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悲慘身世 第四章 殤離別
胤禎在侍衛出去尋找喬如瀾后就一直閉目養神,好像先前發生的事與他無關。范時繹焦急地在院子里踱來踱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喬如瀾既是胤禎的貼身丫頭,一定住在胤禎不遠的地方。再回想胤禎從一出來就坐在門口不動,敢情是擋著不給別人進去,不用說喬如瀾一定在他的房間里了。范時繹朝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角,那兩個侍衛便馬上靠近他身邊。他走到胤禎面前冷冰冰地說:「十四爺,您還是讓喬如瀾出來吧。」
「你剛才沒聽見爺說她不在這裡嗎?」胤禎同樣是冷冰冰的語氣。
「那就多有得罪了。」范時繹轉向身後的侍衛「把十四爺請開!」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兩個侍衛就衝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胤禎的胳膊。胤禎是什麼人呀?他少年時期就隨法海習武,前幾年又帶兵征戰沙場,一身武藝已非常人能比,怎麼會把這兩個侍衛放在眼裡呢?大喝一聲「放肆!」雙臂一掙,兩個侍衛頓時給震退後一丈遠。
「十四爺要抗旨不遵嗎?」范時繹急了。
胤禎冷哼,長腿猛然飛起,「砰」地一聲響,撞到柱子的椅子摔得支離破碎。范時繹暗暗吃驚,若給他踢中一腳,就是不死也得重傷哪.
「十四爺,抗旨可是死罪呀?」范時繹不死心地沖著胤禎喊,邊叫邊後退。
「你們這些混蛋,連爺的女人也敢動。」胤禎雙目赤紅,怒火上漲。
「把十四爺拿下!」
侍衛們一聽全部圍上來,步步朝胤禎逼近。胤禎見侍衛人多怕自己寡難敵眾,一早就瞄準離他最近的一個精瘦侍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欺身上前,運氣揮掌。那名侍衛不防備胤禎會單獨攻擊他,竟然沒有任何抵抗,轉眼之間便讓胤禎奪去了手中的劍。胤禎握劍在手頓時如虎添翼,一聲大吼,劍影幻動,招式之間隱含驚雷之勢,侍衛們都被他的劍氣壓迫得倒退幾步。再加上他又是皇子王孫,侍衛並不敢全力對付他,倒是給他佔了上風。
范時繹見侍衛都退縮不敢向前氣急敗壞地叫起來:「你們都要抗旨嗎?」
侍衛聽他一喊復又向胤禎圍攻,一時兵刃相交,劍吟刀鳴,場面混亂。不下幾個招式便有侍衛負傷,胤禎身上的衣袍也給劍尖劃破。可無論侍衛怎麼進攻他就是不退半步,侍衛們根本沒辦法進入屋內尋人。范時繹就勢不妙,既恨侍衛無用,又怕他們真的傷了胤禎,畢竟刀劍無眼。急中生智,朝屋裡大叫:「喬如瀾,你要致十四爺於不忠不孝嗎?」
喬如瀾正在屋裡自憐自怨,也不覺察屋外發生何事。范時繹那聲大喊彷彿是旱天驚雷炸頭頂,一句話把她震清醒了。耳聞外面的打鬥聲才驚覺十四爺竟然為了她和侍衛們交手。不忠不孝?她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可是也知道抗旨就是不忠;先皇剛安葬不久,十四爺在皇陵里持械與人相鬥,驚擾了先人的靈魂那就是不孝。不忠不孝是會遭人唾棄的,不行,十四爺對她恩重如山,她不能讓他為自己背負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呀!喬如瀾跌跌撞撞地衝到門邊,毫不猶豫地把門打開。
「你別出來!」是胤禎著急的聲音。
眼前的景象令喬如瀾大驚失色,胤禎一人抵擋十幾個侍衛的進攻,雖有一身武藝但還是寡難敵眾,此時已是髮絲凌亂,險象環生。外圍還有大把侍衛層層把守,個個虎視眈眈。喬如瀾急忙邁出房門聲音帶著哭腔對范時繹喊:「大人,我願意跟你走,求你別傷了十四爺啊!」
「快回去!」胤禎大叫。
「喬姑娘,你勸勸十四爺吧!」范時繹站在不遠處喊。
「十四爺!」喬如瀾沖著胤禎的背影凄然地叫他。胤禎一分神,「嗤」右手的衣袖被侍衛的劍尖削去,斷裂的衣袖就像一片秋天的落葉悠悠墜地,手臂上血痕隱約可見。
喬如瀾心神俱裂,「撲通」雙腳跪地,朝著范時繹語無倫次地哭喊:「大人!求您叫他們住手啊!大人,求您了,我跟您走,求您了!」
「都停手!」范時繹見狀喝停侍衛。
此時侍衛已有多人被胤禎傷到,胤禎身上的衣袍也印有斑斑血跡。雙方雖然停手卻依然對峙。喬如瀾從未見過十四爺如此狼狽,只覺得心如刀割,跪爬到他腳步摟住他的腿放聲大哭。
那些侍衛倒也識趣,並不去拉開喬如瀾只是站著觀望,每個人都睜大眼睛好奇打量著這個引起爭紛的女子,人群傳來竊竊私語:「果然是個尤物,那怪十四爺那麼上心呢!」「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枉十四爺一世英名了。」「就是,紅顏禍水!」「唉!自古紅顏多薄命呀。」
一聲聲刺耳的話語傳過來,喬如瀾禁不住全身顫抖。
「小喬別怕,爺不會讓他們得逞。」凌厲的眼神掃過眾人,議論聲漸息。
「爺!爺!」喬如瀾已泣不成聲。
「范時繹,你今天就是把爺殺了,爺也不會讓她跟你走。」胤禎握劍的手青筋暴露,骨頭嘎嘎作響。
「不!」喬如瀾使勁拉住胤禎的手臂,胤禎一低頭卻正好對上她乞求的眼神。往日乖巧的人兒此刻猶如狂風暴雨肆虐過的梨花,正楚楚可憐地仰望著他,臉色慘白,嘴唇顫抖,那雙噙滿淚水的美麗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動人神采,而緊緊拽著他手臂的雙手卻是異常發燙,他能感覺到她的指甲在刺痛他。
胤禎好像被誰在心口劃了一刀,淅淅瀝瀝地淌著血。
「你起來呀!」話一出口才發現聲音已沙啞。
「爺!小喬不值得」喬如瀾哽咽聲聲,語不成句。
「爺不怕擔那罪名。」胤禎說。
「可小喬怕」她怕!她害怕生離死別,害怕心愛的人受苦,如果可以,她願意為他承擔所有罪名。
「爺跟他們拼了,帶你遠走高飛!」多麼堅定的語氣啊,可她不能連累他。
「爺!小喬不值得您這麼做,您想想福晉,想想府上的小阿哥呀!」你帶我離開是一了百了了,那他們怎麼辦呢?
