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舊盟復出婚約受阻
許仙在碧青的催促下勉強跟進,到了內廳,與白素貞對座,碧青在一旁服侍著……
黑風進門,走近白素貞道:「表妹好雅興啊!」
白素貞驚道:「黑……表兄,你怎麼……」
黑風道:「怎麼……表妹不歡迎我來?」
白素貞笑對許仙道:「不是……許公子,這是我遠房的表兄……」
許仙起身欲走道:「哦!既是娘子有遠客造訪,我就不打擾了……」
白素貞正欲說什麼,黑風已搶先上前攔住許仙道:「噯!都是自己人!許公子不必拘禮,一起小酌幾杯如何?」
許仙道:「這……」
黑風將許仙按在桌上坐下,自己也入座。
白素貞不自在地看著黑風。
黑風道:「聽說許公子與我家表妹在杭州定有婚約,那將來也就是我妹夫了?不過妹夫大概還不知道,我與表妹雖不是親兄妹,但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可算是青梅竹馬了!」
白素貞不悅道:「表兄這是何意?」
黑風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告訴許公子:白小姐早已與我訂過親了,別人想娶她為妻,那是妄想!」
許仙驚訝道:「白小姐,你不是說——和你定有婚約的是張官人,已經亡故了嗎?怎麼又……」
「哎呀……這……」白素貞一時慌亂,不知該如何回答,狠瞪了一眼黑風。
黑風道:「許公子說得沒錯!我就是那位張官人。白小姐可真會開玩笑!你以為這麼說就能咒死我,你就可以另嫁才郎了嗎?」
白素貞怒道:「你——」
許仙恐慌道:「不……小生並不敢冒犯白小姐……張官人……我今日到此,就是為了說明,先父也曾為我定下婚約。所以,我與白小姐……」
白素貞一愣,急道:「公子此言卻是為何?我們有盟在先,難道公子也能反悔?」
許仙道:「不是我要反悔……實在是……父母之命,不得違抗……」
黑風得意洋洋地看著許仙……
許仙道:「這門親事,我原本就不敢高攀……我不得不收回對娘子的承諾……告辭了……」
許仙一陣難堪,硬著頭皮,徑直走出門去……
白素貞道:「公子留步!今生既無緣與公子結為伉儷,奴家也不勉強……可我還有要事相告,請公子明日務必再來一趟!」
許仙道:「明日之事,明日再說吧……」說著緊步而出。
白素貞狠狠瞪一眼黑風。
白素貞道:「你都胡說了些什麼啊?!我的表兄!」
黑風道:「怎麼,我說錯了嗎?我是絕不會看著你與一個凡夫成親的!」說罷揚長離去。
白素貞倒在桌前,愁眉緊鎖,沉默無語。
碧青過去扶著白素貞道:「姐姐……我就說這麼定親,操之過急了些……」
——
夜裡,大生堂,王永昌焦急地來回踱著步。
王月英、阿喜在一旁作陪。
王永昌道:「你呀!叫你好生伺候著!怎麼一個大活人,也能給丟了呢!許仙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這要是出點差錯,叫我們怎麼和他姐姐交代呢?」
阿喜道:「老爺,我也沒想到,我一轉身的功夫,許公子就會不見了……」
王永昌厲聲道:「還不快給我上街去找,許公子要是出了事,看我怎麼罰你!」
阿喜懼怕地退出。
王月英道:「爹!你就別怨阿喜了!就算他出了事,也和我們沒關係啊!」
王永昌道:「哎呀!你哪裡知道!許仙遠在他鄉,萬一出了事,他姐姐來向我們要人,那我們怎麼擔當得起呢?等到明天早晨,要是還不見,爹就得去衙門報官了!」正說著,只聽外面傳來阿喜急匆匆的聲音:「老爺,小姐……許公子回來了……」
王月英、王永昌急忙出迎。
