不知道這是咋回事,但我心說這司機挺橫啊,敢過來挑釁警察?杜興把車窗搖下來,問了一句:「咋了?」那司機急忙賠笑,還笑呵呵地拿出一包煙來,解釋說:「同志,不好意思,我的火機壞了,車裡點煙器也不好用,能不能借個火?」我心說原來這事啊,我一合計我和杜興都帶了火機,我也好說話,就把我的火機遞給他,還強調一句:「拿去用吧!」
估計這司機是個老煙鬼,煙癮憋老半天了,他急忙點著吸了兩口,那表情說不出來的享受。我看這人挺有意思,站我們這兒不走了還,杜興有啥說啥,對他喂了一聲,又問一句:「還有啥事?」那司機盯著遠處看了看,莫名其妙地說:「雪大,不好走,我看今天適合在家待著。」而且更怪的是,他說完就扭頭走了,留下我和杜興直犯迷糊。
我留意到了,他盯著那個方向正好是去省里的方向,我突然覺得,他這看似古怪的話,難道是在提醒我們什麼?又或者說,他根本不是一個司機這麼簡單?我想追下去問,但那司機回去后就迅速把車開走了。這期間杜興也在尋思,我就問他怎麼想的。
杜興沒說啥,指了指我的鼻子,嘖嘖兩聲。我不知道他咋這舉動,還特意照鏡子瞧了瞧,心說我鼻子上沒什麼東西啊。
杜興又有了新計劃,跟我說:「咱們走小路,等開出一段再看看。」我心說也只好如此了,等到下一個市再去高速碰碰運氣吧。這警車是新配的,裡面帶專門的GPS,我就把它打開了,還定了位。
按照GPS的提示,我們去省廳有好幾條路能走,尤其最近的一條路,我以前都不知道。我還讓杜興看看,杜興看完也好奇,說他這段時間沒少研究附近道路,準備追賊用,但也都不知道有這條新路。我一合計GPS可是科技,不可能弄錯,就建議杜興抄近道。
可這近道抄得惹上麻煩了。我們整整開了一上午,按照導航提示也沒走錯,但卻越開越荒涼,最後眼前還出現一座大山。我們望著這山都愣住了,心說好嘛,這GPS抽風了,合著它說的近道是讓我們翻過這座大山啊,尤其這山上看起來也沒啥路可走。
杜興倒是突然頓悟地點點頭,還把車停到路邊了。我問他想到啥了,杜興恨得牙痒痒,指著GPS跟我說:「李峰,這玩意兒他媽的被人動手腳了。」我順著他這話往深了琢磨,余兆軒是死了,死得古里古怪,而那白人也死在審訊室里,同樣疑點重重,我不由得有個假設,警局裡還有人有問題,或許這人跟余兆軒一樣,跟這些毒販子有什麼聯繫。而且他手段倒挺多,還料到我們要去省廳,在警車GPS上做了手腳。
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測,目前還不能肯定,但有一件事我和杜興現在就要面對,我倆接下來怎麼辦?反正我倆不能回警局,不然上午走的,下午又回去跟劉千手報到,說我倆開車走錯路了,他不得氣得磨刀砍我倆才怪。杜興一發狠,建議道:「李峰,這樣!咱們不用GPS了,就按照路標來走,輪著開車,怎麼著晚上也得趕到省廳。」我點頭說好,計劃就這麼定下來。
可我倆還得往回走,把這冤枉路先繞出去。這都快中午了,我倆肚子都餓了,這一片兒很荒涼,正好沿途看見一個包子店。這包子店不咋正規,一看就是用自己家房子改的門面,還都是那種小平房。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個飯店就不錯了,還要啥檔次啊,我和杜興一商量,先吃口包子填飽肚子再說。這包子店門口沒停車的地方,我倆把車隨意停在路邊。等進到店裡,我一聞到包子香,肚子咕咕直叫喚。
服務員挺客氣,招呼我倆隨便坐。這店裡沒啥客人,我倆就選了一個小包間,要了兩籠包子、兩碗雞蛋湯。這都是好做的菜,估摸用不了五分鐘就能吃上,我和杜興還趁空一人吸了一支煙。可沒等包子上來呢,卻來了個小意外。
