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南宮封
大夫也是識趣的,聽到這話悄悄退了出去。
李氏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又睜開,她緩緩地開口,「關於你的身世你一定要記得,過幾日你若是願意,就去見見你父皇。」
聽著這話,易司空雖有些不願,但更不願忤逆李氏意思,只是安靜點頭。
「你若是見到他無需緊張,也不要貪圖什麼,只是見一面,此生也不會有什麼遺憾,娘不希望你以後陷入那些紛爭當中,明白嗎?」
這是李氏對自己孩子的殷殷希望,她最開始想讓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以報復當年顛沛流離之苦,但現在彌留之際,她忽然又不願意了。
上一輩子的恩怨,為什麼要讓她的孩子來承擔?
只要她的空兒吃得好,穿得暖,平安順遂,無憂無慮,這就夠了。
「娘你放心,我都明白。」易司空承諾道。
李氏笑了:「那就好,你這孩子一向乖巧,你說的話娘是放心的,我枕頭底下藏著一封書信,是很早之前就寫好的。」
「你到時候進了皇宮,什麼都不必說,只需要把這封書信給了陛下,他就明白了。」
說完這話之後,李氏憑著一股子力氣,竟是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向著步依瑤招了招手:「瑤兒,你過來,我也有些話想和你說。」
「娘你說吧,我都聽著的。」
步依瑤捂著嘴嗚嗚哭泣,走過去的每一步都十分煎熬。
「來,把你的手給我,空兒也是。」
李氏將兩人的手放在了一起。
「往後……我不在了,你倆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你倆要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她眼裡帶著笑,幻想著,等過幾年了,或許空兒陞官,瑤兒也有一個可愛的小孩,甚至不止一個,那時一家三口好好的享受生活,就算是神仙來了都不換的,只可惜……她是看不到了。「先前我一直有些瞧不上你,覺得你配不上空兒,不能做我家兒媳婦。現在看來,才覺著我這兒媳婦果然沒選錯。」
李氏越這麼說,步依瑤就越是傷心,只一聲聲的喚著「娘」,眼淚卻怎麼都忍不住。
她從小沒有娘,娘離開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所以也不怎麼傷心,可李氏不一樣。
李氏和她關係剛剛改善才多久啊,她對於這種溫暖的親情還沒有嘗夠呢,上天怎麼就能殘忍的把這一切都奪走。
她不願意!
李氏笑的有些苦澀,「如果可以的話,娘何嘗不想陪著你們,但娘有心無力。」
她面色漸漸灰敗,卻還是緊緊抓著兩人的手:「答應娘,往後好好過日子,不要耍小脾氣。」
李氏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卻在下一秒閉上了眼。
她的手也失了力氣,軟軟墜落到了一邊,漸漸失去了溫度。
「娘,您不要嚇我……」易司空拚命的晃著李氏,可是李氏只是安靜的躺在那裡,任憑他在怎麼搖晃,她也沒有一點反應。
吳媽站在一旁老淚縱橫,她實在是看的不忍心了,走上去對易司空道:「少爺……夫人已經走了,還請您節哀。」
他的手還放在步依瑤手上,卻是不自覺收緊了:「瑤兒,娘走了。」
李氏走後的幾日,易司空幾乎是瘋魔的,他安靜的坐在李氏房間里,安靜的看著周遭人來人往。
不斷的有人經過,和他說著「節哀順變」,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只覺得沒了李氏,身旁的萬事萬物都是黑白的,無聲的。
他所以之後李氏的喪事,幾乎都是由步依瑤和吳媽操辦的。
「吳媽,夫君已經很難過了,這個時候我斷然不能陪著他一起難過,而需要堅強起來,把他應該做的事情替他做完。」
吳媽想她難不難過,還未問出口,便聽到她說的話,頓時心疼不已,「您這樣會很累。」
眼下當家作主的只有少爺和少夫人兩人,偏偏少爺已經這般,少夫人柔弱的身軀艱難扛起家庭重擔,這怎麼能不累呢?
