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兩人大眼對小眼對峙良久,雨歇首先敗下陣來,覺得沒意思,揉著眼角攤了攤手,終於妥協。「開玩笑的,那只是普通的大補丹,沒什麼害處,吃了還能強身健體呢,便宜你了。」這語氣里飽含了滿滿的可惜啊。

法明繼續瞪眼。

雨歇嘆氣:「別瞪了,省點力氣吧,瞪我也白瞪。」

法明針鋒相對:「白瞪我也瞪!」

好吧好吧,她敗了。

「信不信隨你,我本體就是帶毒的,還需要毒藥做什麼?那大補丹是我情急之下才扔出的玩意,本想著嚇嚇那宵小之輩,沒料想……」她的目光在法明身上上上下下掃了一圈,眼裡帶著質疑與曖昧。「莫不是大師你終於認識到了佛海無邊,回頭是岸的道理,耐不住漫漫長夜的寂寞,想要脫離佛門,才會來做著偷雞摸狗的事呢?」

法明抖擻兩下,很快恢復了道貌岸然的常態。一臉義正言辭的樣子,還真能糊弄糊弄人。「老衲還未請教,這半夜三更,施主一介凡俗之人,怎會出現在我金山寺中?」

雨歇嘆氣,當初就是瞎了眼才被他這副正經的模樣給欺騙了啊。「我自然是……」剛起了個頭,便噤了聲。

雨歇一記眼刀急急殺去,法明收到,默契地躍上了樹。兩人掩在茂盛的樹葉之間,屏住呼吸,只露出一雙晶晶亮的眼睛往那聲源處瞅著。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別院西側的圍牆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兩人皆屏住了呼吸,便見那廂亂草拂動,眾望所歸之下,鑽出一個窈窕的身影來。那身影鑽出之後,也不著急,先是上上下下打理了一下自己,這才拔足朝著玄奘的房裡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看到伏在那處的玄奘之後,雨歇明顯聽她鬆了口氣,閃身進了房裡,反手便將房門給栓上了。

……

「那姑娘好生面熟……好像……」雨歇伸出玉白的手指戳戳太陽穴,仔細回想,片刻之後靈光大開,恍然大悟。

難怪覺得眼熟了,那姑娘她是見過的。可不就是那一日被她狠狠刺了一頓的百靈鳥姑娘么?她本以為自己那番話能令她大徹大悟來著,沒想到……還是她高看了自己了啊!

眼下的情況已經很明了了,這姑娘非但沒有醒悟過來,反而愈發執迷不悟,竟然直接作出了這種強悍的事情!雨歇望天,頂著這麼一張印象深刻的臉出來偷香竊玉……不,應該是偷草竊僧……實在不知道這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想法?

法明八卦兮兮表示,「這是鹽商大戶蒲東來蒲老爺家的幺女,正室所生,平日里是極盡寵愛的,在鎮江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了……吾徒了不得啊了不得。」

雨歇湊趣道:「怎麼,羨慕嫉妒恨?要不要出去摻一腳啊?我可以當作沒看到的。」

法明立時正色。「老衲乃是六根清凈出家人,怎會有這般齷齪的心思。還望施主毋要以己度人才是啊……她都進去那般久了,你我要不要去看看?適時出手還能保住吾徒的清白。」

雨歇:「……」一句話的風格差異能不能不要這麼大?她反應無能啊!

屋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想來是那姑娘站在桌前站累了,便準備抱起玄奘往更加寬敞的床上跑了。兩人相視一眼,雙雙跳下樹,湊到那窗前,無比利索地在紙糊的窗上戳了兩個洞。室內昏暗無光,好在兩人眼神好使,這才看清那姑娘半拖半抱著玄奘往床上挪。

雨歇嘖了一聲,這姑娘看著柔弱不勝,這力氣倒還是蠻大的么。果然,非常時刻,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啊。

雨歇用胳膊肘捅捅身側的法明,用心音道:「再這麼下去,你徒兒他就貞操不保了。你身為人師,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我相信他日後一定會感謝你今日相救的。」

法明無限喟嘆。「老衲已是垂垂老矣,行動不便,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不若施主你去吧,美人救英雄,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美事你妹紙啊!

雨歇捂住胸口,嬌弱不勝。「我這般柔弱的姑娘,怎麼能去做那種粗魯的事情呢。還是你上吧!年紀雖大了點,不過老當益壯么。行動不便算個毛線,能動就成。我擔保你只消推開門往那裡一站,這姑娘就得嚇暈過去。」

法明反推了她一把。「老衲這般嬌弱的和尚也是做不來這種事情的,還是施主來吧。他日我徒兒必當會感激施主今日捨身相救之恩的。」

雨歇沉吟片刻。「那姑娘叫什麼名兒?」

「如意……問這作甚?」

「自然是……我做什麼要告訴你。」

法明:「……」

「如意啊,如意可是個好名字呢。簡單大眾有福氣……如意?!」雨歇驟然瞪大眼睛。「我沒記錯的話,她是不是姓蒲來著?」

「自是姓蒲。」

雨歇石化。姓蒲的如意啊……

那不就是……蒲如意?!

