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興家業聘請主大夫

夜裡，白素貞靜坐青燈旁，思緒萬千。想起日間叫碧青將那把雨傘送還許仙，懊悔不已，自責道：「我……我真傻！好容易留下一把帶著回憶的傘……我居然給……」白素貞失落地低下頭，突然感覺眼前有東西在飄，一抬眼猛見那把雨傘竟自己撐開，懸挂在當空！

白素貞喜出望外地道：「啊？雨傘！雨傘還在？！」急上前接過雨傘收起，又環顧左右笑道：「出來吧！別再藏著了！」

碧青笑著現身出來道：「姐姐！」

「姐姐就知道又是你在搗鬼！」白素貞由喜轉憂，小心地問道：「怎麼……你把傘還給他了嗎？他……有沒有說什麼……」

碧青道：「姐姐！你現在拿的這把傘就是許仙那把啊！我並沒有把傘還給他！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白素貞意外道：「什麼？」

碧青興奮地湊近白素貞耳邊耳語……

——

第二天，許仙正心不在焉地整理著藥材。王永昌從內走出道：「賢侄起得早呀！」

許仙道：「師叔……」

王永昌道：「昨晚睡得可好？」

「還好……呃……」許仙欲言又止，有些為難……

王永昌道：「怎麼……有事嗎？」

許仙道：「我……」

王永昌道：「有事但說無妨！」

許仙道：「師叔……小侄前日所說的那位故友……有事託付於我……」

王永昌道：「哦！朋友有難，理當相助！」

許仙道：「故友在此處開設了一堂藥鋪，想……想請小侄前去搭理……」

王永昌頓了一下，轉念笑道：「……我當什麼事！這有什麼問題呀？！」

許仙喜不自禁道：「師叔……您同意讓我前去？！」

王永昌勉強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只是——可別耽誤了這邊的生意……」

許仙道：「侄兒只是去料理個大概，哪裡會耽誤店裡生意呢！」

王永昌道：「那就好！你收拾收拾就去吧！記得回來吃午飯！」

許仙笑著點頭離去，心道：「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說成了。早知如此，昨晚也不用一宿睡不著覺，想著今天該怎麼說了……」

旁邊的喜官不屑地看著許仙遠去的背影，向王永昌道：「老爺，您說這個許公子，該不會是……另尋出路去了吧？」

王永昌瞪喜官一眼道：「嗯？他敢！哼！」說罷揚長而去。

喜官無趣地道：「哎！沖我發什麼火啊？又不是我要走……」

——

白府大廳里，小謝、小夏忙裡忙外地安置著葯櫥、葯櫃。

碧青正往葯廚里分裝藥材……

白素貞坐在屏障後面，心焦地看著門外。

碧青走近道：「姐姐你就放心吧！他今天准來！」

白素貞笑著拉過碧青道：「青妹！姐姐真得感謝你了！」

碧青道：「瞧姐姐說的！我不過多說了兩句話而已！」

白素貞道：「對了，青兒，葯廚里的藥材可都齊備了？」

碧青道：「就差一位了……」

白素貞道：「那趕緊補齊了呀！」

碧青遲疑道：「姐姐……我……我不敢碰那味葯啊……」

白素貞會意道：「哦……是那種葯……那你就別管了。」

碧青道：「可是……那是藥鋪必備的藥材，我們怎麼……」

白素貞道：「等許公子發現了，讓他自己去補吧！」

碧青點頭道：「哦！」

白素貞突然眼睛一亮道：「他來了！」

碧青急將眼神轉向門口，見許仙從門外走進來，驚喜道：「還真來了？」

白素貞起身欲出，被碧青攔住道：「姐姐，你好好在這兒坐著！讓我去招呼他！」說罷急迎出道：「許公子，你可來了！」

許仙道：「我……我來得不算晚吧？」

碧青笑道：「不晚不晚！剛趕上吃午飯的時間。」

許仙道：「不知……姑娘有何事需要許仙效勞的……」

碧青尋思道：「這個……」

白素貞從屏障後走出道：「公子……還沒用過午飯吧？裡面請！」

許仙退後道：「不……小姐還是儘快告訴小生，都要幹些什麼活。我儘快做完了，也好趕回去……」

碧青道：「許公子！姐姐請你來不是做苦力的，幹什麼活呀！還是快點進去吃飯吧！」

許仙被碧青推進內廳，坐到一桌美味佳肴前面。

白素貞道：「奴家此生最大的願望莫過於——為家父重操舊業，開啟葯堂，也算盡了一份孝心。」

許仙道：「百善孝為先，小姐說得對！」

白素貞道：「但不知公子這一生中，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許仙道：「想我許家三代單傳。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將來能為許家傳宗接代，我向姐姐也有個交代。」