「我不累。」
聽著吳媽的問話,步依瑤只安然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想著讓娘在地下也好過一些,為了娘為了夫君,我不能累。」
說完這話,步依瑤直了直身子,又接著扛起了那麼多屬於她的,不屬於她的責任,艱難的往前接著走了下去。
兩人操持之下,把李氏的喪事辦了一個妥帖。
而在這長久的時間裡,易司空也終於的漸漸緩了過來,緩慢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李氏頭七后,易司空便收拾了簡單的包袱,帶好了那李氏親筆書寫的書信,按照她的吩咐,向著長安城的方向去了。
皇宮門口。
守門的侍衛正趁著午後閑暇的工夫,靠著門柱打一會兒盹兒,他正休閑自在的時候,忽然看到遠遠走過來一個身影,頓時一個激靈。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這皇宮可不是你的擅闖之地。」侍衛一臉嚴肅的問著。
只見來者是一不良於行的男子,坐在輪椅上緩慢搖過來,看起來有些可憐的意思。
他一身青衣,即便坐在輪椅上也能看出來身量很高,也很清瘦。
抬頭往上看過去,是一張俊秀年輕的臉,面上卻好似籠著一層憂愁,眼神也十分憂鬱。
「勞煩官爺通報一聲。」男子對著那侍衛正經行了一禮,恭敬道,「下官乃清徐縣縣太爺,此次因為一些事情來尋陛下,如有激越,還望諒解。」
那侍衛挑了挑眉頭,有些疑惑:「清徐縣的縣太爺怎麼想起來尋陛下了?若你只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話,那還不避不過來尋,陛下一天日理萬機,怎麼能為這些事情耗費心思。」
「是有重要的事情的,絕對不會勞煩陛下白白耗費心思,還望官爺通融一番。」
青衣男子好脾氣的笑笑,從衣兜裡頭拿出來一塊小小的碎銀子,遞給了他面前的侍衛:「勞煩官爺了。」
俗話說的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那侍衛本來一副猶豫相,看著眼前這一塊小小的碎銀子,頓時什麼都不想了。
「好說好說。」侍衛笑眯眯的接過了銀子,「我這就過去和陛下通傳一聲,至於能不能進去,那還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青衣男子微微行了一禮:「多謝。」
暗地裡,看著侍衛快速走過去的背影,青衣男子的手卻不自覺的收緊了。
這青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易司空。
緩了好幾天之後,他才徹底的從那種悲痛的情緒中走出來。
易司空這個時候也沒精力幹什麼,想著李氏的意願,易司空就決定來皇宮一趟。
不管結果是好是壞,總之他主動去做了這件事情,他就無怨無悔。
等了好長一會兒時間,那侍衛才又折返回來:「清徐縣縣太爺是吧?陛下同意你進去了,你快些進去,莫要讓陛下就等。」
「好,官爺放心。」
易司空在侍衛的帶領下,漸漸地踏進了皇宮之中。
進了皇宮之後,他下意識打量起來,只見周圍皆是紅牆綠瓦,一片繁華精緻景象。
「母親當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待著嗎?」易司空環顧四周,心頭喃喃。
當時的娘親,會是什麼模樣呢?她說她曾是皇后,那她母儀天下,一席鳳袍站在高處的時候,又該當是何等風姿。
易司空越想這些就越是心痛,在這種情感的驅使下,他來到了御書房門口。
「陛下就在裡頭,你進去吧。」那侍衛站著和易司空吩咐了一聲,易司空就推著輪椅,獨自緩緩的進了御書房,與皇上終於會面。
進了御書房之後,遠遠就看見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正伏案按批著奏摺,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拜見皇上。」
聽到動靜之後,他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清徐縣縣太爺?小小一個縣令,怎的也找到了朕的頭上,說吧,有什麼事情?」
「回陛下的話,下官此次過來,是有一樁家事。」易司空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他看著眼前得人,心底已經波濤洶湧。
這樣……竟然是他父親,易司空感到不可置信,但是事實擺在面前,他又不能不信。
「家事?」皇上聽到了這句話之後,有些震怒,「朕倒要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家事都找到了朕的頭上。」
皇上一邊說著話,一邊向易司空的方向看了過去,這一看他就不由得愣住了。
在許多年之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午夜夢回,便一直在心中幻想。
如果封兒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子的?
在皇上日復一日的精心描繪下,他的封兒五官輪廓像極了他,眉眼則像皇后,盈盈的,彷彿會說話。
這想象,竟然是和此時此刻在他面前的清徐縣縣令有八分相像。
這,這怎麼可能?
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你,你究竟是誰?」
就在皇上震驚不已,心中非常複雜,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易司空緩緩開口了。
「下官名叫易司空。」
皇上頓了頓,開口問道,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得聲音有些顫抖,:「你可還有什麼別?」
易司空拱手作揖,答道:「下官的另一個名字,叫做南宮封。」
南宮封!皇上心頭震撼。
在許多年之前,這個名字連同當時的那一片火海,就徹底的成為了他心頭的夢魘,那夢魘纏繞著他,讓他無法脫身。
也不知道有多少次,皇上午夜夢回,會喚著皇后和南宮封的名字醒來,面上冷汗層層。
「封兒……你是封兒?不對,朕的封兒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就已經葬身火海了,說,你冒充他是什麼意思。」
皇上很快緩了回來,他身居高位,有多少人窺探他得位置,他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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