有個要飯的進來了,我真懷疑這要飯的腦袋是不是有病,不在市裡混卻徘徊在荒郊。他也真好意思開口,伸著髒兮兮的手,遞到我和杜興的面前,哼哈地說可憐可憐他。其實現在這社會,要飯的大部分是假的,哪有幾個真乞丐?只是我看這要飯的渾身弄這麼臟,心說不管他是真是假,能下這麼大功夫也不容易了,既然趕上了就看著給點吧。我一摸兜拿出五元錢遞了過去。
要飯的連連稱謝,但他沒急著走,反倒扭頭看杜興,那意思你咋沒給呢?杜興本來看他就不爽,這下火氣騰地上來了,指著要飯的說:「他娘的,你他媽還上臉了是不?給你錢了,再不走信不信我抽你?」杜興一瞪眼睛,那眼神挺嚇人,要飯的害怕了,嗚了一聲,一扭一扭地走了。杜興火氣還沒消,把服務員叫來好一頓說,大體意思說包子店是黑店,勾結要飯的騙客人錢。我倒是沒杜興那麼大的脾氣,打心裡還想樂,心說這大油可咋整,這麼點兒事還較真。
我勸了幾句,這事就算了。等包子上來后,我倆匆匆吃了,又結賬出去準備趕路。我發現那要飯的挺奇怪,還沒走開,就在路邊蹲著盯著我倆看,尤其看到我倆看他時,他又做出一個乞討的樣子。我是沒啥,但怕杜興又被要飯的氣到,急忙安慰幾句。杜興也聽我話,一擺手說算了。
等我倆上車后,那要飯的竟然站起來,一扭一扭地往我倆這邊走。杜興哼了一聲,指著要飯的跟我說:「李峰,看到沒?他要是再不要臉,我拿車直接把他軋過去。」我也覺得這要飯的有點過分了,是看我倆心善是不是,總纏著我倆呢?我還特意摁了摁車喇叭,算是給他警告。可要飯的很奇怪,對我擺擺手,又特意指著杜興,做了個討錢樣兒,大有挑釁的意思。我發現了,堂堂的槍狼啊,是被這要飯的給纏住了。杜興再也壓不住火氣,罵了一句:「他娘的,找死。說完他還真把車打著火了。」
一般車打火都是吱吱幾聲就OK了,可這次邪門,打火時,傳來的是嘀嘀聲。我沒反應過來,還被弄得一愣,心說不能吧,這車可別壞在這兒,那我倆可咋回去啊。杜興精明,尤其一聽這嘀嘀聲,他臉色嚇得都變了,喊了一句李峰快跑后,當即打開車門撲了出去。等我意識到不好時,已經晚了,車裡砰的一聲響,杜興坐的那個駕駛座整個崩了起來。
我的座位是沒有事,但駕駛座崩起來后產生一股強大的氣流,將我整個人向車門推去,尤其那股力道大得讓我腦袋都撞在車玻璃上,還把玻璃撞裂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幸虧杜興躲得快,不然他保准被崩死。我一時間腦袋也都蒙了,天旋地轉得快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我試著摳著車門下了車,但根本站不住,腿一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我現在的狀態很不好,腦袋嗡嗡直響,眼前就跟長了一層膜一樣,看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的。我試著站起來,想用手拄著地,但明明把手伸出去了,卻怎麼弄也摸不到地方,感覺地面跟自己好遙遠似的。或許是被爆炸弄的,自己特別木訥,一時間轉不過味來,最後我干坐在地上獃獃地四下看著。
杜興本來都跳出車了,受到的衝擊比我小很多,按說他該能逃過這劫才對,可壞就壞在他運氣不好。駕駛座崩起來時,正好有個螺絲彈射出去,砸在他額頭上,不僅把他砸蒙了,傷口還嘩嘩往外冒血。杜興多倔脾氣的一個人,他捂著腦袋也想站起來,但身子不聽話,跟我一樣,只能坐在地上。