白素貞道：「原來如此。想公子溫文爾雅，人才一表，自有花容月貌的美貌嬌娘為伴！奴家……是沒有這個福氣了……」

許仙機械地一笑道：「只怕……我也沒有這個福分……」

白素貞笑道：「怎麼會呢？！那……除此之外，公子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嗎？」

許仙道：「沒……沒有……」

白素貞道：「男兒志在四方，難道……公子都不想闖上亻士途？」

許仙道笑：「我哪裡是做官的材料？！連想都不敢想。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大夫，與妻兒過上平平淡淡的生活。能為病人把把脈，賣點草藥，養家糊口。此生也就足矣！」

白素貞道：「公子能有如此一份平常心，真是難得！和我以前見過的男子真是大相徑庭！他們一心旨在沙場，總是無暇顧及家庭妻兒。其實，女人一生最需要的正是像公子這樣的人，才好依託終身……」

許仙苦笑道：「可是老天偏偏不遂我願，莫名其妙地就讓我背井離鄉地來到這裡……偏偏不讓我過上平淡的生活……」

白素貞道：「公子這麼說，真讓奴家感到慚愧……」

許仙道：「不不！我並沒有埋怨小姐的意思……只是與親人分離，難免有些傷感……」

白素貞道：「公子在這裡也不是舉目無親。雖然我們無緣締結，可如今也算是知己朋友了。悶的時候，儘管到這裡來聊聊天，談談心。我也很樂意……為公子排憂解愁……」

許仙不自在地道：「小姐……我是不是該幹活了？」

白素貞道：「今天不用忙了！原本要麻煩公子擺好店內陳設的，誰想小青請的夥計都已經做好了。有勞公子跑這一趟了！」

許仙道：「不敢不敢！既如此，那小生便告退了……」

白素貞道：「公子慢走！還有——我這藥店的鋪名還沒取好。不如……就讓公子代為書寫一幅匾額如何？」

許仙道：「這……今日已耽擱多時，我還沒來得及向師叔請示……」

白素貞道：「這樣的話……就請公子明日再來，如何？」

許仙道：「明日？這……」

白素貞道：「怎麼……可有什麼不便嗎？」

許仙道：「哦……沒……」

白素貞喜道：「那我就在此恭候公子大駕了！」

許仙起身退出，白素貞亦起身喜滋滋地看他離去……

——

時值正午，王月英、王永昌坐桌上，準備用午餐。

王永昌起身，四處環視道：「噯？這晉賢怎麼還不見人？」

阿喜端飯菜進門道：「老爺，許公子上午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王永昌道：「什麼？還沒回來？不是叫他晌午回來吃飯的嗎？」

正說著，臉色泛紅的許仙搖搖晃晃地進門……

王永昌起身笑迎道：「賢侄，你回來的正是時候！趕快一起吃飯吧！」

許仙道：「我……我已經吃過了……」

王月英道：「什麼？吃過了？你不是答應我爹要回來吃飯的嗎？」

許仙道：「……故友盛情難卻……對不起，師叔……」

王月英嬌嗔地道：「爹……」

王永昌強忍道：「……師叔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沒吃好！來！就算吃過了，也要陪師叔再吃一點！」

許仙道：「師叔……實在是抱歉……小侄本該陪師叔用飯的，可實在是吃不下了……不如，就讓阿喜陪您一起吃，讓小侄去店裡忙生意吧！」

阿喜喜道：「謝謝許公子……老爺……」

王永昌道：「那好，賢侄就先到店裡去吧……」

許仙出門，阿喜剛往桌上一坐，王永昌就哼了一聲道：「怎麼……還真把自己當起主子來了？」

阿喜忙站起來。

王月英道：「爹，您就讓阿喜和我們一起吃吧！」

王永昌道：「奴才就是奴才！哪有與我們同吃同坐的道理？！」

王月英道：「可是……」

阿喜道：「小姐！老爺說得沒錯！我……我等你們吃完了，我再吃……」說罷低頭離開。

月英無語，埋頭吃飯。

——

夜裡，白素貞靜坐閨房中沉思著，手裡依舊捧著那把雨傘……

碧青推門而入道：「姐姐，在想什麼呢？」

白素貞道：「許公子今天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嗎？」

碧青道：「聽到了！怎麼啦？」

白素貞道：「他說，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嬌妻作陪，做一個平凡的大夫，給病人把把脈，賣賣草藥，養家糊口，過著平淡的生活。」

