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披甲人為奴
所謂「披甲人」就是清軍征戰時所虜獲的降人,漢蒙都有,他們與阿哈(漢人和朝鮮人)一樣,戰時成為旗人戰兵的輔兵,平時則作為家奴幫主人幹活。只不過披甲人的地位比阿哈要高些,有些入了漢八旗或蒙八旗,有自己的住所,戰功多的則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奴隸。此次清廷將吳軍舊部遷發關外,一多半便是給了這些披甲人為奴。按清廷的說法,趙強他們屬於吳逆亂黨,凡副將以上官階和十六歲以上的成年男子都要被殺頭,余者不論老弱婦孺,一概發配關外,世世代代受苦役,子子孫孫不得翻身。不過趙強只是王屏藩的侍衛,並無其他官職,且是主動投降,所以在清廷初期大規模處理吳軍舊部時,沒有被一同砍了頭。後來康熙可能覺得殺人太多,便生了一些憐憫,下旨意將餘下的幾萬人全部遷往關外為奴,讓他們世代服苦役,趙強這才僥倖活了下來。
即便如此,卻也是受盡煎熬,許多人在流放途中受不了長途跋涉之苦死去,到了關外之後,更是有數千老弱耐不住嚴寒而凍死在這白山黑水之中。比起那些已經死去的人,趙強算是幸運得多,不過同被發配關外的犯官罪民與他們這些活下來的吳軍舊部比起來,則更要幸運的多。因為他們只要不生事,一旦遇上皇帝大赫,就能回到關內,重新過以前的生活,有些更可以被起複重新為官。而這些活下來的吳軍舊部和滇民卻是永生永世再也不能入關內一步,因為康熙聖諭很明確:吳逆舊部,從賊日久,惡習不改,如遇大赦,亦不可赦。
此時是康熙二十一年,距離三藩之亂結束已有一年多時間。在這一年多里,趙強和大多數吳軍舊部一樣,已經心如死灰,對於各種欺凌早已變得麻木,只知像牛馬一樣活著,日夜做著各種重活苦活,任憑那些披甲人主子和旗丁們打罵,飽一頓飢一頓的過著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的日子。因康熙東巡要拜謁永陵,趙強便與數千吳軍青壯被抽調過來修繕永陵,不想上月在永陵搭建殿架時卻出了點意外,一根大木不偏不倚的正好砸暈了趙強,等他醒來之後卻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趙強。
當發現自己周圍的一切都變了的時候,趙強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等到他發現周圍的人和物都是真實的之後,他才不得不面對現實。他有想過逃跑,可是人生地不熟,清軍守衛又嚴,根本沒法跑。想學那些小說中穿越者一樣,拉大旗造反,可是身邊這數千吳軍舊部卻大多已經是心如死灰,只知苟延以喘,活一天是一天,兵敗的陰影就如噩夢一般在他們心頭上揮之不去,根本不可能有膽量再起來造反。逃又逃不了,反也反不了,趙強只能繼續乖乖的與這些吳軍舊部一起充當苦力,暗中尋找一個能脫身的合適機會。
為了不讓別人察覺到自己有什麼不對勁,趙強便表現得和以前的趙強一樣老實,說話從來不大聲,幹活從來不嫌累,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對於清軍和監工的打罵也是從來不吭一聲,更不像剛才那吳四一樣膽大妄為,故而方才那老頭才對吳四有那麼一說。
江面上的船隊就是康熙東巡的船隊,趙強對清史很熟悉,知道康熙一生一共有過三次東巡,這次是他的第二次,如果歷史車輪沒有改變,那麼十六年後他還會第三次東巡。這一次東巡是因為平定「三藩之亂」后,康熙內心歡喜,決定到祖陵也就是努爾哈赤及其父祖的永陵行告祭禮。因第一次東巡時,未到永陵致奠,所以他事先諭告奉天將軍安珠瑚,要親去永陵謁拜。東巡隊伍經過三河、薊州、玉田等地,於二月十七日到達孝陵;二十三日出山海關,並在沿途中打獵;經寧遠州、錦縣,大凌河等地,最後於三月初二日抵達遼河西。三月初四,康熙到福陵、昭陵祭祀,共計五天。三月二十五日,康熙到達吉林,率文武百官和皇子在松花江岸邊向東南方向的「龍興之地」---長白山進行祭拜;三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今日,康熙帶著二百餘艘船隊泛舟松花江上,還有感而發,寫了一首《松花江放船歌》,對於這首康熙在松花江上的即興之作,趙強可不敢恭維,他只知道因為康熙決定拜謁永陵,致使前來修繕的六千七百名吳軍青壯在三個月時間內死傷兩千一百六十人。但是沒有人關心他們這些所謂吳逆舊部的死傷,永陵的總管衙門不過問,八旗旗署不過問,寧古塔和尚陽堡的官員也不過問,高高在上的康熙更是不會過問,總之沒有任何人過問他們的死活。好像他們這些人活著的目的就在於如何儘快的將永陵修繕好,然後回到尚陽堡和寧古塔繼續為奴,除此以外,並無任何用處。
對此,趙強除了在心底憤慨一下,也只能無奈的接受這一切,每日里老老實實的跟著隊伍出來幹活,然後直到天黑再回到幾十人窩在一起的木屋裡蒙頭大睡,天不亮再出來,如此日復一日的過著日子。在這段時間內,他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事情,因為繁重的體力活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的事情,他唯一知道且必須做的事就是幹活、睡覺,睡醒再干。康熙後天就要來永陵祭拜了,所以一大早趙強便和這些青壯們被清軍驅趕到距離永陵十幾裡外的松花江畔,砍伐最後一批樹木運至永陵,沒想到卻碰上了正在松花江上游舟的康熙。壓抑住心頭對這個滿清皇帝的痛恨,趙強決定一如以往繼續扮演他的老實趙強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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