那要飯的一直對我們這邊的突變不理不睬,也不害怕,他很悠閑地走到我面前,蹲了下去,伸手在我兜里摸起來。我愣愣地看著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地看他把我兜里的信封搶過去,就是劉千手讓我帶到省里的那個證據。要飯的當著我的面又掏出一個火機,把信封燃著,付之一炬。我心裡那個急,最後憋得實在沒法子了,扯開嗓子喊,我也不知道喊什麼好,反正就是救人、救命之類的字眼吧。很奇怪,我明明喊出去了,但喊話聲我卻聽不到,估計是耳朵有問題了吧。要飯的肯定聽到我喊了,他也不害怕,就對著我冷笑。
我發現他是一點兒幻想都不給我留,等信封燒成紙灰,他還把紙灰給揉碎了,又摸著兜里,拿出我剛才給他的那張五元錢。他盯著五元錢看了看,我不知道他嘴裡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又把五元錢送過來,放在我兜中。我隱隱有種感覺,或許是看在這五元錢的分上,他饒了我一命。他又看著杜興,起身向那邊走去。杜興剛才給他印象一點兒都不好,我哪還不明白,要飯的這是要跟杜興算賬。
我又哇哇吼著,讓這要飯的住手,可有什麼用呢?要飯的來到杜興旁邊,先踹了一腳。他這腳很毒,正好踢在杜興腦門流血的地方。杜興現在就是身子弱,不然能讓他得逞?這一腳把杜興踹在地上,要飯的又順勢坐在杜興身上,伸出手掐住杜興的脖子。我都想過,自己哪怕爬也要爬過去支援,但就連這個動作我都做不到,我又望了望那包子鋪,剛才爆炸聲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不得不說,他們真膽小,遠遠躲著不敢過來。要飯的又開始神神道道上了,一邊獰笑著掐著杜興一邊嘀嘀咕咕。要是一般人被這麼掐著,保准就此喪命,但杜興真強悍,突然間他冒死反撲。我沒留意他怎麼起來的,反正一瞬間的工夫,他和要飯的整個換了個位置,他在上,要飯的在下,成了他死掐要飯的了。這要飯的身手一般,想拚命地掙扎,無奈被杜興用上死勁,根本掙脫不出去。看到這,我搞不懂自己要高興好還是要悲傷好,反正我倆都受傷了,只要性命都在,那就夠了。
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扭著身子,對包子鋪那邊打了個手勢,告訴躲在門邊的那幾個人,快打電話。接下來我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醒來時,我一睜眼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牆,白色的屋頂,還有一盞白色的燈。我本來還納悶自己在哪兒呢,但又一瞥,發現一個紅十字的窗帘,我心裡哦了一聲,心說原來在醫院。別看之前遇到過折翼天使案,但我對醫院還是蠻放心的,不會擔心自己會遇到另外一個折翼天使。
我試著動下身子,可這動作讓我覺得特別彆扭,就好像自己被無形的手束縛住一樣。我心說這咋了?還低頭看了看。怎麼形容呢?就好像有個電流瞬間擊打在我心頭一樣,我簡直不敢接受這個事實。我渾身上下被包得跟個木乃伊似的,甚至毫不誇張地說,我的繃帶比木乃伊身上的還多很多,尤其右腳還放在一個支架上吊著。我都不敢想象,自己這德行,那得受多大的傷啊?但心裡也有點兒迷糊,我記得我暈前身子沒毛病啊,只是腦袋有點兒暈罷了,難道暈倒后,腦袋的傷痛轉移了?