不如意?!

額……

不如意姑娘,這事若是黃了,可真的不怨她。連你爹娘給你娶名兒的時候都已經預言你不會如意了,所以此乃天意,真的與她無關呢。

……

那廂不如意姑娘已經將玄奘搬上了床,雙目痴痴地望著玄奘的面頰,正欲行不軌之事。

雨歇以心音示意。「禿瓢,你表現的時候到了,快點施個法將他們定住。」

法明反詰。「為何是老衲?」

雨歇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我法力微薄,如今又損耗了不少,基本與廢柴無異。眼下能堪當大任的自然是你。當然,你不願意也成,那就換我施用定身術,雖然勉強了一點,辛苦了一點,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忍忍也就過去了。但恐到時我便沒有餘力了,只有勞煩你去把他們挪開,順便將那姑娘送回去,可好啊?」

男女大防啊大防!

法明忍辱負重:「……我定!」

那廂果然定住了。

雨歇滿意地收回眼光,見法明身體搖搖晃晃,也有些不支,陰測測笑了一笑,直笑得法明毛骨悚然,軟倒在了牆邊。「你……你對老衲做了什麼?」再遲鈍也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雨歇雙手抱胸,語氣有些飄忽。「也沒什麼……就是你方才吃下去的丹藥如今被法術一激,提前了那麼一點點發作了罷了。」

法明怒目而視。「你不是說那是大補丹么?你欺騙老衲。」

雨歇望天,直言不諱。「你灑啊!當然是騙你的。莫非你還當真了不成?可別告訴我這是真的,我會笑死的。」

法明表示很受傷,憂鬱望天不說話……

雨歇默默地從那張寫著「我很受傷」四個大字的臉上挪開視線。「大師你頂著這麼一副不純情的外表竟然純情到這般令人髮指的程度……不那麼純情了的老身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啊。」

法明於是更加受傷了,泫淚欲泣,「老衲與你無冤無仇,施主你為何要如此狠心,如此加害老衲?你給老衲吃的究竟是什麼?」

無冤無仇啊~

這倒是提醒了她。他不說,她還忘了呢。哎,人來了,這記性就是差啊。雨歇抬頭望了望天空,今晚夜色這麼好,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這往日的賬就乾脆一併清算了吧。

雨歇笑得牲畜無害。「莫要擔心,不過是麻藥罷了……」

被她三番兩次戲弄欺騙,是個傻子也要長點記性了。法明自是不信,一雙老眼嚴肅地盯著她。

雨歇繼續微笑,「你可別不信,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這一點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先別急著反駁,如果你不是知道了這一點,怎麼會和我和睦相處呢?你就算不信我,也該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吧。再說了,你我無冤無仇還有點交情,何況我們有相同的目的,怎麼說我都不會害你。我以我的人格保證。」

法明終是鬆了一口氣,目光灼灼,運起氣來隨時準備逃脫禁制咬她一口。不料卻是越用氣,這身體麻得越厲害。

雨歇不急不緩接著道:「你也別想太多了,那些有的沒的該有的不該有的想法還是放一邊的好,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不想想,經老身出手,怎麼可能是普通的迷藥啊。你這也太小瞧我了。」她賊兮兮地湊到他耳邊,意味深長道:「是老君牌麻沸葯喔……據說效果很是神奇來著。不過我看也不過如此,你瞧瞧你現在還不是生龍活虎的,居然還有力氣與我理論呢。若不是方才動用了法術耗了靈力,恐怕到現在那葯都葯不倒你呢。哎,傳聞總是容易誇大其實。老君煉的麻藥,也不過如此么。」

法明不甘心地大叫:「……你不是以你的人格保證么?」

雨歇笑得愈發燦爛,陰測測道:「可是我是妖啊!哪來的人格?」

法明:「……」

雨歇摸摸他的光頭,鄭重其事地表示。「你今日的犧牲,保住了玄奘的清白之身,簡直就是造福全人類的善舉。人類會感謝你的,佛也會感謝你的。相信我,你是死得其所的。」語畢,有些嫌棄地在他衣襟上擦了擦摸過光頭的爪子。

嘖……這手感真不好。她狐疑地瞟了他一眼,莫不是因為禿了頭頂就再也不洗頭了吧?

法明惱羞成怒。「……老衲咬死你個小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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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妖三兩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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