許仙搖搖晃晃地走進來。
王永昌道:「晉賢啊!你可回來了!」
王月英冷冷地道:「許仙!你到底上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爹有多擔心你!」
許仙道:「真是該死,害師叔為我操心了!」
王永昌道:「賢侄去了何處,總得要打個招呼,別讓大家為你操心呀!」
許仙道:「小侄知錯了!今日之事,實屬巧合。以後再不會如此草率行事了。」
王永昌道:「回來就好!跑了一下午,一定又累又餓。阿喜呀!去把晚餐端出來。」
許仙道:「不……我已經吃過了……」
王永昌道:「在哪裡吃的?」
許仙道:「我在街上碰到一位姑……故人,蒙他盛情款待,請我至家中,擺席敘舊……」
王永昌詫異道:「哦!難怪!可是,賢侄以前從未到過蘇州,何以得遇故人?」
許仙道:「說來也巧。他本是我杭州家鄉的故人,剛好搬遷至此……」
王永昌道:「哦!這樣啊……既如此,賢侄一定累了,就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明日再敘……」
「好!師叔也早些休息……」許仙說著進內,靜卧床上,心事重重:真像做夢!背井離鄉,竟然還能再見到她!原本以為是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可如今……
許仙心想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切,感覺好混亂:那個自稱與白娘子訂過親的「張官人」究竟是誰?難道她先夫並未去世……可她為何要說謊?難道那個張官人對她不夠體貼?可惜他當時一時氣憤,就說已有婚約……又想到臨走時白素貞還說過:「我還有要事相告,請公子明日務必再來一趟!」許仙糾結著:「明天是去還是不去呢?」
——
白府內,白素貞獨坐桌旁,抱著一把雨傘,思緒萬千……
「我今日到此,就是為了說明,先父也曾為我定下婚約。所以,我與白小姐……」許仙臨走時的話讓白素貞心亂不堪。她撫摸著雨傘,黯然傷神……
碧青陪在身旁道:「姐姐……我早就說過,這婚約你定得急了些!現在看看,不是白忙活了?」
白素貞道:「不……這不是真的……他沒有婚約……他一定是被黑大哥逼急了,才故意那麼說的!」
碧青道:「姐姐……那你還要與他提起婚事嗎?」
白素貞道:「我不信我倆就真沒這個緣分!」
碧青道:「那倒也容易,等他明天來了,我再仔細地盤問盤問!」說著看到白素貞又抱著那把雨傘問道:「這傘……你還沒還給他?」
白素貞道:「早知道……就不該借這傘……『傘』也就是『散』……想來,我們是真沒這個緣分……」
碧青道:「姐姐別這麼傷感嘛!雖然做不成夫妻了,但大家彼此都已經熟悉起來!姐姐要怎麼幫他,就按照原計劃去做,不也是一樣的嘛?!」
白素貞道:「哎……那怎麼一樣呢?小青,許公子今天受了委屈,你說他明天還會再來嗎?」
——
此時的許仙輾轉難眠,起身下床,走到桌邊,隨手翻看桌上的一摞醫書,翻開一本,卻看不進去,推到一邊;無意間又發現一本發黃的舊書,抽出來邊翻看邊道:「想不到,師叔這裡也會有這麼古老的醫書……」
許仙剛翻開首頁,書上幾個手寫的字映入眼帘,正欲翻過首頁,猛然意識到什麼,又翻回首頁念道:「仁遠?仁遠不是我父親的字型大小?怎麼會寫在這裡?」說著再詳細看道:「仁遠拜賜永昌兄締盟之聘……」越發驚訝道:「這是……」突然想到王永昌早起就曾問過他:「賢侄!看你一表人才,你姐姐一定給你定過親了吧?」尋思道:「難怪師叔要問我婚事?看來父親果真是和王師叔訂過親的!這不就是當年父親交給師叔的定親信物?」想到這,許仙小心地收起醫書……