我特別想下地走走,想看看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正常的器官,但我不敢,怕自己亂動會讓身體的狀況變得更加糟糕。這時候,旁邊有人對我哼了一聲,雖然這聲哼很悶很輕,我還是順著扭頭看去。還有個木乃伊在另一張床上躺著,他一身繃帶包裹的密度跟我差不多,尤其臉上,只漏了雙眼、鼻子和嘴,根本看不清相貌。我心說這誰啊?難道是大油嗎?我試著跟他打了個招呼:「杜大油,是你嗎?」他嗯了一聲,我真不知道該說啥了,覺得我倆真是徹底的難兄難弟。
我是打定主意,既然都在醫院了,身上已經這情況了,那就什麼都不想,安心養傷吧。可杜興給了我一個「驚喜」。他突然從床上爬起來,笨拙地爬了下來。這舉動很讓我震驚,尤其他一身繃帶,都讓我想起了《木乃伊歸來》這部電影。但我回神也快,心裡也隱隱有個大膽的猜測,或許我倆傷得沒那麼嚴重。我也跟他一樣,費勁巴拉地把右腿從支架上抽出來,又扶著床下地。我發現除了被繃帶束縛得難受以外,還真沒其他難受的感覺。我倆說話不方便,但還是交談上了。我問杜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杜興搖搖頭說他也搞不懂,很可能是劉千手有意安排的。
有句老話叫說曹操曹操到,我倆剛念叨劉頭兒,他竟然來了。只是他並沒有大搖大擺地進來,反倒喬裝一番。他把自己裹得也挺嚴實,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和帽子,要不是那小眼睛把他出賣了,我一時間還真認不出他來。他沒自己來,還帶了兩個護士,等一進門后,他先噓了一聲,又讓兩名護士守在門口。
我倒沉得住氣,杜興就不行了,他指著我倆問:「給個理由!」劉千手沒急著回答,拽了把椅子坐到我倆的床之間,窩在椅子上嘆了口氣說:「沒想到啊,這次對手能這麼狠!余兆軒死了,你們說說會是誰幹的?」我正使勁兒摳嘴旁邊的繃帶呢,讓它擴大一些,還讓我能順溜說話。我也趁空回答一句:「不是錘王弄的嗎?」劉千手搖搖頭:「錘王有過犯罪記錄,我也趁空調了之前的檔案,對錘王這個人多少了解一番,按我的分析,錘王在行兇或殺人時,根本不放空招,幹了事還立馬走人,很乾凈利索的,可余兆軒死的那晚,他鄰居在走廊里聽到啪啪聲,這跟錘王殺人的猜想有衝突。」
看我還是不咋明白,劉千手一摸兜,拿出一把特別小的迷你鎚子,對著床沿敲了敲。這也弄出一陣啪啪響來,我懂了劉頭兒的意思,心說那晚的啪啪聲,一定是兇手在用鎚子敲入戶門,那他為何會這麼做呢?劉千手繼續解釋:「有些罪犯的心理很奇特,或者說他們有怪癖,在完事後會出現一些附帶的小動作,那啪啪聲就該是那兇手殺完余兆軒后因怪癖而弄出的聲音。」
我一合計,難不成有人冒充錘王殺人?先不說是誰冒充的,他能把鎚子用得那麼熟練,身手可不簡單啊。這期間杜興也在琢磨,他還插話說:「余兆軒死前沒有防備,一定是熟人做的,那極有可能是警局裡的內鬼。」我一下想起來,冷青主動說去省廳送那疊字物證,卻被劉千手攔住了,難道劉千手發現什麼了?覺得冷青是內鬼?這屋裡也沒外人,我也不避諱地問了一句,劉千手搖搖頭,說他現在不知道誰是內鬼,冷青有嫌疑,整個一探組也有嫌疑,甚至再往深了說,自打我家窗把手兒壞了后,他就開始秘而不宣地留意這件事,因為只有了解我家布局的人,才能那麼容易地偷偷潛伏進來。
我是越想越懵了,覺得這個案子越來越複雜,我也懶得再想,問劉頭兒接下來怎麼辦?劉千手說了計劃。杜興暈前做了一個好事,把那要飯的掐暈了,其實那根本不是一個要飯的,而是一個對爆破有研究的恐怖分子,據他的交代,他被人花錢僱用,想把我倆炸死,順便把那物證毀掉。可他看到我挺善良時,心軟了,想留我一命,就把那小型炸彈外麵包了一層厚鐵皮。有鐵皮保護,炸彈爆炸時,方向只衝上,是專門對付杜興的,但杜興反應快,竟也逃過一劫,還臨時反撲,把他給擒了。我們就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兵分兩路,我和杜興秘密脫身,喬裝一番混到那僱主身邊挖消息去,而劉千手繼續留在警局,把那個內鬼揪出來。我覺得這計劃不錯,可問題是,我和杜興都這德行了,怎麼秘密脫身呢?還有這麼一來,劉千手只剩自己了,他在警局抓那個內鬼兼假錘王,會不會遇到危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