碧青道：「姐姐要助他完成這個心愿也不難。等到將這個藥店完全交託給他，再促成那段婚約。這報恩之事，不就可以了結了嗎？」

白素貞道：「可是……那麼一個容易害羞的男人，他會找到自己的幸福嗎？」

碧青道：「所以我們要幫他呀！」

白素貞道：「許公子說，他家曾與王師叔家有過婚約。可這麼多天，卻一直沒什麼動靜。他中意的姑娘到底是誰呢？」

碧青道：「這個嘛……我們肯定會有辦法知道的！如果他是羞於表達自己的心意，我們就給他創造機會，怎麼樣？」

白素貞道：「不知……是哪位姑娘這麼有福氣？」

——

第二天正午，許仙坐立不安地包著草藥，心事重重，自言自語道：「我……我還要別去了……師叔昨日已微露慍色。我若再去問他，豈不是自討沒趣？可是……白小姐一定還在等我。昨天答應過她的事，怎麼能輕易反悔呢？看現在，客人也不多，不如……我悄悄地出去一趟，跟誰也不說，寫好招牌之後，馬上回來！」

許仙暗下決心，趁喜官不注意，悄悄溜出門去，來到白府，剛進門，就見碧青迎上來道：「許公子到了！」許仙含笑，點頭哈腰。

碧青道：「公子少待，我去請小姐出來！」

許仙道：「有勞姑娘了！」

白素貞從裡面出來道：「公子今日來得早呀！」

許仙道：「小姐……昨日，答應給府上藥堂題字，今日特來應約。不知……小姐意欲取何店名？」

白素貞道：「公子覺得呢？」

許仙道：「這……這是小姐的葯堂，自然該由小姐來決定……我一個外人，怎麼好插手？只是勉強寫幾個字罷了！」

白素貞道：「好！那我就問公子一句：倘若你要開一堂藥鋪，會取個什麼名字呢？」

許仙道：「這……我想——如果我開藥鋪，最好就叫——保和堂。」

白素貞問道：「為什麼叫保和堂呢？」

許仙道：「家和萬事興，保家人和，乃我醫者本份！」

白素貞道：「說得好！那我這藥店就以『保和堂』為名！青兒，快去準備好牌匾，待許公子書寫招牌……」

許仙急攔住道：「小姐，你這是……」

白素貞道：「公子不必驚慌。我這藥店原本就該由公子來題名。」

許仙困惑道：「為什麼？」

白素貞道：「因為……」

碧青站在門口喊道：「姐姐，他們把匾額送到門口來了，是不是要抬進去呀！」

白素貞對外喊道：「不用了，就放在那兒，寫好了就掛上去吧！公子請——」

許仙有些拘謹，立在原地不動。

白素貞道：「有勞公子了！請到那邊……」

許仙道：「這……難為小姐一片誠意，那小生就獻醜了！」

——

大生堂里，一位老婦人站在門口向店內張望著……

喜官道：「老婆婆，您要抓藥嗎？進來呀！」

老婦人道：「你們這裡新來的那個年輕夥計呢？」

喜官道：「他這會兒不在，進來我給您抓藥不也一樣嘛？！」

老婦人退後道：「不……我只買他抓的葯……」說罷離開。

喜官道：「哎……真是！他還能抓出個花來！」

王月英端茶壺出來道：「喜官，來喝杯茶，休息休息！噯？許仙又不在呀？」

喜官道：「誰知道？人家現在都成紅人了！出門自然不用打招呼了！」

王月英道：「怎麼……他又出去了嗎？」

喜官道：「不知道，反正好一會兒不見人影了！」

王月英心道：「奇怪！自從上次無端失蹤以後，許仙就天天往外跑。他究竟去了哪裡？」

——

白府大堂，已經書寫好「保和堂」幾個大字的牌匾立在門邊。白素貞含笑看著……

許仙道：「小姐，我總覺得你的葯堂用我的題名不大合適……要不，我出去另請個行家，重寫一幅，怎麼樣？」

白素貞道：「不用重寫！這個葯堂原本就是公子的……」

許仙疑惑不解道：「原本就是我的？為什麼？」

白素貞笑而不語，向內走去。

許仙道：「小姐……你……」

碧青一推許仙道：「公子，快些進去吧！姐姐在等你用餐呢！」

許仙道：「怎麼……又要吃飯？不……」說著欲走，卻被碧青攔住道：「公子切不可這樣不辭而別。不然，姐姐會不高興的！就算要走，也該進去告別一聲呀！走啦！」說著強拉許仙進內……