——
第二天,許仙還是去了白府,與白素貞對坐席上。
白素貞指著滿桌的山珍海味道:「公子請慢用!」
許仙道:「小姐……有什麼事,你儘管開口,不必如此破費!」
白素貞道:「公子不吃,奴家倒不好開口了……」
許仙勉強抓起筷子,做起吃飯的樣子……
白素貞道:「昨天的事……我想先和公子做個解釋……我……」
許仙苦笑道:「小姐無需解釋什麼……」
白素貞道:「不管公子聽不聽,我都要解釋!昨天來的那個人,其實並非我先夫。」
許仙道:「小姐為何要作此解釋?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白素貞道:「那個自稱是張官人的,其實是——張官人的表兄……張官人死後,我原本與他家再無瓜葛。誰知他那位表兄,還想將我佔為己有……我……我並無欺瞞過公子什麼……」
許仙一愣,似乎有些高興道:「小姐是說……」
白素貞充滿期待地道:「那我們的婚約……是否還有希望?」
許仙轉念道:「不……小姐縱然沒欺瞞過什麼……可我昨日說的,卻也都是實情啊!」
白素貞意外道:「難道……公子昨日所言:家有婚約——是事實!」
許仙道:「一點不錯……家父早在數年以前,就和王師叔達成共識,要與他家結盟……如今,我寄身在王師叔家中,當年的婚約不得不履行承諾……還望小姐收回成命……」
白素貞一瞬間怔住……
許仙緩緩轉過身子,背對著白素貞……
兩人沉默了良久……
白素貞哀怨地道:「難道我們之間……就註定了……有緣無分嗎?」
許仙道:「白小姐……對不起……我……我告退了……」
白素貞失落地看著許仙遠去的背影……
碧青從內走出,看到白素貞和許仙,止住腳步……
「難道……我就這麼放他走了?」白素貞突然下定決定喊道:「公子留步!」
許仙止住腳步,緩緩轉過身,看著白素貞。
白素貞道:「我和公子總算有緣相識……公子的雨傘還在我這裡,明日就請公子取回……」
許仙道:「傘?算了吧!就當是我……送給小姐了……」說罷毅然離開。
白素貞看著許仙遠去,有些不舍……
碧青嘆口氣,又進內而去……
——
夜裡,白素貞手拿那把雨傘,不住地撫摸著,游湖借傘的場景又在眼前一遍遍地重演……
碧青陪在身旁道:「姐姐……你真的舍不下嗎?」
白素貞道:「舍不下又能如何?他昨日一去,只怕……再難迴轉了……」
碧青道:「姐姐,即便你們無法結合,你還是有其他辦法報恩的,不是嗎?」
白素貞無語……
碧青道:「姐姐要真是舍不下,不如明天讓我再去找那許仙說說?」
白素貞將手中的雨傘遞給碧青道:「算了……明天你就去把這傘還給他……我暫時不想再見他了……」
「哎——姐姐……」碧青憐憫地看著白素貞離開,又低頭看著手中的雨傘……
——
大生堂,許仙正招呼客人買葯,小謝急闖進來,拉著許仙就往外走……
「哎……小哥你這是幹什麼?」不容分說,許仙已被拉出門去……
客人大喊道:「哎——大夫!我這葯還沒包好呢……」
喜官走過來道:「哎!你自己包好不就成了嗎?」
客人道:「我自己包?那要你們幹什麼?哼!這葯我不買了!」說著甩下藥離開。
「哎……哼!你愛買不買!」喜官疑惑道:「噯?許仙方才是幹嘛去了?」
小謝將許仙拉到郊外,碧青出現在許仙面前。
許仙驚訝道:「啊?青姑娘……」
碧青道:「許公子,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許仙道:「若還是為了婚約之事,就請恕小生無禮,恕難從命了……」
碧青冷笑道:「哼!瞧你說的!好像我家小姐除了你沒人要一樣!」
