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悲慘身世 第五章 痛徹心扉
面前白霧迷漫,胤禎那聲聲不甘和無奈的呼喊忽遠忽近。喬如瀾一顆心像被狠狠地剜了幾十刀猛然抽搐,痛楚席捲四肢百骸,身子似浸入千年寒冰,胸口卻像猛火炙烤。
四周越來越黑,無邊的恐懼像怪物張口血盆大口將她一寸一寸吞噬。她此時就像一葉孤舟行駛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沒有方向沒有依附。驚濤駭浪怒吼著將她拋起、擠壓、無情地蹂躪著。她只能痛苦地大口大口喘著氣,蜷起的身子像秋風中簌簌抖動的黃葉般戰慄不止。漸漸地,四周變得空靈,寂靜得讓她能聽見自己的心在急促地跳動,噗通!噗通!她感覺自己的身子似在飄浮,意識渙散。是因為太痛了嗎?疼得麻痹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還是她快要死了?
「叮」清脆的破碎聲驟然響起,像根無形的繩索把喬如瀾從混沌中拉回,耳邊隱隱傳來呼叫:「姑娘!姑娘!」是叫她嗎?是誰在叫她?喬如瀾努力地撐大雙眼,一絲微黃是光亮越來越清晰,視力漸漸聚焦,眼前出現一張驚慌失措的臉孔,是阿穆。
阿穆放下手中的燭台,撲到床邊抓住喬如瀾冰涼的手哭了起來:「姑娘,你把奴婢嚇死了!」
喬如瀾目光縹緲地掠過哭泣的阿穆,失神地盯著燭台上跳躍的火苗,不言不語。
「姑娘!」阿穆輕喚一聲,舉手在喬如瀾眼前晃了晃。
喬如瀾空洞無神的眼中突然溢出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滾落枕上,顆顆似珍珠般晶瑩。
「姑娘,您這是怎麼啦?」阿穆恐慌起來。
喬如瀾張了張口想安慰她,去發現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忙咽了一下口水。阿穆倒也機靈,馬上到桌子倒了一杯茶過來給她,又扶起她的身子用枕頭墊在背後,掏出手絹為她拭去眼角淚水。冰涼涼的茶水從喉嚨一路滑下,像甘露灑過久旱的土地,喬如瀾覺得神志稍微清一清,懨懨地問阿穆:「什麼時辰了?」
「該過亥時了吧」阿穆憂慮地看著喬如瀾,小聲問:「姑娘,您是生病了嗎?」
「老毛病了。」喬如瀾有氣無力地說。
「奴婢這就去稟報高公公,讓他找太醫給姑娘看看。」阿穆說著轉身就要出去。
「沒用的。」喬如瀾趕緊拉住她的衣袖,幽幽地說:「我這病恐怕是神醫也治不好。」
「啊!」阿穆吃了一驚,喬姑娘竟有這麼嚴重的病呀。
「你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一下吧!」喬如瀾不想過多談論轉移了話題。
阿穆這才想起她剛才跑進來太急,碰到桌子撞掉了一個茶杯。她邊收拾邊思量著要不要把喬如瀾的病告訴高無庸,她剛才是被喬如瀾的喘息聲驚醒,跑進來時,只見她顫抖的身子蜷縮成團,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神情似是非常痛苦。雙手還緊緊地揪住胸前的衣服,額頭鬢邊都是冷汗,喚醒后整個人竟像失了魂一樣楚楚可憐。這到底是啥病呀?連神醫都治不好。發作一次就成這樣了,那要是經常發作還得了啦。她覺得還是應該告訴高無庸,不然,喬如瀾有個三長兩短她也就別想活了。
「阿穆!」喬如瀾打斷了阿穆的胡思亂想。
「哦,來了!」阿穆快步走到喬如瀾跟前。
「你可有牽挂的人?」
牽挂的人?當然有了,她可想她爹娘了。難道喬姑娘這病是因為想家人想出來的?
「姑娘是想家了嗎?」阿穆怯怯地問。
「思念一個人猶如吞食毒藥,每天一點、每天一點,日子久了毒就會滲入五臟六腑,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無濟於事了。」喬如瀾答非所問,語氣飄忽,神情幽怨。
阿穆愣愣地看著她,似懂非懂。一時屋裡異常寂靜,良久,喬如瀾輕嘆一聲,對阿穆說:「你歇去吧!」
「姑娘,您還是讓太醫看看吧,咱大清多的是能人異士,說不定能把病給治好呀!」阿穆還不死心地勸說。
治得了嗎?有葯治嗎?她這是心病呀!心病還需心藥醫,她的病也只有他才能治,只要能見著他,不用吃藥也可以痊癒。這些日子,她沒有一天不想他,沒有一夜不念他,白天想的是他的好,是和他一起的快樂時光,而夜晚,每一次夢中的情景總令她痛不欲生,死去活來。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呢?
阿穆見喬如瀾陷入沉思,也不打擾她,打掃完碎片就坐在旁邊守著。喬如瀾回過神來又催她去歇息,阿穆見拗不過便說:「那奴婢去睡了,姑娘有事可要叫我呀!」剛起身彷彿又想起什麼,回頭來詢問喬如瀾:「姑娘,可要留燈火?」
喬如瀾想了想,點頭說:「留吧!」平時她是不喜點燈的,可此刻竟是異常渴望光明。
阿穆把燈點上,將燈芯放低只留微微一束光亮,既能照明又不刺眼。做完這一切又走到床邊幫喬如瀾放低枕頭,並掖了掖被角才低頭退出。
門輕輕關上,屋裡復又安靜下來,偶爾有燈芯細細的「噼啪」聲。喬如瀾閉著雙眼卻毫無睡意,想起那日分別的情景,想起胤禎那憤怒而有悲傷的面容,她又恨了自己為何沒有三頭六臂,為何不能幫他排憂解難,一陣心煩意亂,乾脆爬起靠在床頭看著燭火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