——

大生堂，王永昌氣急敗壞地一拍桌子道：「這許仙也太不識時務了！天天一走就是一整天不回頭，這還要不要做生意呀！」

喜官、月英陪在一旁。

王月英道：「爹，依我看，他八成是另謀高就去了！」

喜官道：「哎！可憐老爺待他一片誠心，卻不知道回報！真是……」

王永昌道：「哼！另謀高就！我告訴你！出了我這門，我看他敢往哪兒家走！他也不想想，是誰把他給救出來的！當時的一個叫花子，如今有吃有穿，還不好好地安分守己……」

王月英道：「爹，我早就說，這個許仙靠不住，爹還那麼看好他！」

喜官得意地離開，剛走到門口，竟迎面碰上了許仙！

「喲！許大公子，您可回來了！」喜官諷刺道。

許仙面無表情地走近王永昌。

王永昌忙收斂起怒色，笑臉相迎道：「喲！賢侄你回來了！師叔好替你擔心！」

王月英亦打圓場道：「許大哥，還沒吃飯吧！來！」

許仙道：「我已經吃過了……我去休息了……」說著進內歪在床沿，默默流淚，自言自語道：「他怎麼能那麼說我？我當乞丐難道是自願的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我真的不知該怎麼過下去……明日保和堂開張，我還怎麼出去呢？」

——

第二天，保和堂開張，店門外一聲聲鞭炮如雷。行人一個個駐足觀望著……

店門口，白素貞向外張望著，望眼欲穿。

小夏從外面人群中擠進來道：「娘娘，人差不多都聚齊了！不如我們馬上開始吧？」

白素貞道：「不……再等等！」

碧青從白素貞身後湊上前來道：「姐姐，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好一陣子！許公子可能不會來了吧？不如……我們就開始吧！」

白素貞道：「我相信……他不會失信於我的……再等等……」

小夏將小謝拉到一邊說悄悄話：「謝兄，我看，不如讓我悄悄地去把許仙給請過來。這樣等，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小謝略思籌道：「也好！那你快去快回。不然，一會兒人都該散了！」

小夏道：「好！」說著鑽入人群……

——

大生堂里，許仙忙著應付前來抓藥的客人，忙亂中不斷地思量著，左右為難道：「時間就要到了……我到底該怎麼辦呢？就這樣一走了之？不行，再像昨天一樣，天黑才回來，又讓師叔訓罵一頓……可白小姐今天藥店開張，還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到場，這怎麼好呢？」

小夏進門，看到許仙，走上前去，一把拉他到門口道：「許公子，快跟我出去一下！」

許仙道：「小哥，你這是幹什麼？」

小夏道：「哎呀！我家小姐在等你呢！再不去，該讓她著急了……快走吧……」

許仙驚道：「你說……是白小姐叫我去？她在等我？」

小夏道：「對呀！趕快走吧！」

剛從內走出的王月英尋思道：「白小姐……」

許仙被小夏拉走，店裡的客人急道：「大夫……我們的葯還沒包好……」

喜官上前攔住眾人道：「各位別著急！讓我來為你們包好葯……」

不想客人冷冷地道：「你？我們只要許大夫包的葯，你算什麼？」說罷紛紛散去……

喜官急道：「你們先別走呀……」回頭見月英走出來，嘆道：「哎！小姐，你說……這還叫人怎麼做生意呢？」

王月英喃喃自語道：「難道……許仙每天出門都是去見那位白小姐……」說著緊步追出……

喜官自言自語道：「哼！那許仙包的葯到底能好到哪兒去？怎麼人人都指名道姓地要他包葯呢？哼！一個小要飯的！這倒好，原本都快關門的藥店，如今又活泛起來了！也好！你走了，我也正好清閑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