許仙道:「不不!小姐待我恩情不薄……只是,父母之命不得違抗……還望姑娘轉告你家小姐,並非小生無情,卻是情非得已……」
碧青道:「那好!我來問你!既然你知道自己辜負了姐姐,那是不是該補償一下?」
許仙頓了一下道:「今後若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的,姑娘請儘管說!」
碧青道:「哦?你此話可當真?如果我要你幫姐姐做件事,你可願意?」
許仙道:「除去婚約之事,只要是我許仙力所能及的,自當鼎力相助!」
碧青喜道:「那好!我先來問問公子:你向來在藥鋪做買賣,可曾精通醫理?」
許仙道:「略知一二。
碧青喜道:「撐起一個藥鋪,一二足夠了!」
許仙道:「姑娘是說……」
碧青發愁道:「這話還得從我家老爺說起……」
許仙疑惑道:「你家老爺?」
碧青道:「就是我家小姐她爹啊!」
許仙恍悟道:「哦!」
碧青道:「老爺本是……朝廷御醫……」
許仙驚訝道:「我記得小姐說過,他父親是杭州的白太守,怎麼又……」
碧青言辭閃爍道:「哦……公子不知,老爺就是由於醫術超群,才被皇上提攜為太守之職的。二十多年前,京城裡曾鬧過一次瘟疫。老爺憑藉多年的行醫經驗,成功地調配出一種避瘟丹,成為我白家的獨門秘方。為了不泄露這方子,老爺得罪了權貴,擔心有人尋仇,便暗中派人護送身懷有孕的夫人逃離京城,寄居杭州。老爺也因此被奸人所害……夫人生下小姐,撫養到十歲,就抱疾而終。老爺臨終前,教小姐一定要繼承父親舊業,開啟葯堂以懸壺濟事,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只可惜,老爺膝下無子,單有小姐一女。可憐她一個女兒家,如何扛得起這個重擔……」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許仙憐憫道:「不想小姐身世如此堪憐,難怪……我現在都明白了……」
碧青道:「公子若能助小姐開起藥鋪,完成老爺的遺願,那小姐死也甘心了……」說罷掩面哭泣。
許仙道:「姑娘不必如此……小生並非鐵石心腸,聽聞小姐身世,實是憐憫。只是……要開啟葯堂,僅憑小生一人,只怕……力不從心……」
碧青收住淚道:「公子無須顧慮其他。老爺生前所有的葯櫥、葯櫃盡皆留存,藥典、葯經一應俱全。這次小姐遷居至此,也一併搬了過來。如今,只要公子應允,就可則日開張了……」
許仙驚詫道:「這麼快?」
碧青道:「是呀!……原本不該攪擾公子的。只是……小姐一個女兒家,諸多事情,行動不便。只要許公子過來幫襯幾日,將一切安置妥當,就好開張了!」
許仙道:「啊?這……」
碧青道:「怎麼……公子有什麼難言之隱嗎?不妨直說……」
許仙道:「實不相瞞,我能脫離驛丞的束縛,全靠師叔幫襯。如今,我在他店中為伙,若要馬上離開,豈不辜負了師叔待我的恩情……」
碧青頓了一下道:「……公子知恩圖報,不愧是君子所為。公子既然脫不開身,那我也只好嗟嘆小姐命薄了……看來她只能將所有的藥材器具通通都典當了回老家去……將來在地下,也只有我陪伴著小姐跟老爺解釋了……」說罷又大哭起來……
許仙道急:「姑娘切莫做傻事!小生並非不能相助……」
碧青喜道:「那公子就是答應了!」
許仙一愣道:「姑娘……請容小生回去,向師叔交代一番,總不能自作主張呀……」
碧青道:「那好!那就請公子今夜回去和令師叔打個招呼,我家小姐就等著許公子的好消息了!」
許仙低頭尋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