若兒!他的福晉,還有他們的兒子弘明、弘暄。是了,他還有家人,有牽挂,怎麼能夠意氣用事,棄他們不顧一走了之呢?何況他們真的走得了嗎?」哐當「手中長劍墜地,胤禎仰頭長嘆。眼角發酸,他狠狠地閉上眼睛,心中卻是無限悲涼。
嘩啦啦!像是老天醞釀了許久的悲傷情緒終於找到宣洩的突破口,陰沉的天空突然降下傾盆大雨,肆無忌憚的雨點似是憤怒般狠狠砸向地面,噼里啪啦地濺起了朵朵渾濁的水花。突如其來的大雨把站在空地上的侍衛淋個措手不及,范時繹在混亂中指揮人員去取雨具遮擋。胤禎一把扯起喬如瀾把她拉到屋檐下。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喬如瀾,他心中充滿愧疚,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你會怨我嗎?」
喬如瀾這時反而顯得很平靜,她掏出手絹擦拭胤禎著右手的血漬,輕輕地問:「很疼吧?」
胤禎反握住她的手按到胸口道:「爺這兒更疼!」
喬如瀾緩緩地把頭靠在胤禎的胸前,傾聽他有力的心跳聲。這個結實的胸膛一直是她的依靠,為她遮風擋雨,給她安寧和溫暖。可是從今以後,她再也不能這樣依偎著他了,也許,一去就是永別,也許,只能成了回憶。強忍著眼中的酸澀,她抬起頭對他甜甜一笑:「小喬的命真好,能遇見十四爺。若有來生,我還做您的小喬!」
胤禎見她強顏歡笑,更覺得酸楚難抑,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怨恨越積越濃,。
有侍衛撐著油傘過來催喬如瀾動身,喬如瀾看了看胤禎,對那侍衛說:「軍爺,我家十四爺身上的衣袍都破了,容我侍候他更衣再走好么?」
「這」侍衛一臉為難,大概是怕她進屋后胤禎又把她給藏起來吧。
「罷了,都這樣了還理會這皮相做什麼?」胤禎淡淡地說,兩眼直直地看著喬如瀾,像是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又像是想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里。喬如瀾給他瞧得發慌,不敢迎視著他的目光,跪下給他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爺,您對小喬恩重如山,小喬下輩子投胎做牛做馬再報答您了。」
「傻丫頭!」胤禎嘆了一聲。
喬如瀾低頭站起也不敢再看胤禎,接過侍衛遞來的油傘便轉身走入雨中,剛走兩步,身後傳來胤禎的呼喚:「小喬!」
喬如瀾頓時覺得雙腿如灌了鉛般沉重,她狠狠心,回頭來笑著對他說:「爺,您和福晉都要好好的,我走了,您多保重!」
胤禎張張嘴,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喬如瀾已轉身而去,他不由自主地沿著屋檐追去。喬如瀾剛剛拚命忍著的眼淚在轉身是瞬間噴薄而出,像潰堤的潮水一樣泛濫。她覺得手腳發涼,心臟像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往下沉往下沉,腳下像踩在棉花上虛浮起來,周遭的景象像在晃動。有人過來扶住她的手臂,她轉頭去想去看他眼前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水霧,是誰?是他嗎?.
馬車顫顫巍巍地顛起,喬如瀾掀開馬車的門帘,透過厚厚的雨幕,胤禎朦朧的身影如石化般立在雨中,無限落寞無限傷感,她的心頓時像被利器刺中一樣痙攣、痛楚席捲而來。
別了!十四爺,別了!愛人;從此天各一方,相逢只能在夢中了。若有來生,定要加倍愛你,若有來生,必守著你到白頭。
胤禎眼看載著喬如瀾的馬車越走越快,漸行漸遠,胸中憋著的那股氣彷彿就要炸開,他咬牙切齒地向天空大叫:「老四!老四!」轉而又喊「四哥!」「皇上——」一句比一句大聲,卻一聲比一聲凄厲,一聲比一聲悲傷,一聲比一聲無奈。他還是輸了,輸給了那個至高無上的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